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人和怪女孩》艾绿池

6、中考

　　中考倒计时的最后一页被年级主任摘了下来，如今倒计时立板孤零零的站在办公室门外，独自面对着清晨的太阳，被阳光染上了淡淡的亮橘色。

　　天空万里无云，不出意外会是大晴天。

　　学校的被征用为考场，教学楼早早就被封了起来，我们一群考生在班主任的带领下整整齐齐的站在了教学楼前。

　　任课老师们都穿上了红红的Polo衫，衣服左边靠近心脏的位置印着‘中考必胜’四字，老师们看起来春光满面，像是好事已至。

　　第一门是语文，同学们手持着老师准备的两大张考前必背古诗文。由于天气炎热，有的已经不幸被折成扇子扇风，有的被视如珍宝，恨不得半小时内把它一字不漏的印在脑子里。

　　我站在方方背后，抱怨着太阳不偏不倚的晒到我的头上，刚好在我鞋头前划了一条完美的阴阳分割线。

　　我前面的方方不安的扭动着身体，手上拿着古诗文叠成的纸扇不停的扇风，脚也不安分的踹着地下的小石子。

　　“沛文，你紧张吗？”方方转过身问我。

　　“还好，正常做就好啦。”因为抬头回答她，我拿起了手中的纸放在额头上挡太阳。

　　“我好紧张啊，要能坐你旁边就好了。”方方边扇风边跟我说，然后抱怨起天气。

　　“别紧张啦，会写的写上就好了，也就考三天。”说完我拿下额头上的纸给她降降温。

　　“三天也太久了。”

　　“别想这些了。”我晃了晃手中的纸问，“这你都记住没有。”

　　“差不多吧。”她皱着眉头转了转眼珠子又说，“对了，水何澹澹是哪个‘dan’来着，不行，我得赶紧背。”

　　方方拆开折成扇子的纸，在展开的纸上逐行找起《观沧海》。

　　“三点水的加一个‘詹’字，你快背吧。”我说完把她整个人扭了回去。

　　班上的人都被打乱分到了不同考场，我和方方有缘，刚好被分到了一个考场，但座位号十万八千里，方方因此在我耳边念叨了好几天，“可惜啊~没能坐隔壁！”

　　我看了一眼手上的表，还有二十多分钟到八点，于是放下纸让脑子清净清净。

　　中考的第一天，炎热，无风。我只想快点到教室里开考。

　　五分钟后，队伍终于在老师的欢送声中动了起来。

　　老师们在大厅内排成了两排，同进去的同学们一个个击掌，还大声地送上一句“加油”，活脱脱的一场宗教仪式。

　　方方挽着我的手一起上楼，一直在我旁边念叨，我忙着左顾右盼几乎左耳进右耳出，没听清楚她的一句话，只是久久附和一句“嗯嗯嗯”。

　　我在找周清子，只想考前见她一面，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想见到她。

　　走到三楼我终于见到了她，她正拿着她的卡通水杯在饮水机前接水。

　　我拿着上两周找她借的笔跑到她面前，“清子，这个还给你，一直放我笔袋里忘记还你了。”

　　她楞了一下，好像忘了这件事，接过笔给我道了谢。

　　“那我先走啦。”我丢了一句心满意足地跑回了方方身边，然后我俩一起上了楼。

　　我们刚走到楼梯转角，方方突然拉住了我，把她的东西全部扔给我后二话不说的跑了下去，跑到一半才回头给我远远喊了一句：“厕所！“

　　我愣了半分钟才想起来，我们的考场在四楼，四楼的女厕在我们考场的另一边。

　　我靠在楼梯转角的石头栏杆上等她，教学楼里吱吱喳喳一片，教室门前都排满了人，监考老师拿着扫描仪器姿态各异的站在考场门口。

　　我站在楼梯上往下看，又看到了周清子，她正靠在栏杆上，没带眼镜，眼神飘忽不定，好像在想些什么。

　　她旁边还站着班里的同学，叫何腾，一直跟她说话呢。

　　何腾先看到了我，向我招手打招呼，我也立刻给他还了回去，一旁的周清子跟何腾说了些什么，从口袋里拿出眼镜戴上，然后露出她弯月似的眼睛对我笑。

　　“你在那个考场啊？”何腾对我喊道。

　　“上面呢，21。”我指了指上面。

　　“那你还不快点上去。就要进去啦。”

　　“准备上去了，等方方呢。”

　　何腾点了点头，他们身后的队伍动了起来，何腾拍了拍周清子的肩膀，两人融入了队伍中。

　　周清子站在队伍内对我说了二个字，我一点也没听清，或者她根本没出声。

　　从场景和口型判断，应该是“加油”。

　　我抓紧拳头举到脸旁，晃了两下以示“加油”，希望她能理解我的意思。

　　考场前的队伍越来越短，在大家都快进去的时候，方方终于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

　　“快跑！我去了这么久吗？”方方边跑边回头看。

　　“我们很近的，四楼第一间就是。”

　　“哦，是吗，东西给我吧。”方方从我手上拿回了她的东西，抓起她的手表又不淡定起来，“提前五分钟进场啊！”

　　于是我被她连拖带拽的拉进了考场。

　　第二天很平静的过去了，大家重复着第一天的流程，考试，对答案，有人欢喜有人愁，接着是紧张的复习，然后迎接下一天。

　　第三天是最复杂的一天，大家都到了长战线的疲倦期，考试的紧张和假期的期待都混杂在一起。

　　英语是最后一科，考完后从考场内到教学楼都一片欢声笑语，我们考场的严肃考官也放下了一直紧皱的眉头。

　　考试一结束方方就向我飞奔了过来。“沛文~终于考完了！”

　　方方走过来搭着我的肩，靠在我身上看我收拾东西。

　　我抬了抬肩膀，把她推开，“走开，等我就收好就走。”

　　“我看你写挺快啊，怎么东西也不快点收。”方方抱怨道，拉出我隔壁的椅子坐下。

　　我慢悠悠地把笔装进笔袋，拿起水杯，最后把方方从凳子上拉了起来。

　　“走吧。”

　　回教室的路上我们撞见了老姚，他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衫，一排纽扣直接扣到了脖子，头发梳得顺滑，看起来把自己收拾了一翻，比平时打扮得精神多了。

　　老姚背着手闲步走在走廊上，撞见我们时笑得十分灿烂，露出他的标准憨笑对我们打招呼：“沛文、可怡”

　　“老师好。”

　　方方很老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嘿，老姚。”

　　“感觉怎么样，沛文。考得还不错吧。”老姚问我。

　　“嗯……还行吧。等成绩出来才知道。”

　　“喂，老姚，你偏心啊，怎么不问我。”方方对老姚说。

　　“正准备问你呢。”老姚笑着回答。

　　“对了，我先回办公室拿点东西，回去让班长组织下同学们收拾啊。让大家先别走啊”我们正走到教室后门，老姚折了回去，迈着他急促的步伐走回办公室。

　　我和方方回到教室就各自回座位收拾起东西，早就忘了老姚的交代。

　　我的座位上散落了一地的试卷，估计是前一天复习的时候堆在桌子上不小心掉下的。我把一张张试卷卷好放进了书箱。

　　“你连这个都还带回去啊。”苏丹羽坐在桌子上看着我说。

　　“那不然怎样，扔了吗？”我拿起书箱里的试卷放到桌上。

　　“不然呢，我书都扔了。”苏丹羽指了指我们后的杂物间。

　　我回头一看，从前只存放了扫把了书箱的杂物间里堆满了书和试卷，不少已经被撕碎，一张张纸屑如雪一样落到同类的遗体上。

　　我看着书箱里的书，第一次觉得有些不舍。书是这世上我喜欢的为数不多的东西，虽然是教科书，扔了还是觉得可惜。

　　苏丹羽撑在桌子上，晃着腿，看向我身后的杂物间说：“到时候会有阿姨来收的，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转念一想，她说得也对，这是不错的归宿，说不定能重生变成其他书籍。

　　于是我和苏丹羽拿起我的书像泼水一样扔进了杂物间。苏丹羽还叫上了方方和思文，几人像泄愤一样狠狠地往里扔，甚至把我挤了出去。

　　最后，我的书箱空空如也，只剩下几只快耗尽的圆珠笔。

　　等她们疯完，我们一起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我的桌子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礼物袋，不知道是谁放的，我抬头看周围，大家都在各自忙活。

　　没等我打开礼物袋，她们三人就起哄起来。

　　“哎哟~谁送你的。”苏丹羽第一个看见立刻抢了过去。

　　“什么东西啊？”思文凑了过去。

　　我有些不知所措，在一旁干笑。“说不定不是给我的，只是放错地方了。”

　　“怎么会，我们可不可以打开看看啊。”思文还没说完方方就把袋子打卡了。

　　方方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木盒子和一些糖果、巧克力。方方摇了摇盒子，举起来说：“这里面肯定有东西。我们就不动啦，物归原主。“

　　方方把东西都装到里面还给了我，“诶，沛文，说不定是哪个暗恋你的人送的，要不干嘛悄咪咪的，有后续记得告诉我们啊。”

　　“谁，谁暗恋文姐？”奇哥收拾好东西也来凑热闹。

　　“关你屁事。”方方说。

　　“文姐的事就是我的事，快告诉我啦。”

　　“有人给沛文送了礼物，你都没给我们准备，没良心，我的毕业礼物呢？”苏丹羽伸手问奇哥要。

　　“有有有，到时候吃饭给你。”奇哥缩成一团。

　　“不会是你吧，张洛奇。”方方指着礼物。

　　奇哥看了一眼袋子里的东西说：“就算是我，也不会送这种东西，鲁班锁，幼儿园玩意儿。”

　　“老姚来了，快回座位。”思文看着讲台说。

　　班里迅速安静了下来，我环视了一周，发现有些同学已经走了，才想起老姚的嘱咐。

　　“同学们，等下大家收拾好自己座位上的东西，打扫一下座位的垃圾，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家啦，老师在这里祝大家过一个开心的假期，有个满意的成绩，最后祝大家学业有成，前程似锦。”老姚站在讲台上满脸笑意的讲完了一番话。

　　老姚走下讲台，为我们一人发了一封信，发完信后，老姚静静地从后门走了出去。

　　西斜的太阳照进了教室，照到了反扣在桌子上的椅子，空荡荡教室浸在金灿灿的夕阳里。

　　我坐在后门，和经过的同学一个个告别，最后只剩下我一人。

　　我等得昏昏入睡，终于等到了爸爸的电话。

　　今天爸爸特地从外地赶回来接我，即使等了几个小时我也乐意。

　　我漫步在夕阳里，快乐地迎接我的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