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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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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顺治元年三月十九日,李自成攻破北京的消息传到了盛京。
崇祯皇帝在煤山自缢,大明王朝,终于走到了尽头。
消息传到盛京,多尔衮一把抓住你的手,“玉儿,我们的机会来了!我准备立刻挥师南下,玉儿,你觉得呢?”
你沉吟片刻:“李自成刚攻破北京,根基不稳。我们趁虚而入,定能成功。”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
多尔衮的野心,早就写在了脸上:他想做那个带着八旗入关,让大清定鼎中原的人。
“多尔衮。你觉得,这次南下,需要带多少人?”你问他。
“八旗精锐,全部出动。”他顿了顿,又说,“还有,我想带一个人。”
“谁?”
“洪承畴。”
你笑了:“好啊,洪承畴早年在明廷任三边总督的时候,曾逼得李自成仅率十几骑仓皇遁入商洛山,你确实应该带他。”
多尔衮听了你的话反而一愣。
你当然知道,多尔衮这是在试探你,无非就想看看,你对洪承畴,到底有多在意。
他显然没料到,你会这么爽快地答应。
“你……竟不反对?”
“我为什么要反对?洪承畴确实熟悉明廷的情况,带他去,对你大有助益。”
多尔衮的眼神里立刻闪过一丝得意:“好。那我这就去安排。”
不久,洪承畴便来向你辞行。
这是他第一次在你面前穿上戎装,躬身叩拜,甲叶轻响,早不复往日的拘谨。
你从他定定望向你的眸中,看到了满溢的感念:“您肯让臣随军南下,是给臣洗雪污名、立足大清的机会。臣此生,断不敢忘您的知遇之恩。”
你走上前,指尖轻轻拂过他肩头,动作轻柔,不似皇太后对待臣下,反倒像对即将远行的亲人一般。
“彦演,当年你在陕西,九战九捷,从临潼一直打到商洛山,逼得李自成只剩十八骑仓皇逃窜。这世上,再没人比你更懂李自成的战法,也没人比你更熟明廷的山川城防。此番前去,既要助福临定鼎中原,更要好好保重自己。”
你说“助福临”,而不是“助摄政王”。
他仰头望你,目光专注,更带上了一丝灼烈的缱绻。
那眼神褪去了所有君臣之别,只剩寻常男子凝望恋慕之人的眷恋与牵挂,竟让你心头微微一动,恍惚间竟忘了身在宫闱。
但这恍惚不过一瞬,你便清醒过来。
他眼底的深情,于你而言,不过是最可靠的羁绊,是能让他为你死心塌地的筹码。
你抬手,冰冷的指尖抚摸上了他的脸颊:“我等你回来。你若安好,方能为大清再多尽一份力。”
他喉结滚了滚,终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起了手。
你停在他颊侧双手被他覆住,掌心滚烫:“布木布泰,我此番入关,必扫清寰宇,早日归来见你。”
那声 “见你” 说得极其郑重。
你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情意,唇边勾起一抹灿然的笑,指尖却在他掌心轻轻抽离。
于你而言,他与多尔衮并无不同,皆是能助你母子稳固江山的工具,只是这工具,多了几分让人心旌微动的温度罢了。
顺治元年五月初二,多尔衮率清军正式入主北京。
十月初一,福临在皇极门举行登基大典,宣告“兹定鼎燕京,以绥中国”,大清正式定都北京。
多尔衮亲率仪仗,将你和福临从盛京接到了紫禁城。
从此你们再也不是游荡在关外的狄戎,而是中原江山的主人了。
多尔衮入关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征战,偶尔回京,也是住在摄政王府。
你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相反的,你与洪承畴见面的机会却越来越多。
实际上,洪承畴如今想见你,早不像是之前在盛京永福宫时往来方便。
福临如今住在了养心殿,洪承畴为他授课的地点也改在了那处。
但他还是时常找机会,来慈宁宫给你请安。
那日下午,你在慈宁宫的花房中修剪花枝,未等苏茉儿通禀,他便走了进来:“如今正是暑热,为何还要在午后待在这里。这些琐事,交给花房的奴婢们做便是了。”
说着话,他从你手中接过锋利的剪子。
矮松横斜出来的枝丫,应声而断。
你看他利落的手法,不禁挑眉,问道:“你似乎有话想说。”
他点了点头。
如今他在慈宁宫的行走越发肆意,可算到底,他也不是什么沉不住气的人。
只是这件事情,似乎有些触他的逆鳞。
“多尔衮在江南推行剃发易服令,要求全国军民在十日之内剃发留辫,改穿满服。江南各地反抗四起,江阴、嘉定等地都乱作一团。剃发易服看似小事,却触及汉人的尊严与传统。当年臣在明廷时,就知道江南士民最重衣冠礼仪。如今强行推行,只会激起民变,于大清稳固不利。”
你抬眼看他:“泉州、漳州、福州、建宁等府县也起了义兵,是么?”
他脸色微微一僵。
你复又道:“福建还有个自称唐王的,说是明太祖的九世孙,要拥兵自立,是么?”
他呼吸一窒。
洪承畴是福建泉州人,身侍满清,可他的故乡如今还在负隅顽抗。
他再次又陷入了风箱老鼠,两头受气的境地。
你叹息了一声,对他说:“此事我知道了,会去同多尔衮说的。”
随后,你召见了多尔衮。
“多尔衮,剃发易服之事,还是暂缓为好。”你的语气并不激烈。
你是蒙古人,自然不会有洪承畴那般的汉人立场,故而你对剃发易服之事还是支持的,毕竟此乃别华夷、定尊卑的大事。
但洪承畴有一句话说得中肯,如此强行推行,只会对大清稳固不利。
然而多尔衮闻言却皱眉:“暂缓?江南初定,正需要立威。剃发易服是彰显大清威严的大事,岂能儿戏?”
“立威的方式有很多种,何必非要激怒百姓?不如徐徐图之。”你耐心劝解。
多尔衮冷笑:“这是区分顺民与逆贼的大事!玉儿,你久在深宫,恐怕对现在江南的情况并不了解!剃发易服,并非小事!”
这话叫你心头一凛,寒意沁入骨骼。
他从前从未用这种语气跟你说话。
或许,定都之后,他真的开始以国父自居了。
“多尔衮,你别忘了,福临才是皇帝,你只是摄政王。”你正色道。
“皇帝年幼,自然由本王代行皇权。”他看向你的眼神里满是傲慢,“如今已经定都北京,你还是安心在慈宁宫做你的太后,朝堂之事,不是都有我在操持,何必劳心动气。”
这一刻你终于意识到,那个曾经对你言听计从的多尔衮,那个在永福宫罗帐中对你柔情蜜意的多尔衮,已经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刚愎自用、独断专行的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