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观》英酱

40、笼中佛·反向信号

　　废弃的船屋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变成了一个临时的战术指挥中心。萧谨言从他那看似普通的背包里，取出了几件造型精良、明显不属于民用市场的电子设备。其中一台巴掌大小、带有可折叠柔性屏幕的终端被他熟练地架设起来，另一件则像是个经过强化的信号干扰/放大器，天线结构复杂。
　　“这是非标准频段的频谱分析仪，经过特殊调谐，可以捕捉并解析你那‘小礼物’发出的微弱信号特征。”萧谨言一边快速连接设备，一边解释，手指在柔性屏幕上飞快滑动，调出复杂的波形图和参数界面，“龙渊用的通信协议很古老，但加密层级很高，像是某种基于生物特征识别的混合编码。不过，既然这东西是‘锚点’，它的基础心跳信号和状态报告应该相对固定，这是我们能利用的突破口。”
　　霍殊褪下包裹佛珠的屏蔽材料，将手腕放在萧谨言指定的一个传感器探头上。冰凉的触感传来，紧接着，那熟悉的、微弱但持续的震颤感再次变得清晰。终端屏幕上立刻捕捉到了一段稳定重复的低频信号波形，旁边滚动着一连串快速变化的十六进制代码。
　　“看，这就是它的‘心跳’和基础状态广播。”萧谨言指着波形图上的几个特征峰谷，“频率稳定，编码规律，这是在向某个接收端报告‘容器状态稳定，锚点功能正常’。当我们靠近龙渊核心的能量场时，它会发送更复杂的编码，包含位置和环境数据。”
　　他快速操作着，开始尝试解码信号的帧结构。“我们需要做的是，模拟出一种特定的异常状态——不是彻底失联（那会立刻引发最高警报），而是一种‘不稳定但仍有价值’的状态。比如……‘容器意识出现剧烈但可控的排斥反应’，或者‘锚点接收到未知外部干扰，数据流出现污染’。”
　　霍殊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让龙渊认为他们的实验出现了他们意料之中的‘风险’，但又不至于让他们觉得完全失控，从而诱使他们采取更谨慎、但也可能暴露更多信息的调查或回收行动？”
　　“没错。”萧谨言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就像钓鱼，既不能把线绷得太紧让它脱钩，也不能让它完全感觉不到威胁而失去兴趣。我们要送给他们一个他们不得不咬，但又吞不下去的饵。”
　　时间在紧张的调试中流逝。萧谨言展现出了惊人的技术能力，他不仅快速解析了佛珠信号的基本框架，甚至还尝试逆向推演龙渊可能使用的几种加密算法的密钥种子。最终，他选定了一种方案：在佛珠原有的“稳定”心跳信号中，间歇性地插入一段经过精心构造的“噪声”代码。这段“噪声”模拟了高强度精神冲击后，意识场残留的紊乱波动特征，其强度和模式恰好处于龙渊实验数据中记录的“高风险但仍有研究价值”的阈值边缘。
　　“准备好了。”萧谨言将那个信号放大器小心地靠近霍殊的手腕，调整着输出功率，“我会用这个设备，在特定时段增强并‘污染’佛珠发出的信号。这个过程需要持续几分钟，期间信号可能会有些……不舒服。”
　　霍殊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
　　萧谨言按下了启动键。
　　一股奇异的麻痒感瞬间从手腕蔓延开来，并非疼痛，却让人心神不宁。腕间的佛珠似乎被激活了，温度微微升高，那股规律的震颤被打乱，变得时强时弱，断断续续。霍殊感到自己的太阳穴也开始隐隐作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轻轻刺探，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些混乱破碎的画面——实验室的强光、扭曲的符号、冰冷的维生舱……这些片段比之前被攻击时微弱得多，但真实感却丝毫不减。
　　这感觉确实不舒服，像是在清醒状态下被强行塞入一段不属于自己的混乱记忆。霍殊紧咬牙关，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观察着萧谨言终端屏幕上的变化。
　　原本稳定的信号波形开始出现剧烈的毛刺和畸变，编码流中也混入了大量看似随机、实则符合某种特定概率分布的“脏数据”。萧谨言紧盯着屏幕，不断微调参数，确保这种“污染”看起来足够真实，又不会超出模拟的范畴。
　　几分钟后，萧谨言关闭了设备。“信号已发送。按照龙渊内部的处理流程，这种级别的异常报告会触发二级警报，大概率会派出外勤小组进行现场确认和初步评估，而不是立刻启动毁灭程序。他们会试图定位你，并评估你的‘研究价值’是否依旧大于风险。”
　　霍殊甩了甩依旧有些发麻的手腕，感受着脑海中逐渐平息的混乱余波。“他们大概多久会到？”
　　“取决于他们最近的行动小组位置和当前的戒备等级。快则十几分钟，慢则一两个小时。”萧谨言开始快速收拾设备，“这里不能待了。我们需要立刻转移，然后在一个安全距离外，观察他们的反应。”
　　两人迅速清理掉所有痕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摇摇欲坠的船屋，再次没入河畔尚未褪尽的夜色和晨雾之中。
　　霍殊回头看了一眼那栋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废弃建筑。鱼饵已经抛出，现在，就看水下那条名叫“龙渊”的巨鳄，会如何反应了。
　　这一次，他不再是仓皇逃窜的猎物，而是布下陷阱的猎手。尽管陷阱简陋，盟友未知，但这主动出击的第一步，已然迈出。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着一丝硝烟将至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