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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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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一别
白芍诧异道:“那怎么会流离至此?”姜黄道:“当时我们被发配出京,本想能保全藏宝图,你蒲黄爷爷说将来这东西一旦机缘巧合,少不得一场腥风血雨,竟半路丢弃了。”
说着回房了,不一时出来,手上多了个羊皮卷,递给白芍道:“我有胸痹的毛病,眼前你蒲黄爷爷去了,我也去日无多了,留着这东西,也没个传予的人,如今给你,你好好保管吧,若有一日变故,也好叫它少造些孽才是。”
白芍答应了收起来,因问:“这藏宝图四下里无字,该怎么看”,姜黄道:“必有它有字的地方,时机一到,自然该看得到的”,“当年先皇交与我们的时候,只道是好好保管,并未说其中奥秘。我也不愿看它,所以至今不知。”白芍沉吟一下道:“外公胸痹的旧疾,如今天冷,更该好生将养。”
姜黄笑道:“老毛病了,你们若走时,好好照顾英儿,她一个孩子孤苦伶仃也可怜,如今托与你们,我也好放心的。”白芍道:“外公说哪里话,好容易见了面,该尽些孝道才是,如今也不急着回京,外公年事已高,不便远行,我母亲又不在您身旁,正是该小辈的侍奉才是。”姜黄笑道:“好,好,芍儿懂事啊,跟你娘小时候一样的。”说着神色黯淡下来,白芍也觉心酸,两人一时无话。
且说白芍、徐长卿和蒲公英侍奉高堂,姜黄倒也很是欣慰,如此半月有余,天又冷了起来,纷纷扬扬又是一场大雪,屋里笼了炭火,夜里白芍不放心,和蒲公英、徐长卿轮流在屋里守着,到了后半夜,白芍看蒲公英睡着了,便在姜黄床边挪个小凳子挨桌子歪着了,徐长卿怕白芍夜里冷着了,又加了件披风,如此一宿安枕,并无他事。
翌日天依旧阴沉沉的,外头雪倒有一尺来深,徐长卿赶着出去扫了路,回来道:“好大雪。”蒲公英笑道:“是呢,往常都是姜爷爷赶早起来扫雪的,今日爷爷倒睡的安稳。”
白芍也笑了笑,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赶忙去屋里看姜黄,哪里还有鼻息,身上还未凉透,想来是夜里殁了的,想不到事事谨慎,却还是倏忽大意了,又是难过,又是自责,站在那里哭了起来,徐长卿和蒲公英觉得不对劲,进屋里看时,都愣住了,看白芍哭的伤心,都赶来劝慰,白芍道:“都是我不好,没有好好照顾外公--”,蒲公英哭到:“是我不好,不该早早睡了的,没想到爷爷就去了!是我不好--”徐长卿心里也难过,还是好言劝慰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生死有命,不要太自责了,如今人也去了,倒是先想着怎么张罗后事,也算全了孝心。”白芍和蒲公英闻言,哭了一回,倒也忙着张罗后事。
过了十来日,姜黄也葬了,天放晴了,路上的雪都消得殆尽了,三人又住了几日,徐长卿道:“常在这里也是无法,想来石决明大哥他们早也回去了,修书不便,还是早些回去,免得他们担心。”白芍原不愿回去的,听徐长卿如此说,倒也只是说好,遂和蒲公英一起,一行三人捡了好天气,打点行装回京。
一路上夜住晓行,倒也无话,蒲公英心细,一应琐事皆是料理的十分妥帖,又一口一个“长卿大哥”,时间久了,白芍心里隐隐有些不悦,嘴上虽不说什么,蒲公英是何等伶俐的,也察觉了,凡是分外殷勤小心,白芍也不好说什么。
客栈里徐长卿刚外出买了物事回来,蒲公英赶上前道:“长卿大哥回来了”,一面递了茶水,一面递上手帕,徐长卿愣了一下,心里也有些不大喜欢,连忙道:“没事,我自己来。”一旁白芍也有些生气,也不好说话,便提剑大步出去了。蒲公英觉得不对,连忙道:“我出去看看饭菜可曾好了的。”
却说白芍心里不悦,又不好说话,只是一个人出去生闷气,提了剑晃悠悠地在街上走,也不看什么,视繁华喧扰于无物,忽然眼睛一闪,倒瞧见一个衣冠楚楚的人走过去,顺道顺了一位公子的钱袋,白芍离此不远,便借着街边的大柳树一跃到那人跟前,开口道:“还人钱袋”,那人却也有些拳脚,几个回合觉得根本不是白芍的对手,扔了钱袋飞身跑了,白芍觉得再追也无益,便拿了钱袋去找那位公子。
此时已是聚了不少人,那位公子竟然也在看热闹,白芍觉得好笑,径直走到他跟前道:“可是公子的钱袋?”那人诧异道:“可不是我的?”又一看腰间,早也没有了的,便道:“正是我的,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拿了的,多谢姑娘,多谢姑娘。”白芍道:“公子以后路上当心了。”那公子道:“在下黄连,多谢姑娘,敢问姑娘尊姓大名?”白芍道:“无名。”说罢转身走了,那人再要追时,白芍早已走远了,人群又挤,那人如何赶得上,只得罢了。
白芍回去,三人默然,也没有说话,翌日仍旧赶路,不曾走了几里地,就看到有个人慌慌张张跑过来,白芍诧异,这不是昨天那个顺了人钱袋的那个人吗?今天这幅样子,八成又没干好事,还没来得及多想,忽然怀里多了一个荷包,红色绸面,绣的是粉色荷花,倒也精致,白芍还没反应过来,后面一个匆匆赶来的人道:“好啊,你跟那个小偷是一伙的,想不到你小小姑娘家不学好,走,跟我去见官!”
说罢就要来拉白芍,白芍才明白怎么回事了,连忙一甩手道:“不是这样的,是那个人扔给我的!”蒲公英也急道:“是啊,我们不认识那个人,是他扔过来的。”徐长卿明知是个圈套,正愁怎么了结。那人如何罢休,道:“不要再狡辩了,我丢了荷包,如今在你这里,你叫大家说是怎么回事?还敢狡辩!”白芍见也说不清,正没个开交,忽然人群中走出一个人道:“这荷包是我拿的。”白芍扭头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黄连,那人不服气:“你拿的怎么到这姑娘手里?”
黄连道:“这位姑娘是我朋友,我们刚刚走着,她说你的荷包好精致,我想着要是问你说看看,你必然当我们是骗子,所以悄悄拿了来叫她看看,正打算还回去呢,不想公子就赶上来了。”说罢又问白芍道:“你说这针法奇特,花样精致,如今可看完了?看完了就赶紧还回去,免得一场误会。”
白芍愣了一愣道:“看完了。”说罢将荷包递与那人,黄连道:“等等”,白芍愣了一下,黄连笑道:“她说你这荷包花样精致,很是喜欢,这样啊,我们出钱买了它,你里头的银子悉数拿走可好?”那人看了看黄连道:“你想得美,我老婆原是苏州有名绣娘,她绣的东西,那都是天价,我怎么舍得卖了给人?想的美!”黄连道:“既如此,冒昧了,好走。”说罢示意白芍就走,白芍机灵,一行四人迅速离开了。
白芍道:“多谢公子解围。”黄连道:“哪里,昨天走的匆忙,还没谢谢姑娘,今日这一伙,分明是个圈套。”白芍道:“我说匆匆忙忙跑的那个人,正是昨天那个偷东西的。”徐长卿和蒲公英听不明白,白芍就将昨日碰巧遇到黄连之事说了,徐长卿又道了谢,黄连只说不敢当,因又谢白芍,问名姓,白芍说了,黄连非要款待,徐长卿等人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加之实在要赶路,后会有期?”无奈黄连坚持,三人只得听从,黄连倒也款待了一顿,饭罢辞别,三人继续赶路不提。
如此不足一月,听得皇帝新丧,新帝继位,一行三人倒也离京城不远了,正赶路时,忽然林里气氛诡异,徐长卿和白芍都想是追杀的又听到消息了,示意蒲公英先躲好,蒲公英会意,白芍拔剑,林里便出来一群人,倒也不是黑衣人,竟是官兵了,白芍道:“连衣服都不用换了,越发嚣张了!”两人且战且退,正自不敌之时,忽听有人道“住手!”三人一看,来人竟是黄连,大家心里诧异,也明白,此人并不单是黄连。
旁有人扯着嗓子道:“大胆刁民,见了皇上还不下跪!”皇上道:“都给我退下。”三人设想了黄连的各种身份,听到此言还是吃了一惊,徐长卿看了看白芍,三人谁也没有行礼。见得众人都退下的远了,皇上方道:“未曾说的明白,只说有贵客到此,不想他们如此粗鲁,多有惊扰,在此谢罪。”徐长卿道:“皇上言重了,草民不敢当。”
皇上笑了笑道:“不知白姑娘可曾婚嫁,与我到宫中为妃可好,也少些颠沛之苦。”白芍又吃了一惊,心里正想托辞,不想徐长卿已开口道:“皇上不可。”皇上看了白芍一眼道:“哦”,徐长卿道:“芍儿为在下内人,无福入宫,还请皇上明鉴。”白芍吃惊地看了一眼徐长卿,他为人实诚谨慎,并非乖嘴滑舌之辈,况他与己并无姻亲,不想他竟如此说,以作托词,心里虽诧异,倒也泛起丝丝的暖意。
皇上沉吟许久,方道:“既然白姑娘是徐公子发妻,那这位姑娘必然不是了,要是我要从这两个人中选一个人进宫,徐公子选哪个?”蒲公英错愕,没想到皇上竟有这样的招数,看情形,徐长卿是会选自己了,心里正自打鼓,徐长卿开口道:“皇上,芍儿是在下内人,英儿是在下表妹,孤苦无依,才随我们返京,都是农夫草莽,不知规矩,只怕无福进宫。”
皇上道:“有没有福分自然是朕说了算,怎么样,徐公子选哪个?”蒲公英想当初姜黄将自己托付与徐长卿和白芍叫好生照顾,徐长卿自然重信义不会轻易违背诺言,可是现下白芍自然不愿进宫,徐长卿待白芍也是情深,更不能将自己送到深宫大院里去,如此叫徐长卿为难,倒不如自己开口,便道:“承蒙皇上不弃,民女愿入宫。”
这次倒是皇上,徐长卿和白芍吃了一惊,徐长卿道:“英儿,你”,蒲公英道:“长卿大哥不必为难,我没事的。”皇上见蒲公英全无喜色,看来并非真心喜欢荣华,反是为保全他人,心里便多了一层敬佩,又不好强求白芍,便道:“如此甚好,你即刻便随驾入宫吧。”
蒲公英朝白芍和徐长卿跪下,拜了三拜,哽咽道:“长卿大哥,芍儿姐姐,请受英儿一拜。英儿从小孤苦伶仃,得蒙蒲黄爷爷收留,又得姜黄爷爷照拂,后两位爷爷病故,姜爷爷将我付与哥哥姐姐照顾,哥哥姐姐待我恩重如山,请受英儿一拜。”白芍也滴下泪来,连忙拉起她道:“英儿你这是做什么。”蒲公英泣道:“此一别,长卿大哥,芍儿姐姐,保重!”说罢随了皇上的仪仗走了。
白芍看着蒲公英鹅黄色的背影,在林间拉出斑驳却颀长的影子,一转身却不见了,心里正自难受,徐长卿也半日无话,两人默默地离开了。几日来谁也不提这事,仿佛已然成了心结,徐长卿见白芍怏怏不乐,心里也知是为此事自责,只是反倒不好劝的。心里想着到了膻中,离京城不过十几日的路程了,也不急着赶路了,眼下便是灯会了,倒不如趁此玩一玩,也好开解开解的。
这日白芍在客栈里闷坐着,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想着苍茫大地,人各有命,不曾想蒲公英一路漂泊,最后竟然入了宫,于她来说,不知是福是祸,蒲公英心性聪明,为人勤谨,且新帝登基,后宫紧要妃嫔当是前东宫后宫诸人,若不出岔子,保不齐能在宫里过得安稳,若是果然宫里险恶,自己一介草民也帮不得忙的,唯有祈求她诸事顺遂,一生平安了。
正在想着,只听徐长卿推门进来,身后倒像是背了东西,许是花灯大,许是徐长卿本就有些笨拙,也没有藏得机密,进来就笑道:“芍儿你猜我给你带什么了?”白芍笑笑道:“带了什么?”
徐长卿提起东西到她跟前道:“你看!”饶是白芍看到是盏荷花灯,此刻看见全貌也很是高兴,笑道:“呀,好漂亮的荷花灯!”一面接过来,仔细瞧了瞧道:“不错,手工真好呢,扎的也精致。”因又问道:“今儿是灯会吧。”徐长卿笑道:“正是呢!来,我们把这盏灯挂起来,然后出去看花灯。”白芍笑道:“好啊。”
两人动手将灯挂在廊下,便兴冲冲出去了。街上人山人海,车水马龙,各式各样的花灯看得人应接不暇,十里长街望不到尽头,尽是灯火通明,合着街上繁星如瀑般的花灯灯光,照的如同白昼,徐长卿和白芍穿梭在人群中,时而瞧瞧精致的花灯,时而看看各色面具,时而看看摊前并不精致却各具特色的首饰,时而在半路吃些吃食,玩的不亦乐乎。
到了晚间回去时,荷花灯竟然还亮着呢,两人又说笑一回,白芍因道:“不知英儿在宫里过得可好。”徐长卿道:“放心吧,英儿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要想太多了。”如此劝慰几句,方各自歇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