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驯》濯墨怜怜

2、生活特助

　　池千落浑身一僵，手里的书“啪嗒”一声掉了。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她猛地转过头，耳根通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强撑着与他对视，眼神却心虚地飘向一边，“我、我这是在用批判的眼光，审视你的着装是否完全符合《中学生日常行为规范》！”

　　“嗯。”他轻笑，那笑声又低又磁，“所以，我合格了？”

　　“不合格！一点都不合格！”她像抓住了他的把柄，立刻大声反驳，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衬衫最上面的扣子系那么紧，一看就……就很不舒服！”

　　他锁骨下面的皮肤是不是也那么白……啊啊她在想什么！
　　“既然不合格，”景司的目光掠过她瞬间烧红的耳尖，慢条斯理地问，“那为什么，从早上到现在，看了很多次？”

　　池千落被堵得说不出话，像只被看穿心思后彻底炸毛的猫，气得想挠人又不敢，最后只能自暴自弃地跺了下脚。

　　“……要你管！”

　　丢下这句毫无杀伤力的话，她转身“逃”走了，背影都透着羞愤。
　　看着她几乎要同手同脚的背影，景司缓缓直起身。他校服口袋里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粗糙的试卷纸边角。
　　他终于，再一次站在了她的目光里。无论那目光是因好奇、憎恶，还是他从未得到过的爱，都无所谓。
　　那些错过、那些失去、那些无可挽回的错误，绝不能再发生。绝不能再失去她第二次。
　　池千落从老地方翻墙而出。当双脚落在校外坚实的地面上，她才感觉自己重新夺回了呼吸的自主权。
　　她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气，将脑袋里烦人的家伙暂时甩掉，从校服内袋里摸出暗藏的手机。
　　屏幕刚亮，手机就响了起来，看到那个名字，她眼睛亮了亮，“喂，妈？”
　　“给你找了个生活特助，明天开始盯着你。”
　　“又找！？这次又是谁？”她烦躁地盯着自己的鞋。
　　“那孩子我看着挺不错的，你多跟人学着点，他全省第一，跟你一个班，还能管你，叫景司。”
　　“什么？景司？她跟我一样大，同龄人凭什么管我！”
　　电话那头声音急促，“凭他比你优秀！你少任性！我们管不好你，也没时间管，但是不代表不会找别人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在干什么，老师天天给我打电话，翘课，去网吧，逃课，没有一样是你做不出来的！你简直无法无天！这次你给我收敛点，好好听景司的话，不然，把你的卡停掉。”
　　池千落心中艰涩，“我知道了……你们什么时候回家？”
　　“再说吧，很忙。”
　　“下周我……”
　　生日。
　　话还没说，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算了，反正说了他们也有各种理由，自从奶奶走后，家里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不想回家了，家里还不如酒吧热闹，找监工是吧？她偏要野给他看！
　　池千落回家的路线更改，最后来到了一家常去的酒吧。
　　霓虹撕裂了夜幕。
　　“魅影”酒吧里，鼓点如同失控的心跳，沉重地敲打着耳膜。池千落独自陷在卡座最深的阴影里，与周围群魔乱舞的喧嚣格格不入。
　　她仰头将杯中琥珀色的液体一饮而尽。冰凉的酒精滑过喉咙，却像汽油浇进了心火，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灼痛。

　　她划开手机通讯录，指尖在“周止望”这个名字上停顿。这个温润如玉的青梅竹马，是她从小暗藏好感的人。

　　电话接通，她声音微醺：“望望哥？我在魅色酒吧，你能不能来接我？”
　　“落落，又跟爸妈吵架了？”
　　那头又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她只觉得烦躁，“是，我等你。”
　　说完挂断电话，又继续自顾自的喝酒。
　　就在大脑连连晕眩时，突然，脊背如针扎，跟白天教室里的视线带给她的感觉一样。
　　池千落转身，一眼就看见了鹤立鸡群的景司。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眸，却遮不住周身散发的寒意。
　　池千落心里一紧，下意识拉上卫衣帽子，低头擦掉眼角的湿润，继续喝酒。

　　胃部的灼痛越来越强烈，她刚要再倒酒，手肘被人牢牢握住。

　　“跟我回去。”
　　景司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里，清冷得像个异类。

　　“我不！你管不了！”

　　“别让阿姨担心。”

　　“她才不会担心我！我也不用你做什么生活特助！”
　　“听话。”

　　池千落还想说什么，胃部突然一阵绞痛，只能蜷缩成一只虾米，脸上沁出细密汗珠。

　　“肚子疼？”景司蹲下身。

　　她乖巧点头。

　　“有胃病还喝？”

　　池千落痛苦地抬起头，声音哽咽：“你怎么知道？”

　　她的胃病，全世界只有父母清楚。毕竟说了也无用，该疼的时候，一点都不会少。

　　景司睫毛都没颤一下，“……阿姨告诉我的。”
　　“真的吗？她有这么关心我吗？”
　　“有。”
　　不知不觉间，景司已把他的外套穿在她身上，拉链拉到顶端。雪松的冷香包裹而来，让她心跳加剧。

　　池千落恍然回神，声音软绵绵的：“不要你的衣服！”

　　景司放轻声音——这个时候的她最好说话。

　　“我要背你，衣服没地方放。”

　　她没再挣扎。现在头晕脑胀，肚子抽疼，精力只剩一格电，勉强维持开机，更何况这个味道居然让她得到了缓解。
　　池千落迷迷糊糊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说呢？”

　　池千落顿时沉默了。因为她只联系过一个人——周止望。
　　所以是，她把电话打给周止望，周止望告诉她妈，她妈派景司来找她。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莫名一涩，连胃疼都仿佛加剧了。
　　为了驱散这种没由来的烦躁，她开始胡言乱语：“你说，我是不是很差劲？……我不美吗？胸不大吗？腰不细吗？”

　　景司下颌线微微绷紧，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很好。”

　　“那为什么……他不喜欢我？”

　　“他”字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景司强装的平静。

　　他脚步倏然停住，周身气压骤降。

　　“下去。”

　　池千落被他冰冷的语气吓到，酒醒了大半，委屈涌上心头：“你那么凶干什么？我又没让你背我！”

　　景司将她放下，目光掠过她泛红的眼圈，没说话，只是抬，眸看向路边的药店。

　　“家里还有胃药吗？”

　　池千落摇摇头，声音还带着点鼻音：“不知道……”

　　“在这儿别动。”他将她往路边安全的地方带了带，动作带着不容置疑。

　　池千落却下意识一把揪住他的衣角，像怕被丢弃的猫：“等等！”
　　在他深沉的目光看过来时，她又怂怂地松开，嘴上却逞强：“还、还是我去买吧！你一看就不会讲价！”

　　景司静静地看着她：“你记得支付密码？”

　　池千落用一种“你瞧不起谁呢”的眼神瞪他：“记得啊！不就生……”她猛地刹住车，警惕地看他，“你想套我密码？”
　　“看来还是得看紧点。”
　　池千落不太理解，迟钝的大脑被风吹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要干什么。
　　“我去去就回！”不等他反应，池千落就跟一阵风似的跑进了药店。

　　再出来时，她手里拎着个大袋子，颇为慷慨地塞到景司怀里。

　　景司蹙眉，打开袋子，随手拿起一盒，念出声：“肾宝片，一日三次，一次……”

　　袋子里还有各种大补丸，补血药。

　　池千落眼神亮晶晶，带着点“快夸我懂事”的意味：“拿去吧，我给你买的。合理用药，争取早日让你的女神……睡在你的腹肌上。”

　　景司气笑了，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那盒肾宝片，挑起了她的下巴。
　　“你觉得，我需要这个？”

　　池千落眯着醉眼仔细打量他，似乎在进行严谨的学术判断，最后郑重其事地点头：“需要的。”
　　毕竟，这人背她都没走几步路就没力气了。

　　景司没接话，转身去旁边超市借了杯温水回来。

　　他把药片放在掌心，池千落刚要伸手去拿，他却已俯身，用牙齿轻轻衔起那片白色药片。

　　他一手稳稳托住她的后颈，不让她后退，另一只手将温水含入口中。

　　“别吐。”他低声警告，随即封住了她的唇。

　　温热的水混着苦涩的药味渡了过来，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只有不容抗拒的掌控和深入骨髓的偏执。

　　池千落被迫咽下药片，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上眼眶。“苦死了……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景司的指腹略带粗粝地擦过她的唇角，眼底是翻涌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墨色。

　　“我也觉得苦。”他哑声说，不知是在说药，还是在说她那句剜心的“为什么他不喜欢我”。

　　然后，他变魔术般拿出一颗糖，是她最喜欢的白桃味，撕开糖纸：“要吃吗？”

　　池千落眼睛一亮，瞬间被吸引了所有注意力：“要要要！”

　　“我是谁？”他举着糖，声音诱哄。

　　池千落头很晕，扒着他抬头仔细辨认，最后粲然一笑：“你是……你是我的大漂亮！”

　　景司呼吸一滞，心底那片因前世回忆而冰封的沼泽，仿佛被这一句无心的醉话，撬开了一丝裂缝。

　　他将糖递到她嘴边，看着她像只终于被顺毛的猫儿般心满意足地含住。

　　“嗯，”他低声应道，将她重新背起，这次的步伐稳健而坚定，“你的。”
　　他将她放进柔软床铺，像安置一件稀世珍宝。然而珍宝并不领情，自顾自地蜷成一只撅屁股的毛毛虫。

　　重活一世，财富、权力、先知，一切都唾手可得，无趣得像一场排演过千万遍的戏剧。除了……眼前这个总能在他既定剧本外即兴发挥的她。

　　“趴着睡对腰不好。”他声音低哑，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总是不听话。”

　　手刚碰到她的肩膀，试图引导——
　　“……呕”
　　污秽物精准地溅了他满怀。

　　时间仿佛静止。

　　景司没有动，甚至连眉都没皱一下。他只是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一片狼藉的衬衫前襟。

　　半晌，他竟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瘆人。

　　“也好。”他抬手，用尚且干净的指尖拂开她额前被汗水黏住的发丝，动作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这样，你欠我的就更多了。”

　　“多到……你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别想还得清。”

　　他凝视着她昏睡的侧颜，眼底是偏执到极致的占有。
　　“正好，我也没打算让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