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人和怪女孩》艾绿池

8、散伙饭

　　散伙饭定在中考后的第三天，本来对聚会没有兴趣的我并没有打算参加这次聚餐，但没耐住苏丹羽的软磨硬泡，最后才选择去赴约。

　　作为一个转学生，说实话对班里大多数人都没有感情，我并不喜欢续这种无用的缘，说到底没几人日后会相见。

　　散伙饭的地点选在了学校附近，是同一集团下的酒店，听说我们学校的学生过去还有折扣，班长想都没想就定了个最大的间，我们一人交了100块，好像几个班委还搭了点进去，看来也不是多大的折扣。

　　我到得比较早，来的时候就几个班委和几个同学。苏丹羽在群上催着大家早些来，自己人影也不见。

　　我找了没人的那桌坐下，闲着无聊就给大家摆起餐具，摆完一圈看向门口刚好见到奇哥进来，他也一眼见到我，跟别人打了个招呼就向我这边走来。

　　“来这么早，方方她们来了吗。”奇哥边说边顺手拉了张椅子出来坐。

　　“还没，苏丹羽让我早点来，结果自己还没到。”

　　“苏丹羽那张嘴天天胡说，你想喝什么饮料我给你倒去。”

　　“不用，我不喝，阿灿呢？”

　　奇哥把手机放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可乐。“你这么关心他干嘛？我没来的时候有想我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就随口问问。”

　　“老姚不干了你知道吗？”奇哥叹了口气接着说：“还想着以后回来文海能看看你和老姚呢。”

　　“啊？为什么？他自己辞职吗？”我有些惊讶的问。老姚确实是个很好的班主任，我也想着以后回初中部能见着他。

　　“他回老家了，听说是师母身体出现了点问题，听上去挺严重的，系里还说给他们募捐，老姚不肯要。具体什么病我也不清楚。希望师母没什么大事吧。”

　　原来是这样，我在心里双手合十虔诚的向上天拜了拜，希望他能保佑他们一家平安顺遂，我很少向神灵许愿，也不太相信这些，但有些事情除了求神灵，做其他的也显得很无力。

　　我们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可能他也在为老姚一家祈祷吧。突然我们被方方和思文从后面猛的拍了拍肩膀，我俩默契地叫出声来。

　　奇哥一把抓住了方方的手，把她拽到旁边的位置上“差点被你吓死，找死啊，方可怡。”

　　“谁让你跟沛文聊这么投入啊。你小子。”方方坏笑着说。

　　“哪有啊，说起老姚，知道吧，他的事。”

　　“当然，给我难过死了，不知道真的假的，他给我的信把我看得哭死了。”方方难过地说。

　　想起老姚给我的信中短短的几句：沛文你是一个很沉稳的孩子，学习和生活上老师都不为你操心。愿你不忘初心，前程似锦。

　　前程似锦大概就是老师能给学生最好的祝福吧，可我对自己的未来很迷茫，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初心是什么，学习和乖巧只是父母和社会对于这个年龄的孩子正常的期望罢了。

　　我是个正统的符合别人期望的乖小孩，我长这么大唯一一点叛逆就是顺从了上帝的指示，不可控地喜欢上周清子，变成了一个离经叛道的同性恋者。

　　不过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们不再是同学，也不会再有联系，我又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乖小孩。

　　我知道这会是一个不坚定的决心。

　　自从进到这个包间我就不由自主地寻找起她的身影，其实我知道以她的性格应该不会来，可我还是抱有一点希望能见她最后一面，再见最后一面就断了念想。

　　等到最后人来齐开始上菜她还是没有出现，等到大伙从老姚聊到阿灿聊到未来的旅行和大学，等到最后我只是断了今晚不见她的想法。

　　我们一桌十几个人，平时几个外向和话多的全凑我们这桌了，我们这聊得热火朝天，隔壁桌像凑在一起下围棋的老干部，岁月静好、安然自若。

　　没见到周清子我很失落，我的失落在这热闹的场景下闲得很不合时宜，所以草草吃了几口就躲到外面去了。

　　包间外忙碌的服务员推着餐车和收拾下的碗碟快速地跑来跑去，我赶紧走到窗边不碍事的位置呆着，窗外的长街车水马龙，我打开手机在微信列表上划到周清子停顿下来。

　　犹豫再三我还是给她发了消息。

　　我：怎么今天没有来聚餐呀？

　　她回信息总是很慢，这次也不例外。

　　等她没等到，等来了身后苏丹羽责怪的声音：“你怎么跑这啦，还以为你走了，正想打电话骂你不跟我说一声。等下唱歌一起去吧。”

　　我摇摇头，“不了，我不爱唱歌。你们去吧。”

　　“不行，你今天还没好好陪我。”

　　“你想我陪你可以随时约我啊，一定要今天嘛。”

　　“对，一定要今天，快点，不许拒绝我。”苏丹羽拉着我撒娇说。

　　“行行行。”最受不了她这一招。

　　留下来的人差不多二十几个，他们在楼上ktv订了一个大房，进到里面我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准备坐着当听众。

　　苏丹羽和方方点了一首合唱，站在我面前深情对唱，思文在我隔壁跟着节奏轻轻地摇着身体，眼神里印着屏幕倒影出的光，但也像是看向方方时眼里溢出来的光。

　　“你有点歌吗？”我问思文。

　　“没有，人太多了，不好意思。”思文耸肩笑了笑。

　　“跟她们一起唱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我跟你一起。”

　　“不要，我五音不全。”我赶紧摆摆手，往自己嘴巴里塞了颗花生。

　　她们俩唱完把话筒递给了其他人，跟我们一起躺倒在沙发上。下一曲是首抒情歌，我闭上眼睛惬意地靠在沙发上，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微信的信息。

　　周清子：我家太远了，吃完饭回来搭车都难搭，今天大家都有来齐吗？

　　我：挺齐的，所以就好奇你怎么没来，你家在哪呀，离这边很远吗？

　　周清子：在乡下，你可能都没听过。

　　我：哪里呀，说不定我知道呢。

　　周清子：永湖湾，下面的一个小镇子哈哈。

　　巧了，这是妈妈的老家！

　　我正想回复被苏丹羽扯了扯裤子，“诶，奇哥叫你。”

　　我抬头看到奇哥正说着什么话，但音乐声太吵没听清，就起身走到他身边，他靠近我耳边说：“你是不是没事做，陪我去买酒吧。”

　　“哦，好啊。”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夏天的燥热还留在空气中，刚从空调房出来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酒店和学校一样建在小山丘上，我和奇哥沿着山坡一路往下走，橘黄色的路灯在树影下忽明忽暗，我借着昏暗的光边走边看路边的花，完全忘了回周清子的消息。

　　“沛文。”平时爱叫我文姐的奇哥突然很正经地叫了我的名字。

　　“嗯？”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嗯……沛文。”奇哥又叫了一遍我的名字。

　　“怎么了？”我停下来问他。

　　“我喜欢你。”

　　我僵住了，第一反应是我一定是听错了，沉默了一会尴尬地挤出一丝笑容，“啊?”

　　“我是说，我喜欢你，我第一次见你就特别喜欢你。”奇哥挠了挠头，拍了拍空气中的小虫子。

　　我不自在地抓耳挠腮、东张西望，却不合时宜地碰到了奇哥的眼神。我觉得我该说话了，“那个，奇哥啊，我当你是兄弟，你懂吧？兄弟，朋友。”

　　“你这么快就要拒绝我吗？”他自嘲似地笑了下。

　　“你可以这么理解。”

　　“你可以跟我试试啊。”奇哥皱起眉，表情变得有些难过。

　　“我们这个年纪就该做点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我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我们的的距离。

　　“你是不是觉得我成绩不好，我可以为你好好学习啊。”

　　“你好好学习应该是为了你自己，别想那么多了，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啊。”我挠挠头，这个场景令我很不适，我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只能开溜，“我先回去了，你等下回去跟她们说一声吧。”

　　奇哥点点头，“好吧，路上注意安全。”

　　奇哥站在原地没动，特地让我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往便利店的方向走，快走到马路上我想起了中考那天的小木盒，说不准是奇哥送的。

　　我回头看他还在，就朝远处的他喊：“诶，奇哥。”

　　奇哥立马停住了脚步，“啊？”

　　“你知道薛定谔的猫吗？”

　　“什么？什么猫？”

　　我摇摇头说：“没事，我先走了，拜拜。”

　　我心里其实不想那个人是奇哥，还好不是。那么那个送礼人就可以是我想象中的任何人，让那只猫处于既死非死的状态挺好的。

　　我在手机上叫了车，路上有点堵，我准备到附近的公交站坐下等，没想到看到了苏丹羽三人站在公交站。

　　我有些惊喜地向他们跑过去：“你们怎么在这？”

　　她们三人脸上都挂着诡异的笑容，方方先开口说：“我们一路跟下来的嘿嘿。”她指了指酒店下来的那条路。

　　“啊？”我尴尬地摸了摸脖子。“那刚才......”

　　“看到了看到了，靠，我就说他有事吧。”苏丹羽笑着说，她用肩膀碰了碰我问，“你真的对他一点感觉没有吗？”

　　我摇摇头，诚实地回答她：“没有。”

　　“看吧，苏丹羽，我都说沛文肯定看不上他。”方方说。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思文凑上前问。

　　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周清子，出现了她的样子、她的举止、关于她的一切，但这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没有喜欢的人。”

　　“哎哟，不愧是好学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方方对我竖起大拇指，让我哭笑不得。

　　“那你呢？方小姐。”我问方方。

　　“我啊，帅哥都可以啊，可惜我们班没有。”方方随即叹了口气。

　　我瞟了眼思文，那种表情是明显的失落，我就不该多问这一嘴，可能只有我才懂她这种不可言说的失落感。

　　“对了，你们上次说的那家新开的西餐店我们什么时候去吃啊？”我转移话题问。

　　“再过一周吧，明天我和朋友去旅行，差不多五天才回来，等我回来就找你们。”苏丹羽说。

　　我的车到了，她们说了几句日后常相见的客套话就把我送上车，车上播放着邓丽君的《但愿人长久》，我落下车窗朝她们挥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