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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11 暴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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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朝开始不着痕迹地规划更远的未来。
深夜的书房,雪茄的烟雾模糊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他面前摊开的,不再是单纯的集团财报,而夹杂着几家独立艺术基金、海外画廊的评估文件。
他在考量,哪些产业更具潜力且足够“干净”,更适合独立出来,作为安稳的安置地。他要确保那个人,一生富足无忧,不必再为生计奔波,可以随心所欲地画画、摄影。
他甚至开始构思如何逐步说服父亲。
这需要时机,需要更周密的布局,或许还需要一些......必要的妥协与交换。他不能让小晚永远躲藏在这个狭小的出租屋里,像一株不见天日的蘑菇。他要给他名分,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站在阳光下的、更好的未来——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近乎叛逆的执拗,在他心底扎根,疯长。
几乎是在这个计划成型的下一秒,一种前所未有的迫切感攫住了他。那些关于未来的其他计划尚且需要耐心等待时机,但至少有一件事,一件能将那个未来具象化、能让他此刻汹涌的情感找到锚点的事,他可以立刻去做。
他甚至等不及第二天。那天下午,在结束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视频会议后,他便独自驾车找到了那家隐匿于老洋房深处的珠宝工作室。
午后的阳光透过梧桐叶隙,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与他擂鼓般的心跳微妙地共振。
“先生想定制什么?”老师傅抬起头,推了推眼镜。
“对戒。”林朝直接递过一张对折的、边缘甚至被他无意识摩挲得有些温热的纸张。上面是他亲手绘制的草图。
老师傅展开纸张,看到的是两款风格迥异却又明显成对的戒指。
一款宽厚沉稳,哑光质感的铂金戒圈上,一端镶嵌着深邃的蓝宝石,一道温暖的玫瑰金线条从宝石边缘流淌而出,蜿蜒缠绕戒圈,如同夜空中执着追寻的光轨。
另一款则精致灵动,高光铂金戒圈托起一颗璀璨的主钻,戒壁两侧是细微的放射状刻痕,宛如星辰生光。
“内侧,刻这个。一枚刻‘L to C’,另一枚刻‘C to L’。”
老师傅端详着草图,笑了笑:“很特别的设计,这颗星是……?”
林朝冷硬的眉眼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下,不易察觉地柔和了一瞬。他想起了那人画稿角落惯常签下的那个小小星辰记号,想起了那人眼底总是闪烁的、亮晶晶的光彩。
“是晨星。”
他了然地笑了笑,没有多问客人的故事,只是确认道:“刻在这里,朝向佩戴时,对方名字的方向?”
“是。”他补充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郑重,“请用最好的铂金。星辰……要足够亮。”
“当然。”
然而,计划尚未来得及铺开第一笔,就被一场毫无预兆的风暴彻底撕碎。
那是一个沉闷的午后,林朝被一个紧急电话召回了林家大宅。
书房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林弘远背对着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精心修剪却毫无生气的庭院。
“听说,你最近和那个......姓肖的,走得很近。”林弘远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地面上。
林朝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毕竟在林家生活了二十年,有些情谊......”
“情谊?”林弘远猛地转过身,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和一种......林朝从未见过的、近乎狰狞的厌恶,“我看你是昏了头了!林朝!我培养你这么多年,不是让你把心思浪费在一个杂种身上!”
“父亲!”林朝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警告。
“怎么?我说错了?”林弘远几步走到书桌前,猛地将一沓照片摔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照片上,是他和肖辰晚在出租屋楼下拥抱的画面,还有他进出那栋旧楼的侧影。拍摄角度刁钻,将那份亲密渲染得暧昧不清。
林朝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像结了一层永冻的寒冰,连声音都淬着冰碴:“您派人跟踪我?”
“我不跟踪你,难道要等到你把林家的脸丢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林家养出了个喜欢男人的变态,还是跟自己曾经的‘弟弟’搅和在一起?!”
林弘远额角青筋暴起,呼吸粗重得像被激怒的公牛,他指着那些散落的照片,指尖都在颤抖,“你看看这些!不堪入目!我林家的继承人,未来的掌舵人,居然成天钻进那种破旧居民楼,跟一个......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纠缠不清!你把他当什么?把你自己的身份当成什么?把我们林家的脸面又当成什么?!”
他猛地一拍桌子,厚重的红木书桌发出沉闷的巨响:“我告诉你,立刻、马上跟他断绝一切来往!否则......”
“否则怎样?”林朝打断他,向前一步,身形挺拔如松,竟隐隐透出比盛怒中的父亲更具压迫感的气势,那双总是沉稳的眼眸此刻燃烧着近乎叛逆的火焰,“父亲,我不是在征求您的同意。我只是在告知您我的决定。他现在是我的恋人,是我认定的人。我们,不会分开。”
“你的决定?”林弘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胸腔里发出嗬嗬的、令人不适的声响,他死死盯着林朝,眼神阴鸷得可怕,像是要将他这个“离经叛道”的儿子生吞活剥,“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林家是你凭个人喜好就能肆意妄为的地方?你以为他肖辰晚又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可以让你倾心‘恋爱’的、无关紧要的外人?”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嘲讽和一种即将引爆真相的、残忍的快意。
林朝下颌线绷紧,没有回答,但那固执的眼神表明了一切。
林弘远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那几乎冲破胸膛的暴怒,然后用一种近乎一字一顿的、缓慢而清晰的语调,抛出了那颗他隐藏多年、足以摧毁一切的炸弹:
“我告诉你,林朝,他肖辰晚——他是我林弘远的种!你的私生弟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手狠狠掐住,骤然凝固。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林弘远因极度愤怒而无法平复的、粗重的喘息声,以及林朝骤然收缩到极致的瞳孔,那里面所有的叛逆、坚持和炽热的情感,在瞬间被冻结、然后寸寸碎裂。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泼洒进来,在地毯上投下明亮到刺眼的光斑,却丝毫驱不散这瞬间弥漫开的、震动灵魂的寒意与绝望。
林朝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褪尽,最终变得一片惨白,如同博物馆里陈列的大理石雕像。
他看着眼前因震怒而面容扭曲的父亲,目光扫过那些散落的、定格了他与肖辰晚亲密瞬间的照片,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句诛心之言在疯狂回荡、撞击——
他是我林弘远的种!
就这样,父子的谈话在书房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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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隔了几天,那是一个阴沉的午后。
厚重的乌云低低压在城市上空,天色晦暗如同傍晚。林朝独自一人待在林家大宅那间尘封已久的偏厅书房里,这里堆放着许多早已被遗忘的旧物。
不愿相信的林朝找到一沓已经泛黄卷边的旧照片,和几封用丝带仔细捆扎好的信件。
窗外的天色愈发阴沉,惨白的光线透过积尘的窗户,无力地照在那些照片上。
照片上,年轻时的林弘远搂着一个眉目温婉的女人,站在一片开满不知名黄色野花的山坡上。
父亲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是林朝从未在父母商业联姻的相敬如宾里见过的轻松惬意。而那个女人,赫然就是两年前突兀找上门来的、林辰晚的“亲生母亲”。
信纸脆薄,仿佛一碰即碎。他展开信件,那个女人的字迹清秀,却带着岁月的痕迹。最后几封,笔迹愈发潦草,语气几乎是在卑微地哀求,哀求林弘远能够承认他们的儿子,那个只比母亲的肚子里的小弟弟大上三个月的孩子——林辰晚。
原来,根本不用调换。
林辰晚本就是林弘远的私生子。
那个女人的故事,半真半假地掺着,母亲的孩子夭折是真,但她动了歪念送入林家的,亦是林弘远的亲生骨肉。她以为这样能让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也能维系她和林弘远之间那不间断的金钱联系。
然而,她多年后“良心不安”前来坦白,却依旧隐瞒了最关键的部分。
“轰隆——”
闷雷声终于滚滚而来。
林朝看着那些照片和信件,只觉得浑身冰冷。那个他刚刚确认心意,想要保护、想要去爱的人,竟然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