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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依恋 ...

  •   在极近的距离下共同生活,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分享着同一个空间,一种不受控制的依赖感,悄然滋生,紧紧缠绕住林骁然的心脏。他开始在不自觉中熟悉简序安的一切。

      他习惯早起,喝一杯黑咖啡;他看书时喜欢绝对的安静,手指会无意识地轻敲桌面;他身上总有那种清冽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气息;他接工作电话时,语气会变得简洁而具有威慑力;他偶尔会因为某个难题而微微蹙眉,那瞬间的专注神情,会让林骁然的心跳漏掉一拍。

      他贪恋这份由简序安赋予的衣食无忧的安稳,这对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贪恋这间公寓提供的、与过去那个充满债务、辱骂和绝望的世界彻底割裂的幻梦。甚至,他悲哀地发现,自己开始贪恋简序安这个人本身的存在。贪恋他那份无论何时都从容不迫的气度,贪恋他偶尔流露出的片刻柔和,贪恋这个空间里因为有他而带来的心安。

      但这种依赖是是病态的。它混杂着对施舍者的感激,对自身境遇的自卑,对简序安所拥有的一切的嫉妒,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因无法平等而对施予者产生的恨意。

      他恨简序安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拥有他拼尽全力也无法触及的一切,恨他那仿佛与生俱来、永远波澜不惊的从容态度,恨他那种如同神祇俯视众生般不染尘埃的纯粹善意。

      这种恨意,与他内心深处悄然滋生、他不敢承认也难以定义的依恋,激烈地交战着,将他撕扯得几乎要发疯。

      这种情感,在一天晚上达到了一个危险临界点。

      简序安下班回来,手里拿着一个长方形包装精致的纸盒。他将其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对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实际上心神不宁的林骁然说:“打开看看。”

      林骁然迟疑地走过去,拆开包装。里面是一套顶级的绘画工具,各种型号、品质极佳的画笔,排列整齐的进口颜料,专业的画纸,调色板,刮刀……一应俱全,都是他只在网上图片里见过,连做梦都不敢想能拥有的品牌。

      他的呼吸瞬间一滞。

      画画。那是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微小火种,几乎被残酷现实磨平了。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只有在废弃的练习本和捡来的传单背面胡乱涂抹时,他才能感受到短暂逃离现实的自由和宁静。

      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个微不足道的爱好,包括筒序安。他不知道简序安是如何得知的,是看到了他偷偷藏起来的画满涂鸦的旧本子?还是仅仅凭借某种可怕的洞察力?

      “试试这个。”简序安的语气很平静,随意到就像只是递过一杯水,而不是一份足以撬动林骁然心防的礼物。

      看着那套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光泽的工具,昂贵得咂舌,林骁然心中积累的所有情绪,雨夜初遇时的难堪与被窥视,被称作小宠物的奇耻大辱,接受每一份昂贵馈赠时如影随形的痛苦,还有那份无法宣之于口的病态依恋和嫉妒,在这一刻,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轰然爆发。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因为激动和痛苦而布满了血丝,赤红地瞪着简序安,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撕裂般颤抖:“为什么,简序安,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是因为可怜我吗?还是因为你享受这种扮演救世主,看着我对你感恩戴德的感觉?或者……”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绝望的哭腔,“你觉得这样摆布我的人生,很有趣吗?!”

      简序安似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烈爆发震住了,脸上闪过罕见的错愕。但他很快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多了点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看着激动得浑身发抖的林骁然,沉默了片刻。然后,他用一种清晰甚至带着些真诚不解的语气回答:“因为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好一点,”他的目光坦然地迎上林骁然充满恨意的视线,“这很难理解吗?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好一点。”

      这句话,卸下了所有可能暧昧不清的伪装,只剩下居高临下的善意。它彻底否定了林骁然作为一个有血有肉、有欲望有尊严的男人的存在,也彻底粉碎了他内心深处那点关于对等的幻想。

      在简序安眼里,他自始至终,都还是那个雨夜里狼狈不堪的可怜虫。他所做的一切,无关个人喜好,无关情感牵绊,仅仅源于一种高道德标准下的善行。

      林骁然怔怔地看着他,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连站立都变得困难。他明白了,他永远无法真正走进简序安的世界。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是财富的差距,不是学识的鸿沟,而是一种本质上无法逾越的阶层壁垒和认知差异。

      裂痕,在这一刻,深可见骨,无法愈合。

      一种强烈的、想要撕碎这份从容,想要在这片平静无波的水面上砸下石头的冲动,猛地攫住了他。

      他受够了被安排,受够了这种无形却无处不在的掌控。他需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并非一个可以随意摆布的物件,哪怕是用最不堪极端的方式。

      行动快于思考。

      在简序安徽张的唇即将吐出下一个为他规划未来的音节时,林骁然猛地俯身,用一种几乎是啃咬的方式堵住了他的嘴。这不是亲吻,是攻击,是宣告。

      简序安显然有些意外,身体有瞬间的凝滞。但他没有推开,其至没有明显的抗拒,他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任由林骁然粗暴地撬开他的齿关,任由那带着愤怒和绝望的舌头在他口腔内横冲直撞。

      林骁然被他这种漠然的包容激怒了。他想要的是他的反抗,是他的失态,是证明简序安也会被他影响。他猛地将简序安推向身后那面巨大的落地窗,玻璃发出沉闷的响声。

      “就在这里。”林骁然喘着粗气,盯着简序安,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屈辱,“让这个属于你的世界看着。”

      他粗暴地扯开简序安昂贵的衬衫,纽扣崩落。手指泄愤地揉捏着对方身上的肌肤,留下红痕。他的动作毫无怜惜,只有一种想要玷污、想要留下印记的迫切。

      简序安微微蹙了下眉,或许是因为疼痛,或许只是因为不适。但他依旧没有挣扎,只是调整了一下靠在玻璃上的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些。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林骁然脸上,那眼神平静得可怕,甚至带着若有若无的探究,仿佛在说:“这就是你想到的办法?仅此而已吗?”

      这种眼神让林骁然更加失控。他扯开彼此的束缚,没有任何铺垫。

      剧痛让简序安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白了白。他下意识地擦紧了拳,指节泛白,但很快就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里面已是一片深潭般的沉寂,只是那沉寂之下,似乎有某种极淡的,被挑起的兴味一闪而过。

      林骁然死盯着简序安的脸,想从上面找到痛苦,找到屈辱,找到崩溃。

      可他看到的,只有微微蹙起的眉头,和那双始终清明、甚至带着怜悯和无聊的眼睛。仿佛在忍受一场并不舒服,但尚可容忍的闹剧。

      “看着我!”林骁然低吼,捏住他的下颌,“你的宠物在折辱你!看清楚!”

      简序安顺从地抬眼看他,那目光平静无波,甚至嘴角极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像一个无声的嘲讽。他似乎看穿了林骁然所有虚张声势背后的无助和恐慌。

      这种认知让林骁然内心的堡垒彻底崩塌。他发狠地动作,像是要通过这种表面上的征服来填补心理上巨大的溃败感。他语无伦次地说着羞辱的话,试图激怒对方,可简序安只是偶尔发出几声压抑的声音,眼神却越来越冷静。

      林骁然感觉自己所有的攻击都打在了棉花上。他以为自己是在折辱对方,可实际上,他可能只是上演了一出对方期待已久,或者说,毫不在意的戏码。他拼命想要夺回的掌控感,在简序安那深不见底的平静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

      林骁然伏在简序安汗湿的背上,内心却是一片荒芜。他没有感到任何征服的快感,只有一种更深的被看穿一切的无力和绝望。

      他缓缓退出,看着简序安略显狼藉却依旧挺直的背影,看着对方慢条斯理地穿戴整齐,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纠缠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意外。

      简序安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林骁然苍白的脸,他的衣衫不整,身上带着林骁然留下的痕迹,但他的眼神,依旧高高在上,甚至比之前更甚。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羞耻,只有一种淡淡的、仿佛终于确认了什么的了然,以及或许可以称之为满足的情绪,像是收藏家终于让一件不驯的藏品展现了预期的特性。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步履依旧稳定,走向主卧室,关上了门。

      那一声轻响,如同最终的宣判。

      林骁然滑坐在地,看着窗外依旧璀璨、却与他毫无关系的城市灯火,抱紧了发抖的自己。

      他以为他通过最原始的方式夺回了一点掌控,可最终,他发现自己依然被困在原地,甚至跌入了更深的深渊。简序安甚至不需要反抗,他的平静本身就是最强大的武器。

      而简序安,在关上门后,只是淡淡地想,果然如此。

      嫉妒和恨意,最终导向了这种无聊的宣泄。不过,看他失控的样子,倒也不算全然无趣。这个人,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容易拿捏。

      这场意图折辱对方的举动,最终只让林骁然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他从未,也永远无法,真正触碰到简序安的世界分毫。他依旧是那个被观看,随意拨弄的可怜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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