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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因长的太美被抓了 ...

  •   萧南风那句“送客”如同冰冷的铁锤砸下,为这场看似融洽、实则暗流汹涌的晚宴画上了一个突兀而充满火药味的休止符。

      他背对着傅相见,挺拔的背影在灯影下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决绝和压抑的怒火。

      傅相见知道,任何言语在此时都已多余,甚至可能进一步激化矛盾。

      他不再多言,只是对着萧南风的背影,极淡地拱了拱手,动作依旧从容,仿佛刚才那场疾风骤雨般的冲突并未发生。

      “在下告辞,萧公子……保重。”

      说罢,他转身,步履平稳地向外走去。萧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侧,引他离开这片弥漫着无形硝烟的庭院。

      直到傅相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月洞门外,萧南风才猛地转过身,脸上哪还有半分之前的冷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烦躁和阴郁交织的情绪。

      他烦躁地一挥袖,将桌案上那只傅相见未曾动过的、由上等羊脂白玉雕成的酒盏扫落在地!

      “啪嚓——!”清脆却令人心颤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莹白的碎片和着残余的酒液溅开。

      侍立一旁的萧砚眼皮猛地一跳,看着那价值千金的玉盏瞬间化为齑粉,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心疼,但他立刻垂下头,不敢表露分毫,只是快步上前,默默而迅速地收拾起地上的碎片,动作轻得不能再轻。

      “哎哟!大公子,这羊脂白玉盏可价值连城啊……”

      萧砚的话,他仿佛没听到,自顾自的继续说“好一个傅相见!好一个医者本分!”

      萧南风对那碎裂的玉盏视若无睹,仿佛那只是随手丢弃的废物,他低声咬牙,眸中寒光闪烁,“竟敢如此顶撞于我……还说什么‘强取豪夺’?!” 这个词显然深深刺痛了他。

      他无法忍受傅相见那副始终超然物外的姿态,更无法忍受他将自己对木下眠的关切定性为“不顾意愿”、“罔顾安危”。

      在他萧南风的认知里,他所做的一切,自然都是为了木下眠好,对方理应收下这份“好意”,而非躲避,更不该有旁人跳出来横加指责!

      财富和权势是他惯用的工具,也是他自信的源泉,此刻却在傅相见的“原则”面前显得如此无力,这让他倍感挫败和愤怒。

      萧南风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傅相见最后的反问——“若因公子之举,致使病家病情反复,或受到惊扰而出现任何差池,这笔账,不知公子是否担待得起?”

      他担待得起吗?

      若是以前,他或许会嗤之以鼻,认为这只是弱者的无病呻吟。但对象是木下眠……那个倔强、敏感、身体状况确实不佳的木下眠。他想起木下眠旧疾发作时苍白的脸,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不易察觉的脆弱。若真因为自己的强行介入,导致他……

      萧南风猛地停下脚步,用力闭了闭眼,试图驱散脑中那令人不快的联想。

      不,不会的!他告诉自己。他只是要带他回来,保护他,给他最好的医治和照顾。傅相见不过是个外人,根本不懂他们之间的事,只是在危言耸听。

      然而,心底深处那一丝不确定,却像藤蔓般悄然滋生,缠绕着他的自信。这让他烦躁之余,竟也生出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动摇。

      “萧砚。”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属下在。”萧砚立刻应声,已将地面收拾干净,垂手侍立。

      “停云斋那边……”萧南风沉吟片刻,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冷静,但那份急于求成的躁动似乎被强行压下去了一些,“加派人手,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监视!”

      “但记住,安排的人手不要太显眼,都给我躲在暗处,扮作贩夫走卒、闲杂人等,绝不能惊动了里面的人。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更不许擅闯。我要知道所有进出之人的情况,尤其是……是否有医者模样的人出入。” 他终究还是将傅相见的警告听进去了一分,选择了更谨慎、也更隐蔽的方式。

      “是!属下明白,定会安排妥当,绝不会打草惊蛇。”萧砚领命,悄然退下。

      萧南风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傅相见……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医者,打乱了他的步调,让他第一次在关于木下眠的事情上感受到了如此强烈的阻力。但无论如何,主动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他眼神幽暗,傅相见,我们走着瞧。

      而另一边,傅相见在萧砚的“护送”下,走出了萧府那气势恢宏的大门。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吹散了他身上沾染的、属于萧家庭院的熏香和酒气,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在夜色中如同蛰伏巨兽般的府邸,目光沉静。

      萧南风最后的妥协并未让他安心,反而让他更加警惕。这样一个人,肯暂时收敛锋芒,意味着接下来的行动只会更加难以预料和防范。

      停云斋,已经成了风暴的中心,而木下眠,就是风暴眼。

      他必须尽快行动。

      ……

      某处隐秘地窖

      意识在刺骨的寒意和剧痛中挣扎着浮出水面。

      木下眠猛地睁开眼,眼前是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浓重黑暗。他发现自己被粗暴地扔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身下是散发着霉烂和污浊气味的稻草。

      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腕肉,传来火烧火燎的痛感。那双早已废掉的腿,则以一种更令人绝望的姿态扭曲着。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适应着昏暗的光线。这里像是一处废弃的地窖,只有高处一扇窄小的气窗,透进几缕惨淡的月光。不远处,压低的、粗嘎的交谈声像毒蛇一样钻进耳朵。

      “……可惜是个瘫子……”

      “瘫了正好!上头吩咐了,选个秀气的做成‘人彘’,手脚剁了,眼睛弄瞎……就留个能喘气的玩意儿,塞进坛子!”

      “等‘匠人’一到就动手,先把哑药灌下去……”

      “人彘……?”
      “坛子……?”

      木下眠猛地一睁眼,“嗯?不对,他们想干什么!?”

      这些词语如同冰锥,狠狠凿进木下眠的脑海。他死死咬住舌尖,剧痛让混沌的意识强行清明。

      他强迫自己冷静,被反绑的手在身后极其轻微地移动,指尖感受着绳结的构造,试图寻找一丝松动,耳朵则捕捉着看守的每一丝动静。

      闭着眼睛,被迷药影响的记忆碎片开始艰难地拼凑:

      “是了……昨日清晨,我看傅相见多日未归,存粮将尽,便想摇着那‘渡厄舟’去附近市集……刚出侧门不远……”

      回忆的画面陡然中断,只剩下被巨力拖拽、口鼻被捂住、以及那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迷药气味……是了,是被人从背后暗算了!

      就在这时,地窖沉重的木门发出“吱嘎”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被从外面缓缓推开。一道被拉长的、扭曲的影子,伴随着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血腥与金属锈蚀的气味,先于人影投射进来,笼罩在木下眠身上。

      一个比先前两个看守更加阴冷、仿佛带着地狱寒气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每个字都像是毒蛇吐信:

      “时辰到了。把钳子和烙铁准备好,先把他的牙……撬开。”

      木下眠蜷缩在阴影里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到了极致,仿如一张拉满的弓。

      被反绑在身后的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烈的摩擦痛楚,温热的液体渗出,濡湿了绳结——绳扣,似乎在那拼尽全力的挣扎下,终于传来了极其细微的、却足以带来一线希望的……松动感!

      他强行压下了几乎冲破喉咙的惊惧。他看着那个刚进来的、气息格外阴冷的汉子——想必就是所谓的“匠人”——正慢条斯理地摆弄着一把细长的钳子。

      “诶诶诶,几位好哥哥!!”

      木下眠开口,声音带着点刻意拉长的、虚弱的沙哑,却又奇异地透着一丝闲聊般的语气。

      几人不稀得鸟他,想继续下手。

      “不不不,不是!!”
      “你们终归得让人把话说完吧!”
      “上来就动家伙?我这口牙长得还挺齐整,拔了多可惜。”

      摆弄钳子的“匠人”动作一顿,阴鸷的目光扫过来,似乎没料到这“瘫子”不仅醒了,还敢开口,舔了下嘴唇。
      “你们哪找的瘫子,这废话咋嫩多呢?”

      “哎呀你管他说什么下手不就是了?”另一人答到。

      于是那匠人又抄起了家伙,准备继续下手……

      “停停停!!”
      “我真求你了,大哥!”
      木下眠赶紧接话,仿佛没听出对方的恶意,“我就是单纯好奇想问问……几位到底是劫财还是……”

      劫色……?他没说出来,好像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不不,几位到底是谋财呢还是害命呢!”

      “呃,要是纯粹是手痒想找点活儿干,要是谋取点钱财的话,我家底还凑合,赎金好商量。”

      “要是害命……”他顿了顿,叹了口气,语气居然带上了点推心置腹的感觉:

      “那可是天打五雷轰的缺德事,我看几位面相,也不像是专干这种绝户营生的啊,几位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地窖里安静了一瞬。另一个看守似乎被这通胡搅蛮缠弄得有点懵,下意识回了句:“少套近乎,我们可是要复命的!”

      “复命?”木下眠立刻捕捉到这个词,心下一沉,面上却故作疑惑,“复命给谁啊?哪位大人这么……有创意,非要找个瘫子做成那玩意儿塞坛子里?这审美……挺别致啊。”

      “谁会喜欢一个长着人……头的……花瓶?”

      “匠人”终于不耐烦了,钳子在空中点了点,声音冷得像冰:“你的话,留着下去跟阎王爷说。我们只按上头的吩咐办事。”

      “上头说,隐鳞卫首李大人要的人彘,模样秀气些就行,瘫不瘫的,不妨碍事。”

      隐鳞卫首,李崇晦。

      这个名字击起了他记忆深处的回响,“若是这人便说的通了,他呀……确实够变态。”

      不断在脑中安慰自己,“原来还真是劫色,不过还好没报名讳,不然就要变成仇杀了……模样更惨。”

      现在,他一个瘫子想打三个人,简直就是白日做梦。必须赌一把,赌一个更大的谎,给自己争取时间,赌傅相见会回来救他,可是希望十分渺茫……

      就在“匠人”的短刃即将刺下的瞬间,木下眠猛地抬头,不是看向利刃,而是直直对上“匠人”阴鸷的眼睛。

      他脸上之前的慌乱和虚弱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突兀的、混合着讥诮和了然的神情,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对方的杀气:

      “李崇晦的左肩胛骨下方,三寸处,有一道旧疤,形似蜈蚣,是当年在骞北被自己人暗算留下的!这事,除了当时在场替他包扎的心腹,没几个活人知道!”

      木下眠大口喘气,他在赌,赌这件事的隐秘性,也赌当年伤他的人的身份并未暴露,对方只会猜测他是那位“心腹”相关的人。

      “匠人”的手臂猛地僵在半空,瞳孔骤缩。另一名看守也刹住脚步,惊疑不定地看向同伴。

      几人面面相觑,一人低声道:“喂,他说的是真的假的?我们随手一抓,就抓到了大人身边的核心人物?”

      “这我上哪知道去?我们又接触不到那种层级!”

      地窖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木下眠心脏狂跳,却强迫自己维持着那副洞悉一切的表情,甚至扯出一个略带讽刺的弧度:“他派你们来,就没告诉你们,动我之前,最好先问问他……还记不记得‘阿芙蓉’的滋味?”

      “阿芙蓉” 三字,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瞬间撬开了“匠人”脸上冰冷的职业面具,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愕与难以置信。

      “这小子,说的还真有模有样的哈,所以真的假的。”

      “滚犊子!你看我像真的假的?完全没听说过,有些事是我们能知道的吗?”

      看两人吵的正欢,木下眠尴尬地扯扯嘴角,“给忘了,和他们说这么机密的事,他们这些无名小卒听了,也只能是对牛弹琴——白费劲。”

      木下眠不等他消化这信息,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质问:“他想要那样东西,可以谈! 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把我弄成个废物塞进坛子?”

      “呵,你们觉得,把我变成了人彘,我还会把东西给他?还是你们觉得,逼问一个连话都说不出来的肉疙瘩,更容易?”

      他句句不离 “那样东西” ,却绝不点明,留给对方无限且致命的想象空间。瞬间,他的身份从一个可随意处置的“目标”,被拔高为可能握有重要筹码的“交涉者”。

      “匠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杀意被强烈的惊疑取代。他死死盯着木下眠,试图找出破绽。木下眠毫不避讳地回视,手腕鲜血滴答落在稻草上,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几秒的沉默,漫长得如同几个时辰。

      终于,“匠人”缓缓收回了短刃,眼神依旧冰冷,但语气已带上了审慎:“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他不想公开打交道,但又不得不打交道的人。”木下眠避实就虚,语气放缓却分量十足,“带我去见他。现在。除非你们真想替他搞砸这桩‘交易’,承担他知道真相后的怒火。”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受伤的看守和不知所措的同伙,轻声道:“李崇晦的脾气,你们应该比我清楚。耽误了他的事,下场……不会比坛子里的人彘好多少。”

      这句话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匠人”脸上最后一丝犹豫消失。他收起工具,对同伴使了个眼色:“堵上嘴,蒙上眼,捆结实点,尤其是手。我去准备车马。”他深深看了木下眠一眼,“你最好祈祷你说的都是真的。否则,我会让你求着进那个坛子。”

      木下眠配合地被重新堵嘴、蒙眼、捆绑。他被粗暴地架出地窖,塞进马车。颠簸中,失去视觉的他依靠其他感官感知外界,心中忐忑,不知这漏洞百出的谎言能撑多久。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他被拖下来,架着走过几道门槛,空气中尘土气被一种混合着松墨与冷檀的、肃穆而压抑的气息取代。
      眼上黑布被猛地扯下。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眯起眼。这是一间书房,陈设古朴却透森严,烛火摇曳,将坐在巨大紫檀木书案后的那个身影映照得半明半暗。

      李崇晦。

      这个人的面容看上去与三年前别无二致,可能是三年的时光,还不足以让岁月在人的脸上雕琢出痕迹。

      但木下眠知道,那阴柔的表象下,藏的是深不见底的寒潭与随时可能爆发的暴虐。

      李崇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如实质般刮过他的脸、血迹斑斑的手腕、无力垂落的双腿。

      木下眠嘴里的破布被取出,他剧烈咳嗽着,抬起被缚的双手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然后,迎着李崇晦的目光,他居然笑了笑,带着一丝风趣的熟稔,声音悠扬:

      “哈哈……李大人,许久不见!你这迎客的方式,还真是和以前一样……别出心裁。”

      李崇晦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依旧沉默,等待着他的表演或解释。他脸上缓缓勾起一抹笑,那笑容阴毒,带着瘆人的玩味。

      “你们运气倒是不错。”他声音平缓,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我抓了这么久的人没抓到,倒是让你们这些庸人……一下就把人给我送来了。”

      他脸上的笑意加深,目光如毒蛇般缠绕在木下眠身上,一字一顿地,清晰地吐出那个称谓:

      “我们之间确实……许久未见了。”

      “木、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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