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有你》汐雪

3、二

　　从见到你开始
　　我就知道
　　今生
　　将无处可逃
　　如果有可能
　　我愿意预约你的来生
　　甚至更远更远的每一次轮回
　　--------曲雨霁

　　二

　　七点十五分，在她那三个闹钟的连番催促下，她极不情愿地爬了起来，看到自己的熊猫眼，她不禁咒骂孙总的恶行，但是，诅咒归诅咒，日子还是得天天过，工作还得照样干，这，就是大时代中小人物的悲哀。
　　“姐，我是吟霜，妈叫你这个星期六记得回家吃饭，别忘了今天地去接机，拜。”在吟风走进浴室的同时，电话响了起来，吟风边听录音边笑，吟霜那家伙居然真的规规矩矩地打电话过来叫她回去吃饭，她明知道打了也是白打。为啥？还不是因为她老妈。想她萧吟风才二十四岁，家里的老妈已经在她身上贴上清仓大拍卖的标签，打算折价把她给卖出去。天，她才二十四岁，不是四十二岁，现在二三十岁还没结婚的女人到处都是，有必要那么大惊小怪地每个星期就找一大堆所谓黄金单身汉来她家聚会吗？摆明是要在二十五岁前把她嫁掉，不让她继续在萧家当米虫。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相亲，她萧吟风还不是没魅力到这种地步吧？想让她回去？免谈。
　　十分钟后，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笑了笑，要接一个考古专家，当然要配合打扮一下了，现在这套行头就最合适不过了。

　　站在机场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潮，她有点想找个洞躲起来算了。活了二十四年，从来没有象现在那么难堪。要她来接机，孙总只告诉她那是一位来自美国的考古学家，除此之外，她连那位专家是男是女也不知道。那……要她来干嘛？但老总却说，“不用了，她知道的长成什么样子，你往机场里等她来找你就行了。”于是，她往机场的大堂里一摆，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拿着写着“考古专家”的牌子站在人群里，吟风看着那些掩嘴一笑而过的人，只想找个洞钻进去，心里恨恨地想，回去要是不揍孙明一顿她就不姓萧。
　　“我的天，是你吗？吟风？”正当她奥恼的时候，她听见有人叫她。转身寻声望去，那是一个短发的女孩，年龄跟她差不多，脸孔倒有点眼熟，象是在哪儿见过……
　　“心……心蕙？天，真是你？你不是说晚一点才回来吗？还有，为什么把头发都剪了呢？”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自己的多年好友，话题自然多了，再加上她居然把她那一头让人羡慕的长发给剪掉了，怎会不让吟风奇怪呢。记得当年她曾经说过，全身上下，她最爱的就是自己一头黑得发亮的头发，头发就是她的命根，而现在却……
　　“哇，一见面就这么多问题，我该答那个呢？你什么时候变成了问题少女的？”心蕙打趣地说，“我没坐早班机不就是晚一点了吗。至于头发，就让它跟伤心事一起扔掉吧。怎样，大记者，这样的回答满意了吗？”
　　伤心事？吟风一愣，以心蕙喜欢长发的程度，能让她狠心剪掉头发的肯定不是一般问题，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这件事过两天再跟你说，先说你，为啥穿成一个老处女的样子？”她用手提了提吟风那夸张的大眼镜。据她所知，吟风并没有近视，更何况她最讨厌的就是老古董、老学道，怎么自己倒变成这个样子呢？一副老处女教官的模样。
　　“别说了，还不是为了个‘老古董’。”想起就气，等了那么久还没见人影，干脆让他跟他考古学一起成为历史好了。
　　“什么？你爱上了老古董？”心蕙那高八度的声音引来一些人的触目，吓得吟风连忙捂着她的嘴。
　　“不是啦，你找死吗？声音那么大。我是为了工作。老总要我来接一个快进棺材的考古学家。”
　　“快进棺材？”心蕙从没想过吟风会有这样的想法，“唔，你……你见过她了吗？还是你家老总这样形容她？”要是他真敢这样说，我就不让他好过。
　　“见？”吟风大声地叫了起来，“我连她是男是女，是圆是扁都不知道，还见。说不定他快要去见马克思了呢，居然还敢到处跑。”
　　“呃……孙总没跟你说去接谁吗？”
　　“他只跟我说那个专家指名让我去采访，还认得我，叫我就这样在这里一站，他就会象苍蝇一样扑过来了。”吟风十分气愤地把整件事的经过告诉心蕙，当然也包括那件假若称得上是艳遇的倒霉事。
　　“那，你就穿成这个样子来配合‘老古董’啊？”见吟风点点头，心蕙有点儿失笑，“难道……，没人告诉你，那个所谓的老古董……就是我吗？”
　　“什么？”吟风的尖叫引来旁人的侧目，但她没有理会，虽然她知道眼镜滑下鼻梁一定很滑稽，而且把口张得那么大也一定十分不雅观，但她实在是被吓坏了，她从没想过“老古董”会这样年轻，并且那个“快进棺材”的人就是她多年的好友，学考古的，不全都是老头吗？她刚才还诅咒她快见马克思呢。
　　心蕙望着吟风那愣愣的样子，笑意满肚子翻滚，她凑上前去，压低声音说：“这里有好多蚊子哦……”话还没说完，吟风就立刻合上嘴巴。
　　“不会是真的吧？你不是在学艺术吗？”记得前一阵子她还寄过几幅书法和油画给她，虽然她看不明白那些字画写的是什么，“你寄的那些东西不是你的习作吗？”
　　“是啊，古代鉴定艺术嘛。”心蕙很无鼙地点了点头。她等这个机会实在太久了，“那些是我鉴定过的作品，有怀素的狂草，王羲之的兰亭序……”天，那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那你上次去希腊……不是去写生？”还抱着一丝希望，吟风不死心地问。
　　“我有说是去写生吗？”一双眼睛眨呀眨的。
　　吟风简直被她打败了，十几年的朋友，她居然连心蕙学什么的都不知道。既然要接的人是心蕙，那就没有必要再在这里耗下去了。吟风拉着心蕙转身就走。
　　“等一下，还要等一个人呢。”心蕙四处张望。奇怪，那家伙不是比她早一班机回来吗？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呢？不是出什么意外吧？还说要负责她的安全呢。
　　“心蕙，那么快就叙完旧了吗？”在吟风的身后突然响起一副低沉的嗓音，挺熟悉的，好象在哪儿听过。
　　一个回头，吟风想看个究竟，然而那个人刚好弯下腰替心蕙提行李，什么也没见着，但是那个背影倒是挺熟悉。她的心没由来地一沉，不会吧？是他？是他！站在她身后的那个家伙，就是昨天的缺德鬼，吟风不能置信地瞪着他。她的恶运好象还没走。
　　“一夜没见，还想我吗？萧小姐。”说得倒挺温柔，可表情却昌一副看戏的样子，让吟风恨透了。
　　“一夜没见？你们已经见过面了吗？那这次陕西之行一定没有问题了。”奇怪，明明昨天早上才和雨霁见过面，说会比她早一班机回来，现在看来，这家伙肯定是昨天赶夜机回来了，但……为什么呢？难道吟风所说的艳遇……
　　“什么叫做没问题？天大的问题呢，你去陕西是挖掘古墓，我是去采访，跟这个家伙有什么关系呢？他去能干嘛？采花大盗吗？”想起他昨天的德行，吟风就恨不得把他给干掉。但这是不可能的，身高、体力、原则都不……天，这跟原则有什么关系？她肯定是疯了，而这个家伙总有让她失去冷静的能力。
　　“看来，我还是要正式介绍才行罗。”雨霁收起一脸的嘻笑，正经八百地说：“本人曲雨霁，国际型警高级督察，这次来港的目的在于保护谢心蕙大博士及萧吟风大记者的安全问题。据说有不法分子想劫持谢博士为其作假鉴定以骗取巨额金钱。当然，保护萧记者不受色狼侵犯也是我的职责范围。”最后一句话，他故意靠近吟风的耳边低声说，看到她那快要杀人的脸色，他就觉得不枉此行。
　　他说了一大堆废话，但吟风却不吃他这一套，心里只是盘算着如何把他赶到西伯利亚，不，到埃塞俄比亚更好。“心蕙，我不跟这种人一起工作，你换个人吧。”
　　“我这种人怎么啦？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没知识也要有常识，没常识也要懂掩饰。”
　　心蕙望着这两头牛，有点不知所已，他们干嘛象贴错门神一样？“风，换人是不可能的。”还有谁比雨霁更适合？她都跟他已经合作了好几年了。
　　“那我不干了。”吟风头也不回地向外走，虽然有点儿对不起蕙，可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去跟那家伙一起工作。她连见到这家伙的背影都想冒火，还怎么能合作呢？
　　心蕙歉意地看了一下雨霁，伸手就想拉住吟风。
　　雨霁却拉住心蕙想挽留的手，看着吟风走得够远了，他才扯开嗓门：“假如你现在走出机场的话，那么你就等着你爸的电话攻势和你妈妈的串门，那可不是一般的恐怖哦！”对于吟风双亲的利害，他早就在心蕙那里听过了，那种固执连他也感到怕怕。
　　吟风气得肺都炸了，有那么两秒定在原地，劝自己不要冲动，以免自己真的会把他干掉而成了杀人犯，为这种人坐牢不值得。可是，这个该死的家伙！居然把她查得一清二楚。看着她气冲冲地向自己走来，雨霁的嘴角禁不住往上翘，他实在是喜欢透了这种感觉。
　　“姓曲的，你给我听着，我萧吟风从来都不会被别人威胁的，别以为把我爸爸妈妈搬出来就无往不利，我不吃这一套。”她瞪着他好一会儿，而他，正等着她的下文。没多久，她就泄气了，一句“这次算你狠”低的出奇，却足以让他爆笑不止。
　　心蕙望着这两个人，开始整理混乱的思绪。曲雨霁，二十八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加入CIA有十年之久，以其冷静的头脑、果断的决策解决数以千计的大案。正式认识他，是在三年前一宗古埃及文物被盗案中，他是破者，而她是鉴别者，之后常有接触。据她本人了解，曲雨霁应该不是话多的人，他对工作很认真，对周围的人很好，可就是会让人有一点距离感，并不象现在一样。回想起昨天她拿着吟风的照片给他时，他整个人就象失了魂一样，愣了好半晌，那情景简直是被“吟风”电昏了，没想到一个转身，他就跑回香港。这样说来，他应该就是吟风口中那个缺德的救驾者了。从来没有人能让吟风那样失控过，而他就是那个史无前例的唯一了，那么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不会觉得无聊，说不定他们俩就是一对绝配呢，这次的红娘她是做定了，心蕙望着那两个正在斗嘴的人，悄悄地做了个鬼脸。吟风，你祈求自保吧！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让他这只大色狼住进来！”听了心蕙的决定，她颇为光火，音量差点儿就把屋顶给掀了。她萧吟风从来没有象现在那么气愤过，和心蕙十几年好友，没想到她那么轻易就把自己给卖了，都怪自己认人不清。世界上那么多好干探，她那个不请，就请那姓曲的混蛋。好，她谢大博士要请谁当保镖不关她的事，她也忍气吞声地答应了和他一起工作，没想到他们倒会得寸进尺，才过没几天，心蕙就以姓曲的那家伙住在酒店里不方便为由，让他搬进了她唯一的客房，她谢大小姐还好意思说她已经很将就地和她挤在一个房间里了。见鬼！喧宾夺主，太过份了吧？委屈的人是她，事情已经危及到她的自身利益了，而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竟连一声谢谢也没有就这样把自己连人带物地一股脑往房里搬，天，他们两个究竟有没有当过她是主人？难道她们透明的吗？太过份了！
　　“什么色狼？我还得提防你这个大色女对我伸出禄山之手呢。要不是这个星期心蕙的准备工作太多，不贴身保护会有危险，我才不想住进你的狗窝。”提着行李走进客房的雨霁边说边摇头，“男人长的俊一点就是麻烦，唉。”
　　这是什么话？他当她萧吟风马牛不相及什么？自来自去还敢在说风凉话？吟风气急败坏地拿起一个椅垫向他扔去，这家伙，得了全家还卖乖。
　　“哇，你想谋杀亲夫啊？”
　　“去告我啊，笨！”然后，她发现原来笨的是自己，那不等于承认他就职她的丈夫吗？“姓曲的，有种你就出来，看我宰了你不？”吟风跳起来就往房里冲。
　　门“砰”的一声关上，那家伙躲得比兔子还快，“我有没有种，你试过了吗？何况宰了我，你一生的幸福就没有了，老婆。”
　　吟风的尖叫声让心蕙的脑袋有一阵子的空白，天下红雨了吗？怎么他们一个比一个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