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观》英酱

36、笼中佛·古籍密语与意外援手

　　保安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古籍区回荡，手电筒的光柱扫过一排排沉默的书架，灰尘在光中狂舞。霍殊紧贴着最里侧书架的阴影，呼吸压得极低，仿佛连心跳都暂时停滞。他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以及远处那两个保安漫不经心的低语，内容无非是抱怨夜班无聊，猜测哪个学生又忘了关灯。
　　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阅览区的入口处。霍殊没有立刻放松，又静静等待了几分钟，确认安全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与书架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
　　刚才的惊险提醒着他，这里并非绝对安全。他必须尽快找到需要的资料，然后离开。
　　他重新走到之前那排关于象征符号的书架前。这一次，他的目标明确了许多。他不再泛泛地浏览，而是专注于寻找与“衔尾蛇”（Ouroboros）直接相关，或者涉及类似“无限循环”、“灵魂转移”、“生命悖论”等主题的古老文献。这些书籍大多年代久远，以拉丁文、德文甚至更古老的文字写成，查找起来极为困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夜色似乎更深了。霍殊凭借前世积累的文献检索能力和强大的耐心，像一名考古学家般，在故纸堆中艰难地搜寻着。终于，在一本装帧古朴、书页边缘已有些破损的十七世纪德文手稿影印本的附录中，他找到了一段令他心跳加速的文字。
　　这本书主要论述的是中世纪炼金术中的象征体系，附录部分则收录了一些被认为与炼金术哲学相关的、更古老的异教符号和传说。关于衔尾蛇的章节并不长，但其中的描述却让霍殊脊背发凉。
　　书中提到，衔尾蛇在某些极少数流传下来的秘典中，并不仅仅象征宇宙的循环或炼金术的“万物归一”。它更指向一种被禁忌的“灵魂技艺”——一种通过特定的能量场和媒介，强行中断生命的自然终结，将灵魂或意识核心（书中用了“灵知之火”这个词）剥离，并尝试将其导入新的、经过特殊处理的“容器”，以实现一种扭曲的、非自然的“延续”或“循环”。
　　这种技艺被视为对生命本质的亵渎，成功率极低，且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不稳定性。施术者需要极其强大的能量源和一种能够稳定承载灵魂转移的“锚点”或“信标”。书中含糊地提到，这种“锚点”往往与受术者有着深刻的精神或血脉联系，有时会以特定的器物形式存在。
　　文字古老而晦涩，夹杂着大量隐喻和象征，但霍殊却从中读出了令人心惊的熟悉感！
　　灵魂转移……扭曲的循环……特殊的容器……能量源……锚点或信标……
　　这几乎就是在描述他自己的经历！周瑜玥的灵魂，转移到了霍殊的身体里！而龙渊集团的实验室，那个庞大的能量源，那些诡异的仪器，还有……他腕上这串刻满了“殊”字、能与实验室能量场产生共鸣的佛珠！
　　佛珠……就是那个“锚点”或“信标”？！
　　难道他的重生，根本不是偶然，而是龙渊集团某种禁忌实验的一部分？！沈清徽强行给他戴上这佛珠，是为了稳定这个“灵魂转移”的过程，还是为了……监控，甚至控制？
　　而那个被囚禁在5-4-0单元的少年，是否也是类似的“实验品”？他的“循环”又是什么状态？
　　巨大的震惊和寒意席卷了霍殊。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机缘巧合下的幸存者，在与一个庞大的外部阴谋对抗。但现在，线索却指向一个更可怕的可能：他本身，可能就是这阴谋的核心产物之一！
　　他强压下翻腾的心绪，继续飞快地阅读。书中最后提到，这种基于衔尾蛇理念的灵魂技艺，由于其悖逆自然法则，即便成功，也会导致“容器”与“灵知”之间产生难以调和的排斥和侵蚀，最终往往走向崩溃。而且，这种技艺的痕迹，可能会在成功案例的“灵知”深处，留下某种独特的、类似于“衔尾蛇”的精神印记或回响。
　　精神印记……回响……
　　霍殊猛地想起在实验室被精神攻击时，看到的那些扭曲破碎的画面中，似乎就夹杂着循环、吞噬的意象！那不是幻觉，那可能是深植于他灵魂深处的、属于这种禁忌技艺的“印记”，在特定能量场下被激发了出来！
　　就在这时，古籍区入口的方向，再次传来了脚步声！这一次，脚步声更杂，似乎不止一个人，而且速度更快，带着一种明确的目的性！手电光柱乱晃，不再是保安那种例行公事的扫视。
　　“分区检查！注意任何可疑人员！”一个冷硬的声音传来，说的虽然是德语，但那语调让霍殊瞬间警铃大作——是龙渊的人！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搜查到这里了！
　　霍殊心头一紧，暗叫不好。他来不及细想，立刻将书合上，飞快地将其塞回原处，抹去自己留下的痕迹。然后，他像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向着与入口相反的方向，古籍区更深处、书架更密集的区域潜去。
　　他必须立刻离开图书馆！刚才的阅读虽然短暂，但获得的信息却石破天惊。他需要时间消化，需要重新评估一切。而眼下，逃离追捕是第一要务。
　　他在高大的书架迷宫中快速穿行，凭借记忆寻找着另一个可能的出口——通常是工作人员使用的紧急通道或货物通道。身后的脚步声和呵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柱也开始在书架间快速扫射，几乎能听到他们翻动书页检查角落的声音。
　　“这边有动静！”一声低喝从侧后方传来，一道光柱锁定了霍殊刚刚闪过的拐角！
　　霍殊咬牙加速，前方出现了一个标有“员工专用，闲人免进”的门。他试图推开，门却纹丝不动，是电子锁！他立刻拿出微型工具试图破解，但时间根本来不及！追兵的脚步声已经到了身后不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一个书架突然发出“嘎吱”一声轻响，仿佛被什么人无意中撞到。紧接着，一大摞放在书架高处的厚重古籍，“哗啦”一声倾泻而下，正好砸在追兵过来的路径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尘土飞扬！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追兵措手不及，脚步一顿，咒骂声响起。
　　霍殊也是一惊，循声望去，只见旁边书架阴影里，一个穿着深灰色连帽衫、身形清瘦的东方面孔青年正对他快速打了个手势——指向另一个不起眼的、挂着“设备间”牌子的方向，然后迅速隐没在书架后。
　　是敌是友？霍殊脑中瞬间闪过疑问。但眼下没有选择！他毫不犹豫地冲向那扇设备间的门。这一次，门一推就开了，里面堆满了清洁工具和杂物。他闪身而入，反手轻轻关上门，心脏狂跳。
　　门外传来追兵处理散落书籍和搜寻的声音，暂时被吸引到了另一个方向。霍殊靠在门上，屏息倾听。那个东方青年……是谁？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几分钟后，门外嘈杂声渐远，似乎追兵被引开了。霍殊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一条缝，外面走廊空无一人。他迅速出来，按照记忆中那个青年手势暗示的方向，果然在走廊尽头发现了一个很少使用的货运电梯，此刻正停在这一层。
　　他按下按钮，电梯门无声滑开。里面空无一人。他走进去，按下了通往底层的按钮。在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他似乎看到远处书架间，那个穿着连帽衫的东方青年再次一闪而过，对他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消失。
　　电梯缓缓下降。霍殊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但大脑却异常清醒。
　　萧谨言……他记住了刚才惊鸿一瞥间，对方帽檐下清俊的侧脸和沉静的眼神。这个神秘的华国人，是敌是友？他为何恰好出现在这里？又为何要冒险帮自己？
　　谜团之上，再添新的迷雾。但无论如何，这次意外的援手，让他暂时摆脱了困境。而那个关于“衔尾蛇”的可怕猜想，以及萧谨言的出现，都预示着，围绕龙渊集团的这场暗斗，即将进入一个更加复杂和危险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