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观》英酱

39、笼中佛·脆弱的同盟

　　船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霍殊的问题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悬在两人之间。萧谨言看着他，那双沉静的眼睛里没有闪烁，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和一丝被压抑的痛楚。
　　“诚意？”萧谨言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我冒着暴露的风险在图书馆帮你引开追兵，现在又孤身一人找到这里，这还不够诚意吗？”他顿了顿，语气低沉下去，“至于我弟弟萧谨行……他三年前在东南亚参加一个所谓的‘学术交流项目’后失踪。我们家族动用了所有资源，最后只查到一丝线索指向龙渊集团在D国的生物医学研究。我潜入海德堡已经一年，直到最近才确认他被囚禁在那个地狱般的5-4-0单元。”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霍殊能听出那平静之下汹涌的绝望和愤怒。这种情感，不像是能伪装出来的。
　　“至于情报，”萧谨言从连帽衫的内袋里取出一个薄如蝉翼的透明平板，手指在上面快速滑动了几下，然后递给霍殊，“这是龙渊核心实验室部分区域的结构图，比你从档案馆弄到的蓝图更详细，包括了部分安保盲区和通风系统的实时压力监测点。还有……这是过去72小时内，龙渊内部通讯中关于‘异常入侵者’和‘5-4-0单元数据异常’的加密摘要。你可以验证其真实性。”
　　霍殊接过平板，快速浏览着上面的信息。结构图确实比他获得的更精细，标注了几个他之前未发现的备用通道和能源节点。而通讯摘要的内容更是触目惊心，里面提到了“共鸣陷阱被触发”、“样本意识出现不可控波动”、“建议对‘容器’进行强制回收评估”等字眼，时间点与他潜入实验室的经历完全吻合。这些内部情报的细节和时效性，远非外人能够伪造。
　　萧谨言的情报能力，确实深不可测。
　　“你的目的是什么？只是救出你弟弟？”霍殊将平板递回，目光锐利。
　　“救出谨行是第一位的。”萧谨言收起平板，眼神冰冷，“但龙渊必须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们进行的‘衔尾蛇计划’，远不止你看到的这些。他们在全球范围内搜寻具有特殊体质或精神潜能的‘容器’，进行非人道的灵魂嫁接和意识重塑实验，试图创造某种……‘完美’的存在，或者达成某种我们尚不清楚的终极目的。我需要核心数据，才能彻底揭露和摧毁他们。”
　　灵魂嫁接……意识重塑……霍殊的心沉了下去。这与他自身的遭遇何其相似！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想利用我拿到数据后，就把我当成弃子或者……下一个实验品？”霍殊问出了最核心的疑虑。
　　萧谨言直视着他，语气异常认真：“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而且，你是我找到的、唯一一个从龙渊的实验中‘醒来’并开始反抗的‘容器’。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龙渊计划的最大威胁和漏洞。帮助你，就是打击他们。我需要的是一個活着的、清醒的盟友，而不是一具冰冷的实验标本。”
　　这个理由，具有残酷的逻辑性。霍殊沉默了片刻，大脑飞速权衡着利弊。与萧谨言合作，风险巨大，但可能是他目前唯一的生路和获取反击力量的机会。拒绝合作，他将独自面对龙渊的天罗地网，胜算渺茫。
　　“合作可以。”霍殊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但我有条件。第一，情报共享必须对等且及时。第二，行动由我主导，你有建议权，但最终决定权在我。第三，关于我‘容器’身份的一切信息，你必须绝对保密，不得向任何第三方泄露。第四，如果救出你弟弟，我需要知道所有关于‘衔尾蛇计划’和我自身情况的真相。”
　　萧谨言几乎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可以。我接受你的条件。情报我会通过加密信道传递给你。行动上，你可以自主，但关键时刻，我希望你能信任我的判断。至于你的身份……”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霍殊一眼，“我比你更希望它成为秘密。”
　　一个脆弱的、基于共同敌人和迫切需求的同盟，在这条飘摇的破船里，初步达成。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萧谨言问。
　　“龙渊已经知道我潜入了核心区，并触发了警报。他们肯定会加强戒备，并急于找到我。”霍殊冷静地分析，“直接再次潜入是自杀。我需要一个诱饵，一个能让他们暂时转移注意力，或者露出破绽的机会。”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被包裹的手腕上。“或许，可以从这个‘锚点’入手。”
　　萧谨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想主动暴露一个虚假的行踪，引蛇出洞？”
　　“不完全是。”霍殊摇头，“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反向利用这个‘锚点’，向龙渊传递一些……他们想看到，却又会让他们感到不安的‘信息’。”
　　一个大胆而危险的反击计划，开始在他心中成形。这个计划需要萧谨言提供技术支持，也需要对龙渊心理的精准把握。
　　风雪依旧敲打着船屋，但舱内的气氛已经悄然改变。从孤身逃亡，到有了一个神秘而强大的临时盟友，霍殊脚下的路，似乎出现了一丝微光。尽管这缕光，可能通向更深的深渊，但至少，他不再是一个人面对无尽的黑暗。
　　同盟已成，下一步，就是将暗处的博弈，推向更激烈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