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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借住一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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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的客房有一阵子没有住过人了,江开绥带着江秉一起去收拾,谢沂琛重新坐回沙发上,再次拿起那杯没喝完的金银花水。他小口抿了一口,依旧有些烫的水滚入喉咙,甚至能感受到它流入身体。
之前换下的那件沾了鼻血的衬衫,沈川霁就顺手丢进了洗衣房的滚筒里。这会儿洗衣机刚好发出提示音,他立刻起身说:“我去把衣服拿出来晾上,通风一晚,明天你回去的时候应该就干了。”
“麻烦叔叔了。”
“没事。” 沈川霁摆了摆手,转身往洗衣房走。
客厅里瞬间只剩下江聿和谢沂琛两个人,空气忽然静了下来。江聿这才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了看自己,从进门到现在,竟压根没想起脱外套。厚重的大衣裹在身上,此刻才觉得有点闷,他抬手拉开了领口。
领口的扣子处于视线盲区,江聿盲扯了几下没有扯开。
“我来吧。”谢沂琛放下手上的杯子,说完就抬手凑过去,指尖先轻轻碰了下江聿攥着领口的手,示意他松开。
江聿的手还没来得及撤,就触到谢沂琛掌心的温度,顺着指尖往里窜。他莫名咳了一声,声音不轻不重,目光立刻飘到茶几上不敢多看近在咫尺的人。
明明之前谢沂琛帮他扣上时也是这个动作,可现在在自家客厅,这细微的触碰竟莫名让人心慌,像两个学生。
“爸,那套新四件套的枕套放哪儿……”
江秉在衣柜里翻了好一会儿,把叠好的床单都扒拉了一遍,也没找到配套的枕套,干脆掀开门走出来问。
刚走到客厅拐角,江秉的脚步突然顿住,从她的角度看,自家弟弟和谢沂琛挨得特别近,膝盖都快碰到一起,谢沂琛的手还抬着,指尖搭在江聿的领口处,远远瞧着,竟像正抬手搂着江聿的脖子似的。
江聿慌忙往后靠,即使他不知道在慌乱什么。
“你。”江秉大跨步走到他们身边,她抬起手指着谢沂琛,想了想又觉得不够有威慑力,于是又把手臂往下压,指尖刚好轻轻点了点他身上宽松的毛衣袖子,“去客房等着。”
话刚落,她立刻转了个身,手指又精准地指向江聿,“你,回你自己房间去。”
谢沂琛率先从沙发上站起来,他比江秉高了很多,加上毛衣的加持,江秉的那点‘威慑力’全然不见,但alpha的语气里却带着点拘谨:“好的,我这就去。”
“等等。”就在他要迈开步子离开时江秉又开口:“茶喝完。”
谢沂琛脚步下意识顿了下,差点踉跄,他小声询问:“有点烫,可以拿回房间喝吗?”
“去吧去吧。”
江聿好不容易把扣子解开,对江秉的这幅作为嗤之以鼻,同样的,他的护犊心也再次显现:“你干嘛这样对他说话?”
江秉正想反驳,肩膀却被拍了拍,她转过身。
“对客人不能这样说话。”是挂好了衣服的沈川霁,他说完还往客房方向瞟了眼,“沂琛你先去客房吧,早点休息,今天肯定累了。”
“好的叔叔,您也早点休息。”谢沂琛看了眼江聿,后者轻微的做了个点头的动作像是在示意放心去,他才攥紧手里的玻璃杯,迈开步子往客房走。
客房的门大开着,江开绥正在把杯子铺平,见到来人是谢沂琛时他放下手中的动作,“这个四件套是新换上的,洗了一次还没用,我去给你拿套睡衣,你换好早点休息啊。”
谢沂琛赶紧往旁边挪了挪,给江开绥让出路来,笑着应道:“麻烦叔叔了,不用这么费心。”
江开绥摆了摆手往主卧方向走,卧室里只剩下谢沂琛一个人后他环视着这个房间,对于客房来说已经算是很大了,窗边的墙上甚至有一个很大的书架,乳白色的,上面堆满了书但是每一层都留着一个相框的位置。
谢沂琛好奇地走过去,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看清楚了相框里的照片,都是两个人的合影,在书架前站定后他看的更加清楚了,其中一个他可以确定是江聿小时候,而另一个……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声音,是江开绥捧着套睡衣回来了。
“叔叔。”
男人走到他的面前,也看起书架上的相框。
“照片上的是他们姐弟?”谢沂琛斟酌着开口,另一个孩子也是短发,眉眼透着股英气,江秉也是 Alpha,说不定小时候也剪过这样的发型。
江开绥叹了口气随之轻摇了几下头,那声叹息充斥着两个字:悲戚。
“这些都是小聿小时候和朋友的合照。”他抬起手拿下最底下的那个相框,相框边缘磨得有些发亮,显然被人反复摸过。这是江聿三年级的时候拍的,他第一次参加夏令营,认识了一个朋友,两个小孩穿着迷彩服带着帽子,互相搭着肩膀,“这是小聿三年级参加夏令营时拍的,左边这个孩子,叫辛沅。”
谢沂琛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并没有记得江聿有说起这个名字,但这么多的合照都无不是叙述着两个人是很好的朋友,“他们认识很久了?”
“如果他还在的话,今年就认识十九年了。”江开绥放下这个相框又拿起另一个。
“他……”谢沂琛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问:“是后来去外地工作,慢慢就联系少了吗?”
“小辛沅在初三的暑假生病走了。”即使江开绥已经过了半辈子,经历了不少事,但提起这个小孩还是有些沉重,难免有些哽咽,“他初一就确诊了骨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扩散到了周围的组织了,他家里条件挺好的,砸了不少钱找专家、跑国外,可治疗了两年多…… 那么小的孩子终究是熬不住的。”
别说是个小孩,就算是一个alpha青年遇到这个病到最后都会被折磨得憔悴,他家里没有这种病史,一开始关节疼,还以为是生长痛。
辛沅当时还信誓旦旦说自己还有生长痛,说不定会长得很高是个alpha。
谢沂琛半天没出声,他的目光望向书架最上层的相框上:照片里的两个孩子穿着校服,挤在一棵老树下遮阳,两人手里各举着半截冰棒。
可再想到江开绥的话,那画面突然就蒙上了层雾,让他心里发堵。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垂眼,“那…… 江聿他当时。”
“小聿,很难过。”
江聿和江秉从小就了解过什么叫死亡什么叫分别,但大多数举例的死亡教育都是和长辈分别,年少的Omega第一次实践,面临的是好友的离开。
并且是一步步看着他消瘦,好像是把这辈子的肉身骨血都先匀给了下辈子。
“他们很要好的,从认识开始每一天都要见面,两个小孩叽叽喳喳的,再加上江秉,连你沈叔叔都被烦得摔门躲开。”
“那之后,江聿他怎么走出来的。”虽然他们的合照没有被收起来,但是这个书架却在客房,而不是他自己房间,那就说明……
“他可能没有走出来,只是不提了,又或者是现在的生活太忙了,让他抽不出精力了。”
就像每次工作室完成一场秀后会放几天假,江聿就只会呆在家里,或许这个时候就是他有时间、精力和空间去回忆。
因为一个人没有主动去遗忘的权力,可能时间久了后会对一些事情模糊了,但那不是忘记,只是不在乎了,但江聿不可能不在乎这件事。
江开绥抽出一个相册,是很复古的封面设计,浅蓝的底色用金黄色的蜡笔画着一只小金鱼,“这个是小聿的相册。”
“我真的可以看吗?”谢沂琛没有接过。
“小聿同意让你睡在这就默认了你可以看这里面的任何东西了。”江开绥很了解自己的孩子,这个房间虽然说是客房,但从没有客人来借住过,只是江聿在忙碌完一个秀后只会在这个房间休息好几天。
所以这只能说是江聿的另一个房间,也是他心里的房间。
“翻开看看。”江开绥递过去,“我先回房间了啊,早点休息。”
“好,叔叔辛苦了。”他接过沉甸甸的相册,低着头看向封面上的鱼。
江开绥轻轻带上门,房间里又落回安静。谢沂琛刚要翻开第一页时敲门声突然响起来,脆生生的。
“晚上关好门,不许随便出来,更不许去江聿房间!”
谢沂琛还没应声,门外立刻传来江聿的反驳,带着点无奈的护短:“江秉你疯了?他怎么可能去我房间?”
“嘿。” 江秉拖了个长音,“怎么不可能。”
门板外传来江聿轻啧的声音:“是你先说的让他留下吧,怎么这样对他的。”
“那是我看到他在客厅的举止之前,要是我有像简一样的预知未来的能力,我一定不会说出那句。”
“你闭嘴吧。”江聿的声音突然大声,“谢沂琛你别理她啊,你早点休息,晚安。”
两个人似乎还要再争辩什么,下一秒沈川霁的斥责声传来,再下一秒门被摔着关上了,随后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了,直到恢复寂静后谢沂琛都没有说一句话,他握着相册,翻开第一页。
……
男人靠在床头,抽了第四张纸捏着角擦去下巴挂着的眼泪,他把相册翻阅到一半,都没有看到江聿的单人照,目光所及都是和挚友的合照。
擦完眼泪他又想到江开绥的话,于是眼泪又涌出来了,伴随着还有隐形眼镜滑片的不适,谢沂琛赶忙用那张纸把受擦拭一番后捏着眼球上覆着的隐形眼镜。
镜片沾了泪水,滑得厉害,他试了两次才稳稳捏住,轻轻取了下来。指尖捏着那片薄薄的透明镜片,扔进床边的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靠回床头,抬手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目光又落回相册上那两张挤在一起的笑脸,鼻尖还是忍不住发酸。
他已经换上了睡衣,从翻开相册开始到现在哭了十分钟。谢沂琛一直是个很感性的人,刷到一个视频,看到评论里大家平淡的诉说着自己的遭遇他都会默默流泪,久到视频的bgm停留太久让赵诚以为他是在后排睡着了忘记关手机。
此刻捧着江聿的旧相册,配上那些旧事,更让他控制不住情绪,他像亲身经历了一遍,心疼江聿也惋惜辛沅,他干脆把脸埋进被子角,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再次抬起头时深色的被单上印着两点水渍。
直到后面翻阅到了江聿的单人照,居然是从婴儿期开始的。
谢沂琛心里的沉郁忽然散了些,指尖轻轻碰了碰照片里的小江聿,刚触到纸面,又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收回,怕把这可爱的画面碰坏。他仰着头往天花板上看,无声呐喊:“怎么这么可爱!”
但仰起头又会看到书架上模糊的相框,于是他心里又开始发堵。
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谢沂琛的困意无影无踪,一直到五点钟,看完了所有的照片后终于困了,与其说是困,不如说是眼睛酸胀得厉害,让本就近视的眼睛更加模糊了些,逼得他必须歇会儿。
他看了眼时间,先是惊讶再是想了一下江聿明天需要加班,那他最好是可以在那个时间起来一起吃个早饭然后回家,于是他定了个八点的闹钟,脑子里只转着仅剩三小时能睡,压根没细看设置界面。
把手机往枕头边一放,脑袋刚沾到枕头就秒睡过去。
他没注意到,手机闹钟的重复选项里,只勾选了工作日,而他想的是周六早上八点醒,这个闹钟,根本不会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