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清白》问道章

10、Chapter10 经营恋爱

　　肖辰晚一边贪恋着这种被全方位包裹、掌控的温暖，一边又时常感到一种莫名的窒息，好像他们两个人在悬崖边共舞，耳畔是呼啸的风声，脚下是万丈深渊，理智叫嚣着危险，却都贪恋着彼此身上那唯一温暖的热度，谁也不愿先停下这危险的舞步。

　　他偶尔会试探性地想要更多的“恋爱”证明——

　　比如吃过晚饭后，在夜色笼罩的街头散步消食时，他会悄悄勾住林朝的手指，期盼着下一次坦荡的、手牵手的散步。

　　比如他鼓起勇气想向彭莹莹介绍“这是我男朋友”，话到嘴边却被林朝一个淡淡的眼神止住。下一秒，林朝已经自然地接过话头，以“哥哥”的身份与他的朋友寒暄。

　　更比如那句始终听不到的、简单但又重要的“我也喜欢你”。

　　林朝似乎总能在关键时刻巧妙地避开，或者用更深沉的吻、更紧密的拥抱、更实际的物质给予来替代那些浮于表面的形式。

　　他的“喜欢”，仿佛都化作了实实在在的好，但却吝啬于语言的确认。

　　这天周末，林朝难得没有工作，只是陪着肖辰晚窝在沙发里看一部日本电影《初吻》。

　　午后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落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肖辰晚蜷在林朝身边，脑袋靠着他坚实的肩膀，几乎能闻到对方羊绒衫上干净的皂角香气混合着独特的雪松尾调。

　　电影里，松隆子饰演的妻子在丈夫去世后意外获得穿越时空的能力，回到过去，再次遇见年轻时的丈夫，并不可自拔地重新坠入爱河。当她看着屏幕上年轻鲜活的丈夫，喃喃自语“我果然是喜欢这个人”时，

　　肖辰晚忍不住小声感叹：“能回到过去，知道结局还义无反顾地去拯救，去重新爱上同一个人......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吧。”

　　林朝的手臂环着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他微长的黑发，闻言淡淡道：“知道结局还选择重复，不是勇气，是愚蠢。”

　　肖辰晚心里莫名一刺，仰起头看他：“为什么？如果知道最后会失去，就不去爱了吗？那过程中的美好呢？就像她明明知道丈夫十五年后会死，还是选择再去爱他......这很感人啊。”

　　林朝的视线从屏幕移开，垂眸看着他，眼神深邃难辨：“感性用事。改变过去一个节点，引发的连锁反应谁能预料？强行扭转注定发生的事情，往往只会带来更大的悲剧。”

　　肖辰晚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一时找不到更有力的论点。他闷闷地转回头，盯着屏幕上试图改变丈夫命运的女主角，心底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凉意。

　　电影临近结尾，女主角的努力终究未能扭转宿命，丈夫还是在同一个时间点，以不同的方式离开了。画面定格在女主角带着释然与悲伤交织的复杂神情上。

　　“看，”林朝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有些轨迹，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所以小晚，珍惜当下就好。别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如果’。”

　　他的怀抱很温暖，话语听起来也像是情人间亲昵的安抚。

　　可肖辰晚却莫名想起了哥哥书桌上那份被他无意间瞥见过的、关于风险控制的评估报告，里面充斥着“完全规避”、“止损”、“最优解”之类的词汇。

　　他忽然有些恍惚。

　　电影结束了，片尾曲缓缓流淌。

　　林朝起身去厨房倒水，肖辰晚还窝在沙发里，盯着已经变暗的屏幕发呆。

　　屏幕上模糊地映出他有些苍白的脸，和身后开放式厨房里林朝挺拔从容的背影。

　　那句“有些轨迹，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像冰冷的蛇，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用力甩甩头，想把这不祥的预感甩掉。

　　不过是部电影而已，他才不想吃煎焦的饺子。

　　肖辰晚又重新依偎在他怀里，手指无意识地玩着林朝衬衫的扣子，之后随意找到的老电影演了什么，他根本没看进去。

　　他鼓起勇气，仰起头，看着林朝线条流畅的下颌，轻声问：“哥，我们这样......算是在谈恋爱吗？”

　　林朝的目光从电视屏幕上移开，低头看他，深邃的眼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宠溺的调侃：“不然呢？你以为我在干什么，养宠物吗？”

　　这个回答，像是承认，又像是回避。

　　肖辰晚得不到确切的答案，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但林朝指尖的温度和那抹纵容的笑意，又让他无法继续追问下去。

　　他低下头，把脸埋进林朝的胸膛，闷闷地说：“哦。”

　　他安慰自己，这样就够了。哥哥在他身边，拥抱他，照顾他，这就够了。语言或许并不重要。

　　然而，那种渴望被明确肯定、渴望对等回应的心情，就像暗流下的水草，悄然生长，缠绕着他的心。

　　他并不知道，此刻拥抱着他的林朝，目光越过他的发顶，投向窗外明净的天空，眼神深处是一片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厘清的迷雾。

　　而他那句未能说出口的“我也喜欢你”，并非不存在，只是被更多沉重的东西包裹着，沉在了心底最深处，连他自己都尚未准备好，如何去清晰地辨认和表达。

　　缠绵过后，肖辰晚累极地趴在林朝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半梦半醒间，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极低的叹息，伴随着一句模糊的呓语：

　　“小晚，再等等......哥哥会处理好一切。”

　　那声音里带着他从未听过的郑重，像是一个承诺。

　　那一刻，肖辰晚心里那朵小花，仿佛汲取了养分，在朦胧的幸福感中舒展花瓣，绽放得更加鲜艳。

　　他以为等待之后会是晴天。

　　却不知有些诺言，本身便是凋零的前奏。

　　当他把最纯粹的心意、最炽烈的爱恋，毫无保留地浇灌成最娇艳的玫瑰时——

　　死亡，这早已蛰伏在命运阴影里的园丁，终于如期而至，用冰冷的手指，攀折下这朵刚刚盛放的、滚烫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