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观》英酱

34、笼中佛·逆向污染

　　通风管道内的黑暗浓稠如墨，只有头灯的光束切开一小片混沌。霍殊背靠着冰冷的金属管壁，急促的呼吸在狭窄空间里回荡，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在身下的金属板上，发出几乎不可闻的轻响。下方远处，隐约传来模糊的呼喊和仪器扫描的嗡鸣，追捕的网正在收紧。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但盲目乱窜只会更快暴露。他需要判断自己的位置，找到出路。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再次展开那张被体温焐热的电子地图。根据潜入时的大致方向、爬行的距离和管道的倾斜度，他勉强将自己定位在了一片庞大的、错综复杂的地下管网区域，这片区域恰好覆盖了大学校区和老城区的交界处。龙渊核心实验室的上方，是研究楼B座及其周边附属建筑。他现在很可能就在这些建筑通风系统的某个分支管道中。
　　这是一个危险的区域，但也是机会所在——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最安全。龙渊的人可能会认为他急于逃往远处，反而对近在咫尺的“灯下黑”区域搜索有所疏漏。
　　他需要找到一个出口，一个不显眼、且能避开主要监控的出口。图书馆？行政楼？或者某个废弃的仓库？
　　就在他凝神思索时，腕上那串沉寂了片刻的佛珠，再次传来了异动！
　　这一次，不再是灼热，也不是信息流的冲击，而是一种极其微弱、但频率极高的震颤，仿佛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下的震动，持续不断，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规律性。
　　霍殊心中一凛。这又是什么？新的攻击？还是某种追踪信号？
　　他仔细感受着这种震颤，试图分辨其模式。震颤的节奏稳定，长短交替，隐隐符合某种编码规律……这感觉，与他之前主动激发佛珠时收到的脉冲编码，以及后来在实验室被攻击时的混乱信息流，都截然不同。
　　这更像是一种……状态报告？或者是……心跳？
　　一个大胆的猜想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这佛珠，会不会是一个双向的装置？它不仅能被实验室的能量场激活并向自己传递信息（或攻击），也可能在特定情况下，会向某个源头发送反馈信号？比如，当佩戴者处于特定状态（如精神受创、位置移动、或者像现在这样，处于高速移动和紧张状态）时，它会自动发出某种“信标”？
　　如果猜想成立，那么此刻这持续不断的震颤，很可能就是在向龙渊集团标示他的实时位置！
　　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他以为自己暂时安全，却可能一直戴着一个人体信标在逃亡！
　　必须立刻处理掉它！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拽断佛珠。但手指触碰到温润的木珠时，却又顿住了。
　　毁掉它，固然能切断可能的追踪，但同时也彻底失去了一个可能的信息来源，一个或许能反向利用的渠道。而且，这佛珠是沈清徽强加于他的，贸然毁坏，很可能立刻触发某种他不知道的警报或反制措施，暴露得更快。
　　不能毁。至少现在不能。
　　那么，能否干扰它？屏蔽它？
　　霍殊快速思索着。根据之前的经验，佛珠的激活和通信似乎依赖于那种特殊的能量场。在普通环境下，它相对沉寂。现在它突然活跃，很可能是因为自己虽然脱离了实验室核心区，但依旧处于其能量场的边缘影响范围内，或者……是自己刚才经历的精神冲击和剧烈活动，引发了它的某种“应激反应”？
　　如果能想办法模拟出一种“静止”或“屏蔽”的状态，或许能骗过它？
　　他立刻从背包里翻出最后一点那种用于干扰气流传感器的惰性密封材料。这种材料具有一定的信号屏蔽特性。他小心翼翼地将材料捏成薄片，紧紧包裹住那颗最大、刻有“殊”字、也是震颤感最强烈的珠子，然后用防水胶带层层缠紧，形成一个临时的屏蔽层。
　　做完这一切，他屏息感受。
　　腕间的震颤感，明显减弱了！虽然还能感觉到极其微弱的残余波动，但频率和强度都大大降低，变得断断续续，不再那么具有规律性。
　　有效！虽然不能完全屏蔽，但至少起到了显著的干扰作用！
　　霍殊稍稍松了口气。这为他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他必须利用这段时间，尽快找到安全的出口。
　　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地图和眼前的管道上。根据管道的走向和气流的感觉，他选择了一个向上且气流更清新的方向爬去。爬行了大约二十分钟，前方出现了光亮和新鲜空气的味道。他小心地靠近，发现是一个位于建筑物顶楼设备层附近的通风口，外面装着防鸟网。
　　透过网格，他看到外面是漆黑的夜空和远处建筑的轮廓。根据方位判断，这里应该是大学图书馆的顶层设备间外部。这个位置相对偏僻，监控应该较少。
　　他仔细检查了通风口，固定螺丝已经锈蚀。他用工具小心地拧开螺丝，取下防鸟网，一股冰冷的、带着雪后清新气息的空气涌入管道。他探出头，四下观察。设备平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巨大的空调外机在低沉地轰鸣。下方是图书馆的后巷，灯光昏暗，寂静无人。
　　机会难得！他深吸一口气，灵巧地从通风口钻出，落在冰冷的平台上。寒风瞬间包裹了他，让他打了个激灵，但也让混沌的大脑为之一清。
　　他迅速将通风网恢复原状，抹去痕迹，然后沿着消防梯快速而下，融入图书馆后巷的阴影之中。
　　他暂时安全了。但佛珠那未被完全屏蔽的微弱震颤，如同附骨之疽，提醒着他危机远未解除。龙渊集团已经察觉了他的入侵，并可能通过佛珠在追踪他。他必须尽快回到公寓，处理好伤口，并想出彻底解决佛珠隐患的方法。
　　然而，当他借着夜色掩护，快速向公寓方向移动时，一种更深的忧虑萦绕在心头：龙渊集团不惜动用如此诡异的技术设立这样一个庞大的地下实验室，他们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那个被囚禁在5-4-0单元的少年，又是谁？自己这个“死而复生”的周瑜玥，在这盘巨大的棋局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答案，依旧隐藏在深深的迷雾和黑暗里。而他的逃亡，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