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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晨光和吐司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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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尘在陌生的床上醒来,宿醉的钝痛立刻袭击了她的太阳穴。她花了几秒钟才回忆起昨晚支离破碎的片段——震耳的音乐、消防通道的吻、一记耳光,以及……冯祁勋把她带回了他的公寓。
她猛地坐起,检查自己,衣物完好,除了头痛和嘴里残留的酒气,并无其他异样。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窘迫和混乱。
她轻轻推开卧室门,食物的香气隐隐飘来。循着味道走到开放式厨房的入口,她看到了令人意外的一幕。
冯祁勋背对着她,站在灶台前。他换下了昨晚那身带着夜店烟酒气的衬衫,穿着简单的灰色棉质T恤和休闲长裤,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些居家的随意。他正专注地看着平底锅里滋滋作响的太阳蛋,动作熟练地用锅铲边缘整理着蛋白的形状。旁边的吐司机“叮”一声弹出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地开口:“醒了?餐桌上有蜂蜜水,喝了会舒服点。”
梁尘这才注意到餐桌上确实放着一杯浅金色的液体。她走过去,没有碰那杯水,只是站着,气氛有些凝滞。
冯祁勋将煎蛋和吐司装盘,又夹了几片煎得焦香的培根,一起端到餐桌上,推到她面前。他自己则只端着一杯黑咖啡,在她对面坐下。
“吃吧。”他语气自然,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梁尘没有动,她看着他,需要一個解釋。
冯祁勋喝了一口咖啡,目光落在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终于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疲惫的坦诚。
“昨晚的事,我道歉。”他先开了口,但没等梁尘回应,便继续说道,“我失控了。因为……你偶尔某个瞬间的神态,很像一个人。”
梁尘微微一怔。
“像我以前喜欢的一个人。”他垂下眼睫,看着杯中深色的液体,“不是长相,是那种……固执起来,谁也不服的劲儿,还有工作时那种不要命的专注。”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梁尘的意料。
“她以前也是设计师,很有才华。”冯祁勋的声音很轻,像在叙述一个遥远的故事,“后来为了家里,放弃了。”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复杂的笑,“老头子觉得那是不务正业。所以我偏要做成,做得比所有人都好。”
他抬眼,再次看向梁尘:“我看到你,就像看到如果她当年坚持下去,可能会成为的样子。”这解释了他为何在专业上对她格外严苛,或许也解释了昨晚那个复杂而冲动的吻——夹杂着欣赏、移情,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证明自己的渴望。
梁尘沉默地拿起叉子,戳了戳盘子里完美的太阳蛋。她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故事。
“你做饭……很熟练。”她生硬地转换了话题,试图打破这过于私密的氛围。
冯祁勋挑眉,似乎很满意她注意到这一点:“在国外读书时当过几年留子,总不能天天吃炸鱼薯条。”他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几分倨傲,“生存技能而已。”
梁尘低下头,开始小口吃早餐。吐司边缘烤得焦脆,鸡蛋火候恰到好处,培根香而不腻。味道确实出乎意料的好。
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餐厅,两人相对无言地吃着早餐。昨晚的冲突、尴尬、那个越界的吻,似乎都在这温暖的食物香气和意外的坦诚中,被暂时搁置了。
早餐在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中结束。
“我送你回去换衣服。”冯祁勋拿起车钥匙,语气不容拒绝,仿佛只是完成一项必要的流程。
车停在梁尘公寓楼下。这是一个位于老城区但管理尚可的小区,与她之前在启城可能拥有的居住环境相去甚远,更无法与他那个可以俯瞰苏州夜景的顶层公寓相比。
“我很快。”梁尘意图明显,不希望他跟随。
“嗯。”冯祁勋应了一声,却还是在她输入门禁密码时,自然而然地跟了进去。
梁尘的公寓在一楼,带一个小院子。面积很小,估计只有六十平左右,但采光极好。冯祁勋站在客厅中央,目光像最精准的扫描仪,迅速而仔细地掠过每一个角落。
房子装修简洁,以原木和白色为主,但处处透着精心打理的痕迹。靠墙的书架塞满了建筑、艺术和社科类书籍,有些旧书甚至包了书皮。窗台和角落摆满了绿植,多是些好打理的品种,长得郁郁葱葱。小阳台上放着画架和一套户外桌椅,旁边是个小烧烤架,看得出她偶尔会在这里放松。
最引人注目的是客厅一面墙上钉着的软木板,上面密密麻麻贴满了各种灵感碎片——建筑草图、材料小样、展览门票、风景照片,还有几张……启城的老照片,夹杂其中,并不显眼,却被他敏锐地捕捉到。
整个空间紧凑、高效,充满了生活气息和个人印记,与他那个大而冰冷的“样板间”截然不同。这里的一切都诉说着主人是如何一点点将这个小空间,经营成属于自己的、坚固而舒适的城池。
梁尘快速从卧室拿了换洗衣物走进浴室,关门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冯祁勋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走到书架前,目光扫过书脊,发现了几本他寻找已久但已绝版的建筑理论原版书。他又走到那面软木墙前,更仔细地看着那些草图和笔记,眼神里流露出专业的欣赏。
当梁尘换好一身干练的西装套裙,湿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冯祁勋正背对着她,专注地看着她墙上那些凌乱的灵感笔记。
“可以走了。”她出声提醒。
冯祁勋转过身,目光在她还带着水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极其自然地从沙发扶手上拿起她刚才随手丢下的、装着脏衣服的袋子。
“头发最好吹干,苏州早上凉。”他边说边率先向门口走去。
梁尘愣了一下,跟上去,想拿回袋子:“我自己拿。”
冯祁勋已经拉开了车门,将袋子放在后座,仿佛没听见。
回公司的路上,两人依旧沉默。但这一次的沉默,与来时不同。冯祁勋的脑中不再是那个在会议室里与他据理力争的专业形象,而是那个塞满书籍的小公寓、生机勃勃的绿植、以及墙上泄露出的、柔软而丰富的内心世界。
梁尘让冯祁勋把车子停在离公司一个路口的地方,自己跳下了车,她可不想徒增什么绯闻骚扰,但是其实也没什么的事情被别人作为茶水间八卦来消遣。
“谢谢。”梁尘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梁尘。”他忽然叫住她。
她回头。
冯祁勋看着她,晨光中她的脸庞干净清晰,昨晚的醉意和脆弱已荡然无存,重新披上了冷静自持的外壳。他顿了顿,只是说:
“下午两点,项目会议,别迟到。”
梁尘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大楼。
冯祁勋看着她挺直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后,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他见识了她的专业,触碰过她的脆弱,现在,又窥见了她精心构筑的私人城池。
这座小小的、五脏俱全的城池,似乎比任何一个他经手过的亿万项目,都更让他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