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MengM

26、棒打鸳鸯

　　整个六月里，嫣蔻公主少说也来了霜筠堂十余次，赵琢很好奇她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借口怎样说服了皇上，却一直没有机会问她。
　　每次来第一句话就是，“墨青呢？”或是赵琢，或是廖叔告诉她墨青的所在，嫣蔻公主便头也不回的跑过去，连一句谢谢也来不及说。
　　后来的几次，赵琢甚至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都是偶然路过东院门前看见了她，才知道已经在墨青屋里呆了好半天。
　　六月底的一天，墨青刚将把嫣蔻公主送走，在后门边刚好遇见外出回来的赵琢。
　　两人已有半个多月没有好好说话，猛然间面对面都有几分尴尬，还是赵琢先开口，“我刚在门外看见小公主了，今天怎么走的早些？”
　　墨青轻松一笑，“《西岭记》剩的不多，讲完可不就走了嘛！”
　　赵琢讶然道，“《西岭记》是什么？”
　　“一本关于蜀地的传奇。”
　　“也是赵老夫人的作品？”
　　“自然。”
　　赵琢盯着墨青愣了好一会儿，见后者始终神色坦然，她再次开口，“你不要告诉我，这一个月里你们在屋里呆着时，只是分享赵老夫人所作的传奇。”
　　墨青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自然。”说完，见赵琢脸上不可置信的神色不减反增，好心的解释道，“赵老夫人的作品市面上流传的不多，可是我读过的却不少，单是那些精品讲上个年余也不成问题。”
　　赵琢走近，很苦恼的看着墨青，“你对小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墨青愣了愣，“什么意思？就是一位趣味相投的同好，既然她诚心想听，我就尽可能的满足她。”
　　“那你觉得小公主对你呢？也只是趣味相投的同好？”
　　墨青思索片刻，“她对我似乎有些崇拜之情，也可以理解，毕竟我知道的比她多一些。这个年纪的女孩很容易错把崇拜当成喜欢，久了自然就明白了。”
　　赵琢痛苦的手扶前额，刚才在门外看到嫣蔻公主一脸甜蜜，红晕满颊，显然是坠入爱河的小女子情态。
　　也许在她心里已经以为两人进展到如胶似漆的地步，没想到墨青这边竟然这么不当一回事儿。
　　自己要不要在中间牵一牵线呢？还是顺其自然好些？她苦苦思索着，纠结得眉毛直拧成麻花。
　　墨青看她这个样子，笑出了声，“赵琢，你在想什么天下第一大难题？愁得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
　　赵琢气得瞪了墨青一眼，“你不要在这里耍贫嘴，现在不把握机会，以后有你费神的！”
　　说完，便打定主意不再管他和小公主的事儿，扬长走开。
　　墨青看着赵琢的背影，犹自疑惑，“费神？为什么费神？你说话不要说一半嘛！说清楚再走！”
　　任由他在背后大声喊，赵琢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
　　墨青和嫣蔻公主的事情虽让赵琢有些担心，却远不到费神的地步。
　　让她费神的事情近在眼前。
　　越接近七夕，赵琢心里就更加紧张。
　　七夕一大早，赵琢简直紧张到坐立不安，虽说六王爷一定会将事情安排妥当，自己只用躲在他身旁暗暗记熟地形就好，可那里毕竟是皇宫，自己一个平民，那里始终太过遥远。
　　她斟了一杯茶，端起，嘴唇还没碰湿便放下，起身走向前门，刚到门边便反身折回，又坐进柜台后的座位上，还没坐稳又起来，走向板壁，无意识的抓起鸡毛掸子，也不扫，只是抱在怀里发愣。
　　墨青盯了她好久，终于忍不住咳嗽一声，“赵琢，你这是丢了魂了？”
　　赵琢被唤醒，却不像往日一样气焰嚣张，只是蔫蔫的看了墨青一眼，“现在没丢，不过也快了。”
　　墨青难得看到赵琢如此丧气，有些担心，正要开口询问。
　　门外突然穿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都向门外看去，便看到了气喘吁吁的嫣蔻公主。
　　“墨青，赵姐姐，我完了！”只来得及说出这么一句话，嫣蔻公主的眼圈便红了。
　　不独赵琢，连墨青也站起身，问道，“出什么事了？”
　　嫣蔻公主眼中泪珠滚滚，“皇上要纳我为妃，晚宴就要宣布。”
　　饶是早就知晓皇上对小公主的心思，听闻这个消息赵琢还是吃了一惊。
　　分明小公主已经有了心上人，而且据坊间传闻当今皇上虽然极为好色却从不做强迫之事，怎么会……
　　看着小公主泪流满面，浑身战栗不止的样子，赵琢忙叫来小厮看店，挽起她的手，劝慰道，“暂且不要着急，有什么事情我们去后堂慢慢说。”
　　小公主感激的点点头，随即看向墨青，见他亦一脸凝重微微点头，三人便一起来到东院墨青的书房。
　　刚坐下，嫣蔻公主便掩面哭道，“我是一定不能嫁给皇上的，我心中早已有……有人……”
　　赵琢轻抚小公主后背，口中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没事儿的，我们一起想办法，只是你要把经过讲出来，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嫣蔻公主听着，眼泪渐渐止住，小声抽泣道，“我也不很清楚，这一个月来，我几乎天天在霜筠堂，都没有跟皇上呆在一起，我实在不明白他的心思。”
　　赵琢奇道，“我正想问你呢，皇上既然早就对你上心，怎么会容许你接连一个月不在他眼前呢？”
　　“都是澜妃娘娘帮我的，每次我出来她都替我编各种理由，或者是为皇上寻觅民间的好吃的，或者是找些别致的小玩意逗他开心，或者是去寺庙为皇上身体祈福……澜妃娘娘的主意很多，每次我回去她都会将准备好的东西偷偷送给我，再由我专门呈给皇上，并没有露过马脚。”
　　赵琢垂首沉思，澜妃显然不是纯纯的大善人，她这么做多半是不满皇上对小公主的迷恋，巴不得她能离皇上远点。
　　抑或者，她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有朝一日皇上真的要纳小公主为妃，自己如今这般帮她，依照小公主火爆但单纯的性子，不愁以后不能拉拢为己所用。
　　澜妃娘娘存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只是这样一来很容易令皇上误会嫣蔻公主对他亦别有用心。
　　而这一点，嫣蔻公主显然没有意识到。
　　赵琢有些忧虑的看着嫣蔻公主，“在我们熙国，女子若是对哪个男子做出这种殷勤行为，十有八九表示对那位男子有好感。”
　　嫣蔻公主吃了一惊，“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为了有借口能跑出来，赵姐姐，你是明白的。”
　　赵琢揉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我明白没有用，关键是皇上怎么以为。”
　　“皇上怎么想，皇上一定误会了，赵姐姐，你想想办法，我不要做皇上的妃子，我只想……”说着，偷眼看向墨青。
　　墨青一直没有说话，赵琢也想听听他的意见，便问道，“墨青，你怎么看。”
　　墨青微微摇头，“有些棘手，不管是否是误会，在皇上那里，恐怕嫣蔻公主对自己有情这件事已经坐实了，既然你情我愿，封妃一事再顺理成章不过。”
　　嫣蔻公主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真的只能这样了吗？”她看向墨青，哀哀得说。
　　墨青却温和一笑，“当今皇上风流体贴，若实在没有办法，做他的宠妃也不错！”
　　嫣蔻公主一听，身体再次开始战栗。
　　赵琢气得上前锤了墨青一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欢笑！”转头安慰嫣蔻公主，“也许还有转机，你还记不记得你献给皇上的礼物都有什么？”
　　若是那些礼物只是寻常物品，也许还有周旋的余地。
　　嫣蔻公主定了定神，竭力回想，“都是澜妃娘娘替我准备的，有桂花糕、泥塑小人、还有寺院的平安符，那平安符很漂亮，我专门向娘娘打听了寺院的名字位置，上次来霜筠堂时亲自去求了……”
　　说着，飞快的看了一眼墨青，又接着说，“回宫的时候献给皇上，诚心希望熙国国泰民安。”
　　赵琢沉吟道，“倒是也不出格，友邦公主这么做该说很是得体。”
　　嫣蔻公主被赵琢这么一说，仿佛有了一点勇气，“对呀，我也觉得没有什么特别的，哪知道献完平安符，皇上就不太对，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说什么，我的心意他都明白，他一定会给我个名分的。我当时吓坏了，好不容易挣开跑掉，一连几天不敢去见他，谁知今天一早诏书便下到我的住处。”
　　赵琢听嫣蔻公主的讲述，也觉得皇帝的反应有些过头，便问道，“那平安符上写的是什么，你可认得？”
　　嫣蔻公主很肯定的说道，“国泰民安，我倒是不认得，那字好像画一样，实在看不懂，但是我敢确定就是这几个字。”
　　“为什么这么笃定？你又不认得说不定被寺庙里的老道诓了呢？”
　　嫣蔻公主脸色一红，“因为我一共求了两个，一个给了墨青哥哥，另一个献给皇上，临走的时候我让墨青哥哥确认了的。”
　　赵琢看看墨青，墨青微微点头，脸色稍有些尴尬。
　　再看看嫣蔻公主，看也不敢看墨青一眼，只是将嘴唇咬着羞涩的低着头，便知道给墨青的那个上面写的多半是与情爱有关的话，也不好多问。
　　如此一来，只可能是皇上对嫣蔻公主爱得发痴，不管她献上什么东西皇上都会有借口封她为妃。
　　这样，却真真棘手了。
　　“赵姐姐，你一定能想出办法的吧，我不能就这么嫁给皇上，你知道我一点也不喜欢他呀！”
　　赵琢为难的叹了口气，心道我又不是神仙，哪里能从皇上手里抢人。再者，你的心上人墨青不就在你面前吗？为什么只是一个劲儿求我。
　　想到这里，越发觉得墨青全程冷漠得让人气赌。
　　赵琢安抚好嫣蔻公主，将墨青拉到一旁，悄声问道，“到现在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故作姿态了，快想想办法呀。”
　　墨青却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白费精神，这事儿发展到现在已经板上钉钉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难道你对小公主没有一点喜欢？”
　　墨青一脸不可思议，“你到底从哪里来的错觉？我为什么应该喜欢她？”
　　赵琢见墨青否认得极其干脆，也有些心虚，却仍然试图说服他，
　　“那为什么人家第一天来你就偷偷画人家的画像，不是看上人家了？而且你一向不喜与外人应酬，怎么与她共处一室那么久都不烦？”
　　“我早跟你说了对她只是同好之情，旁的什么也没有，懒得跟你解释！”
　　说着，竟有些生气，拂袖走到一旁，坐下自顾自饮起茶来。
　　赵琢被墨青就这么晾着，有些无措，回头便看到嫣蔻公主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苦兮兮的盯着墨青，“你真的要我同意做皇帝的妃子？”
　　墨青放下茶盏，“我不能代你做决定。”
　　嫣蔻公主闻言，仿佛嗅到一丝希望的味道，眼中露出孤注一掷的神色，“那如果我说不愿意，你会不会帮我？比如，和我一起逃跑，跑到一个皇上找不到的地方，不管这些是是非非，开始新的生活。”
　　墨青淡淡的看了一眼嫣蔻公主，“我这个人向来推崇顺势而为。”
　　嫣蔻公主眼中的光瞬间熄灭，她苦笑一声，“我懂了。”
　　说完，看向赵琢，“赵姐姐，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对我的照顾，我恐怕以后不能常来看你了。”
　　说到最后，哽咽得不能自已，掩面向外跑去。
　　此情此景，赵琢亦十分动容，她忙快步追了出去。
　　游廊上，赵琢追上了嫣蔻公主，彼时她已满脸泪痕。
　　“你，你不要太灰心，我们再想想办法……”赵琢竭力想要安慰嫣蔻公主，说到最后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
　　“又能有什么办法，这里不是勒然，再不是我想怎样就能怎样。”
　　听到勒然，赵琢心中突然灵光一闪，“勒然国与熙国交好，若要纳勒然公主为妃，应当征求勒然国王的同意，你可以向你的父王言明，我们便在此做些文章兴许还有些转机。”
　　嫣蔻公主摇摇头，“说是两国交好，始终国力悬殊，若父王为了我抗命，勒然国会因此获罪，我承担不起。”说着，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只要墨青哥哥一句话，熙国也好，勒然也罢，我全都不放在心上，只是如今墨青哥哥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顿了顿，苦笑一声，“我会听墨青哥哥的话，顺势而为才是最好的选择，我会试着接受的 ……”
　　虽然脸上带笑，泪水仍止不住从眼眶中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