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锁微光》春寻冬

5、千氏

　　走出器材室，李书沅和千知遥正站在操场边等着。夜色已经漫上来，远处的路灯亮起，昏黄的光洒在两人身上。

　　千知遥穿着件黑色连帽衫，帽子遮住了半张脸，身上那层A级薄荷香的伪装比平时更淡了些，隐约泄出点S级信息素的清锐——显然是情绪有些波动。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久？”李书沅率先跑过来，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巧克力，蔷薇香混着可可的甜腻，“知遥说等你半天了。”

　　陈知浅没立刻回答，目光落在千知遥身上。

　　对方也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亮，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探究：“贺璟然跟你说了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

　　陈知浅心里一动，刚要开口，却被贺璟然抢先了一步。

　　“没什么，”贺璟然的声音平静，白檀木的气息稳稳地压下空气中的波澜，“聊了点实验课的事。”

　　千知遥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圈，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我爸让我问你，周末的家族聚餐你去不去。”

　　——这里的“我爸”，便是千浮。

　　陈知浅这才想起，陈家和千氏一直有生意往来，每月一次的聚餐是惯例。

　　他皱了皱眉：“再说吧，最近要备考。”

　　“哦。”千知遥应了声，低下头踢着脚下的石子，薄荷香又淡了些。

　　作为千浮的儿子，他对这位父亲的敬畏里藏着难以言说的疏离，连提起时都带着种刻意的平淡。

　　李书沅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气氛有点闷，没话找话道：“对了知遥，你们家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我妈昨天去参加宴会，说看见你爸千浮了，脸色不太好。”

　　千知遥的肩膀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被直接提起父亲的名字，还是让他下意识紧绷起来。“不清楚。”他的声音更轻了，“我很少管家里的事。”

　　陈知浅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疑虑越来越重。贺璟然说当年的事可能和千氏有关，而千浮作为千知遥的父亲、千氏的实际掌控者，嫌疑最大。

　　如果真是千浮的手笔，那他到底为什么要抓走他们？又为什么偏偏让陈云珩失踪了？

　　“千知遥，”陈知浅忽然开口，目光直视着他，“你知道你爸最近在忙什么吗？”

　　千知遥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你问这个干嘛？” 他显然没料到陈知浅会直接打听父亲的动向，语气里多了层戒备。

　　“没什么，”陈知浅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视线，“就是听我爸提了句，说千氏最近动作挺大的。”

　　千知遥沉默了片刻，薄荷香里泛起层冷意：“他能忙什么，无非是争权夺利那套。我大哥千瑞最近在跟他抢城南的项目，闹得挺僵。” 提到父亲时，他刻意用了“他”，而非“爸”，疏离感藏都藏不住。

　　陈知浅心里了然。千瑞是千浮的长子，A级Alpha，一直被千浮当作继承人培养。

　　而千知遥因为隐藏了S级Omega的身份，在父亲眼里远不如大哥重要，自然没机会接触核心事务。

　　至于千榕，那个最小的Beta妹妹，更是在千浮眼里毫无分量。

　　如果当年的事真是千浮做的，千知遥不知道也很正常。

　　“我听说，”陈知浅顿了顿，试探着问，“你爸好像不太喜欢Omega掌权？”

　　“何止是不喜欢，”千知遥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点自嘲，“在他眼里，Omega就是用来联姻的工具。我要是敢暴露真实等级，现在怕是已经被他打包送给哪个老东西当筹码了。” 这话里藏着的，是身为儿子对父亲最直白的失望。

　　他的话像根针，刺破了陈知浅心里最后一点侥幸。

　　如果千浮连亲生儿子的S级Omega身份都能当作筹码，那当年为了某种利益，做出绑架孩子的事，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你们在说什么呢？”李书沅插了句嘴，嚼着巧克力含糊道，“千浮是谁啊？听起来好凶。”

　　“没什么。”陈知浅摇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看了眼贺璟然，对方也正看着他，眼里的意思很明显——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四人沉默地往校门口走，路灯把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如果真是千浮的手笔，那要查清当年的事，恐怕还得从千知遥这里找突破口。

　　可千知遥在父亲面前步步为营，连真实等级都要隐瞒，又怎么可能轻易拿到千浮的把柄？

　　“对了知浅，”快到门口时，千知遥忽然停下脚步，“月末的聚餐，我爸说贺家也会去。”

　　陈知浅和贺璟然同时顿住脚步。

　　贺家？贺璟然的父亲贺深林，当年可是直接参与过边境军区事件的。

　　“我爸说，是他特意邀请的贺叔叔。”千知遥补充道，薄荷香里带着点莫名的意味，“好像是要谈什么合作。”

　　陈知浅的心跳漏了一拍。

　　千浮特意邀请贺深林？这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他看向贺璟然，对方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白檀木的气息沉得像要落雪。

　　“我会去。”

　　贺璟然的声音很沉，“我爸也收到邀请了。”

　　陈知浅点了点头：“那我也去。”

　　不管千浮打的什么主意，这次聚餐，或许是个弄清真相的机会。

　　告别李书沅和千知遥，陈知浅和贺璟然沿着马路慢慢走。夜风格外凉，吹得路边的树叶沙沙作响。

　　“你觉得千浮为什么要邀请我爸？”贺璟然忽然问。

　　“不知道，”陈知浅摇摇头，“但肯定没好事。”他总觉得心里慌慌的，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千浮这种老谋深算的人，突然把当年相关的两家人凑到一起，绝不可能只是为了谈合作。

　　“到时候记得小心点。”贺璟然的声音低沉，白檀木的气息轻轻覆在他身上，带着种无声的保护意味，“千浮那个人，我爸以前跟我提过，手段很阴。”

　　陈知浅点点头，没说话。

　　他看着远处城市的霓虹，心里那点不安越来越强烈。千浮、贺深林、失踪的哥哥、在父亲面前隐藏自我的千知遥……这些线索像一团乱麻，缠绕着指向某个未知的真相。

　　夜风掀起他的衣角，清冷的玫瑰香与贺璟然的白檀木气息在夜色里交织，像两株在暗夜里相互支撑的植物，沉默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雨。

　　月末的家族聚餐，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