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人和怪女孩》艾绿池

5、毕业照

　　四月刚到，天气回暖，我换下了校服里的薄毛衣，把它塞到书箱里。

　　体育中考过后，我们取消了体育课，为了一模考试，我整天都窝在教室里。

　　这几天连续下雨，终日不见阳光，感觉心情都郁闷了不少。

　　今天好不容易出太阳，本来打算到操场跑下步，运动下能使人精神不少，心情也会变得不错。

　　奈何事与愿违，老姚通知我们课后要到操场拍毕业照。我都忘了这事。

　　学校可真会选日子，一挑就是久违的晴天。

　　下课铃声一响，老姚在讲台上组织我们下楼。“楼下空地集合，一个不能少啊，大家整理好仪容仪表，拍个漂亮的毕业照哈。”说完憨笑着目送我们出门。

　　空地上，大家各个笑容满面，看起来特别精神。大家都很期待毕业照的样子。

　　也对，大家是相处了三年的同学，只有我一个转学生才会对这种事情无感。

　　“各个宿舍看一下自己人到齐没。”班长在前面喊道。

　　“203到齐。”我举手示意。

　　宿舍长报备完后班长低下头在纸上勾了几下，然后说：“大家跟我一起下操场。先去篮球场那边等，6班拍完才到我们。还有，老姚带了相机，想拍个人或者宿舍的就去找他吧。”

　　班长说完大家吱吱喳喳讨论起来，都合计着怎么找老姚拍照。

　　我跟着大部队走着，突然被人拽住了校服外套，回头看是苏丹羽，她走到我身旁勾住我的手说：“等下找老姚拍个合照吧，和方方她们一起。”

　　我笑着回复她：“好啊。”

　　突然想到我都没有从前好友的照片，每次转学都匆匆忙忙，有时候学期刚过一半就要搬走，好多同学连再见都来不及说。

　　这次照片我一定好好留着，要不以后在路上相遇我都想不起来谁是谁，这多遗憾呀，明明是曾经的好友，可我的脑子就是记不住人。

　　难道这属于脸盲症？刚知道的新名词，我也搞不明白意思。

　　方方和思文走了过来，方方从袖口掏出手机，露出半截递到我们面前。

　　“等下我们一定要摆这个造型。”还没说完自己大笑起来，拿手机的手一抖一抖的，我们都看不清手机画面，就看到几个人影晃呀晃。

　　“什么东西，我看一下。”思文嫌弃的看了她一眼，把她的手机从袖子里抽了出来。

　　“喂，低调点！”方方压着声音大叫，伸出双手档在手机前。

　　思文把手机揣怀里看了一眼，噗呲笑了。她把手机递到了我们面前，图片是一群外国士兵伸手摆成六芒星的姿势，士兵很正经，却透着无来由的幽默感。

　　我点了下人头说：“6个，我们还差人，和老姚一起吗？”

　　“不是啊，不是还有阿灿和奇哥嘛。”苏丹羽说。

　　“对哦。”

　　不说我还真忘记了他们，惭愧惭愧。前段时间他俩聊天被老姚抓了几次，最后把他们分开，坐到对角线去了。他们课外时间还是会过来找我们叙叙旧。

　　拍摄的场地设在操场的草地中间，跑道上排着几个班级的方阵，外面歪歪扭扭围着许多凑热闹的其他年级学生，从上面俯瞰像一串乱序的代码。

　　一个个方阵移动着，走上拍摄的阶梯，在上面留下青春的定格瞬间。

　　草坪上的摄影师拿着喇叭在大喊；这边来一点，那边去一点，好啦好啦。咔嚓。阶梯上的人又一个个走下来。

　　到了操场，班长让我们按身高排成两条队，一顿混乱的换位之后我被换到了最后面。

　　排好队后班长对大家喊：“等下就按这个队伍上去拍照。”

　　班长话音刚落，大家就炸开了锅，抱怨声不断。

　　“为什么呀？我不要。拍个照还这么多要求。”方方喊道。

　　“随便站呗。”站在我前面的思文帮腔说。

　　“诶诶诶，干嘛呀，吵什么呀，看哪个班像你们这样的。”老姚皱着眉头走过来严肃地对我们说。

　　“老姚，让我们自己选位置站呗。”方方说。

　　“好吧好吧，大家选自己喜欢的位置吧。尽量高的在后面，矮的站前面，不要挡住就行。”老姚发话大家才安静下来。

　　老姚说完话大家偷偷换起位置，思文跑到了方方的位置，我站着没动，不知怎的周清子就站到了我前面。

　　我低头偷笑，有些紧张起来，人家就这样好好的站着，不知怎么我就这样脸红心跳了，一定是天气的缘故。

　　我偷偷抬眼看她，她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时不时撩起脸侧的落发，才注意到她的短发已经齐肩。

　　前面班级一个接一个，很快就轮到了我们，我们一群人穿过跑道，来到足球场的拍照地点。

　　年纪主任、任课老师和校长已经坐在架子前排等着我们，男生们有序的站到了最上面一排，我们一个接一个的跟了上去。

　　太好了，我和周清子也能有合照了，我内心暗喜，可我刚站上了第二节阶梯，苏丹羽和方方把我拉了下来。

　　“沛文，跟我们站一起吧。”苏丹羽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当然没有理由拒绝，我还是编了一个。“可是，会不会挡住后面的人啊。”

　　“怎么可能，这一节梯这么高。”方方拉着我说。

　　我僵在原地一会，然后乖乖走到了第一排。位置还没站热，就听见摄影师“诶诶诶”的叫了起来。

　　“那个女生。”摄影师拿着一卷纸指着我们这边，用略带口音的声音大声喊道：“你啊，上去第三排。”

　　“我吗？”我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

　　“对对。你站那不好看。”摄影师用手示意我上去。

　　老姚坐在凳子上抬头看向我说：“沛文，上去吧。”

　　在苏丹羽她们不舍和大家看戏眼神中，我一人站到了男生中间。

　　拍完班级集体照后我们约好的六人一起去找老姚，老姚正和纪律委员合照，他勾着人家的肩，像两个同龄人，可能是那一瞬间老姚变年轻了吧。

　　我们六人在一旁东倒西歪的站着，方方永远无骨似的摊在思文身上，靠在她耳旁说起了悄悄话。苏丹羽和奇哥在模仿老姚，我和阿灿就看着他们搞怪，我们俩在这个小团体就就常常做为围观者。

　　‘’这边来一点，那边手伸出，对对对，头头头，诶！对，笑！很好很好，换姿势再来一张......“”

　　老姚可是拿出了专业摄影师的样子，给我们每个人都一一指导了一遍，我们几人换了几个姿势拍了好多站，最后还让人帮我们跟老姚来了张合照。

　　合照后三个女生都去找舍友了，奇哥和阿灿陪我一起坐在草地上等系照。

　　“文姐。”奇哥拍拍我手肘叫我，他老爱叫人‘姐’，等我扭过头他接着说，“这个周末要不要去看电影。”

　　“什么电影啊？我不怎么喜欢看电影的。什么题材？”我问。

　　“你喜欢什么就看什么呗，可以去私人影院看啊。”他向我挑挑眉。

　　我摇摇头，“才放那么一天假，算了吧。”

　　“你个狗东西，约人沛文不约我。”阿灿往奇哥拍了一掌。

　　“我们一起去啊，你想什么啊。”奇哥瞪了他一眼。

　　阿灿没回奇哥的话，指着前面说：“那个不是清子吗？卧槽，她和方世彦是一对啊。”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真的是周清子和一个男生，她和平时的状态很不一样，他们边走边聊，迎着夕阳走在草地上，俩人就好像是影视里的青春主角。

　　看着她和男生的笑脸，心里一下变得好失落，原来她也可以这么健谈，原来她也喜欢笑......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吗？”我手指揪着地下的草，努力控制住情绪。

　　“没有，我乱说的。”阿灿摆摆手说。

　　“那就好。我们班有谁喜欢她吗？”我问。

　　“方世彦？为什么问这个？你喜欢方世彦啊？”奇哥撞撞我的肩膀，一脸看透我的样子。

　　“不是，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我无奈的说。

　　我问的明明是周清子呀，算了，懒得解释。

　　“他家里有钱，成绩又好，球还打得好，就是差在不够高不够帅，比我还差了那么一丢丢。”奇哥说完还不忘摸了两下头发。

　　“也就这样吧。”我说。

　　“不愧是我文姐，眼光就是高。”灿哥看向我打趣道。“到系照了，走。”

　　“走走走，集合了“奇哥站起来拍拍裤子，顺便把我拉了起来。

　　准备拍系照，几百人站在梯子上，密密麻麻。各个班级的人乱成一团，我挑了个第二排边边的位置站着。

　　太阳已经下山了，天还亮堂堂，我看着上空的云发呆。

　　“可以拉我一下吗？”是周清子的声音，我立马低头，见她把右手伸到我腰旁，抬着头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哦，好。”我牵过她的手，把她扶了上来。

　　她的手软软小小的，我的注意力全跑到了手上，不由地溢出了笑容，像小时候抓到了最喜爱的毛绒玩具。

　　我的脸暖暖的，直至她松开手我都不敢看她一眼。

　　真是莫名其妙，这一定是天气的原因，太热！太干！才让我脸红心跳乱了神。

　　“主任帅不帅”摄影师大声的召回了我的魂。

　　周清子站在我身旁，轻声说了一声“帅”，我想她一定笑得很甜。

　　真希望这是只有我和她的合照。

　　从宿舍出来天快黑了，因为拍照耽误了很多时间，老姚给我们放宽了回教室的时间，见时间还早，我一人慢悠悠的走在路上。

　　突然一只橘猫从灌木丛里窜出来，几秒后又跳进了对面的灌木丛里，大概在抓老鼠。

　　我走到那只橘猫跳进去的灌木丛，想看看它到底在做什么，我刚伸头过去它就从里面钻了出来。

　　它一出来先是在我脚下绕了一圈，然后走到我脚边蹭啊蹭，最后贴着我的鞋子磨起了腮帮子，吓得我赶紧走开。

　　没想到它一路跟着我，一直跟到了教学楼，我一进教学楼它就停了下来，收起前肢乖乖的蹲在石阶前，像是被驯化过一样。

　　我蹲下和它告别，猫咪扭头来蹭我的手，它的毛软乎乎的，我忍不住摸了几下它的头。

　　“看来它跟你很熟噢。”周清子摸着猫背对我说。“她的毛的真好软。”

　　“清子？你也还没回教室啊。没有，可能它饿了，想找我要吃的。”我站起身来，“一起回教室吧。”

　　“嗯，走吧。”周清子摸摸猫咪说，“姐姐回教室啦，下次再给你带猫粮。”猫咪像听懂了一样喵喵叫起来。

　　“你平时会喂它呀？”我问周清子。

　　“对呀，我家也有一只，毛黄黄的，跟它还有点像呢，不过是我捡来的，平时住宿也见不到它，就跟这只猫咪玩一下。”周清子和我边走边说。

　　“噢。”

　　“你呢，有没有养什么宠物呀。”

　　“没有，我妈怕掉毛。”

　　“噢。”

　　我们穿过高中部的走廊来到初中部楼下，楼下的公布栏上贴了一张长条的纸，上面写着‘中考一模成绩年级排名’，下面贴了几张印着密密麻麻黑字的A4纸。

　　“一模成绩出来了诶。”周清子把我拉到公布栏前。

　　我靠过去看，在密密麻麻的墨点中找我的名字。

　　“哇，你这次是第二。”周清子测过头指着纸上我的名字对我说。

　　我顺着她手指的位置看过去，真是我的名字，看来辛苦没白费。

　　第一名刘念源，二，我。三，黎婷……

　　心里的虚荣心作怪，我顺着名单一直往下看，终于看到了我要找的人，方世彦，13。心里舒服多了。

　　“你呢？”我问周清子。

　　周清子耸耸肩，“我可就难找了，老师也会说的。走吧。”她把我推向了楼梯。

　　“你高中打算考哪里呀？”周清子问。

　　“市一中吧，你呢？”我歪过头问，期待着同样的回答。

　　“应该还是这边高中部吧。”

　　“噢。”我失落地应了一声。

　　我俩再也没有出声，楼梯好像延长了十倍。

　　她背着手侧过头，边走边看楼外的傍晚，我偷偷看她，偷偷记住她的样子。

　　四月的暖风从楼梯一侧向我们吹来，我闻到了属于她淡淡清甜的果香味，这会是往后四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