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2006》婉枫

7、第 7 章

　　模拟考试后的第三天，清晨。

　　教学楼一楼的公告栏前，早已被黑压压的学生围得水泄不通。喧嚣的人声几乎要掀翻走廊，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期待与不安。

　　李铭站在人群外围，没有像其他学生一样拼命往前挤。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那片攒动的人头。只有微微抿紧的嘴唇，泄露了他内心的一丝波澜。

　　这不仅仅是一次模拟考试的成绩，更是对他重生以来所有努力的一次检验，是对那些流言蜚语最有力的回击。

　　“让一让！让一让！成绩贴出来了！”教导主任粗犷的声音穿透嘈杂，一张墨迹未干的大红榜被牢牢贴在公告栏上。

　　瞬间，人群如同炸开的锅。

　　“我进了前五十！哈哈哈！”
　　“完了，数学才刚及格……”
　　“年级第一又是三班的学霸！”
　　“快找找李铭在哪？他这次不是吹得挺响吗？”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有人欢呼，有人哀叹，更多的人则在榜单上急切地寻找着那个最近备受争议的名字。

　　张浩凭借着他壮实的身板，硬是从人缝里挤到了最前面，踮着脚，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榜单上快速扫过。从后面往前，一百名……没有，五十名……没有，三十名……还没有！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额头冒汗。难道铭子真的……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目光猛地定格在榜单最前列的位置。

　　年级总排名：第九名！
　　姓名：李铭！
　　各科成绩：语文138，数学149，英语131，理综285……

　　“卧……卧槽！！”张浩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滚圆，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一遍，没错！就是李铭！年级第九！

　　他猛地转过身，扒开人群，朝着外围的李铭声嘶力竭地吼道：“铭子！！第九！！你他妈年级第九！！数学149！！”

　　这一声吼，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

　　刹那间，以李铭和张浩为中心，周围诡异地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带着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各种复杂的情绪，齐刷刷地聚焦到了那个站在人群之外，依旧面色平静的少年身上。

　　年级第九！
　　数学149分！距离满分仅一步之遥！

　　这个成绩，别说是在普通班，就算放在重点班，也足以名列前茅！

　　“不可能！”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寂静，正是之前嘲讽得最凶的赵强。他脸色铁青，指着榜单，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形，“他作弊！他一定是作弊！他怎么可能考这么高？！”

　　“对！作弊！”
　　“上次数学课就是蒙的，这次肯定是提前偷了题！”
　　“我不信！他以前什么水平谁不知道？！”

　　质疑声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巨大的成绩落差，让许多人本能地选择了不相信。嫉妒、不甘，以及被打脸的羞恼，化作了更恶毒的指控。

　　李铭站在原地，感受着那些如同实质般的目光，怀疑、审视、鄙夷……如同冰冷的针，刺在他身上。他早有预料，但当这一切真正发生时，心脏还是不可避免地微微抽紧。

　　他抬眼，目光平静地迎上叫嚣得最厉害的赵强，没有说话，但那眼神里的冷意和坦荡，却让赵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吵什么吵！都围在这里干什么？！”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班主任陈国华拨开人群，走了过来。他显然已经知道了成绩，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欣慰，但更多的则是严肃。他的目光扫过喧闹的人群，最后落在李铭和赵强身上。

　　“陈老师！李铭他作弊！”赵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喊道，“他怎么可能考这么高？这不合理！”

　　陈国华眉头紧锁，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看向李铭：“李铭，你怎么说？”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

　　李铭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面对着陈国华，也面对着所有怀疑的目光，声音清晰而稳定：“陈老师，我没有作弊。成绩，是我自己考出来的。”

　　“空口无凭！”赵强不服。

　　陈国华沉吟片刻，目光锐利地看向李铭：“李铭，既然有同学提出质疑，为了公平起见，也为了还你一个清白……你敢不敢，现在就去办公室，我当场出题，你当场作答？”

　　这是最直接，也是最残酷的验证方式。

　　人群中响起一阵低呼。当场出题，当场作答，这做不得任何假，是真金还是黄铜，一试便知。

　　李铭的心脏猛地一跳，但他没有丝毫犹豫，迎着陈国华审视的目光，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敢！”

　　“好！”陈国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那就跟我来。赵强，你也来，还有你们几个，”他随意指了几个刚才叫得最凶的学生，“一起做个见证。”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跟着陈国华走向教师办公室。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校园，更多看热闹的学生涌了过来，挤在办公室门口和窗户边，伸长了脖子。

　　办公室里，陈国华拿出一张空白卷子，略一思索，便开始在上面书写。他出的题并不超纲，但角度刁钻，综合性强，极其考验解题者的思维灵活性和扎实的基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办公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以及窗外压抑的呼吸声。

　　李铭坐在陈国华的办公桌前，心无旁骛。他快速审题，大脑飞速运转，将这段时间积累的知识和方法融会贯通。陈老师笔记里的那些“快窍”和“陷阱提示”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他下笔沉稳，步骤清晰，逻辑严密。

　　二十分钟后，他放下了笔，将卷子递给陈国华：“陈老师，我做完了。”

　　陈国华接过卷子，拿出红笔，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批改。

　　对，对，对……还是对！

　　他的脸色从严肃，到惊讶，再到最后的震撼和难以抑制的喜悦！

　　批改完毕，他放下红笔，抬起头，目光扫过办公室内外面色各异的众人，最后定格在脸色苍白的赵强身上，声音洪亮而有力：

　　“全对！满分！”
　　“现在，谁还有疑问？！”

　　办公室里外，一片死寂。

　　赵强等人张着嘴，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事实胜于雄辩，这当着众人面考出的满分，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碎了他们所有的质疑和侥幸。

　　窗外的人群在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更大的哗然。这一次，目光中的怀疑和鄙夷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钦佩，以及深深的不可思议。

　　“牛逼啊！真牛逼！”
　　“原来人家是真学霸！”
　　“之前是谁乱传谣言的？太可恶了！”

　　陈国华看着李铭，眼中满是欣慰，他拍了拍李铭的肩膀，低声道：“好小子，没让我失望！这下，我看谁还敢乱嚼舌根！”

　　李铭微微鞠躬：“谢谢陈老师。”

　　他知道，这场风波，暂时过去了。他用绝对的实力，为自己赢得了喘息的空间和初步的尊重。

　　放学回到家，还没进门，他就听到了母亲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笑声。推开门，只见母亲王秀芹正拿着电话，激动地对那头说着：“……是啊！第九名！年级第九！老师都表扬了！……对对，孩子他爸也……”

　　她看到李铭回来，立刻挂了电话，冲过来一把抱住他，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嘴里反复念叨着：“我娃争气！我娃真争气！”

　　父亲李建华坐在饭桌旁，手里拿着的，正是母亲不知从哪弄来的、皱巴巴的成绩单复印件。他低着头，看得极其仔细，手指在那“第九名”和“数学149”上摩挲了许久，许久。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李铭。

　　没有笑容，没有夸赞。

　　但他那双常年被生活磨砺得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动，有恍然，或许，还有一丝……他李建华的儿子，原来真的可以不同的……骄傲？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站起身，走到碗柜前，拿出了那个他平时很少让李铭碰的、装着散装白酒的塑料壶，又取了两个小杯子。

　　他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推到了李铭面前的桌子上。

　　然后，他拿起自己那杯，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让他皱紧了眉头，却依旧沉默。

　　李铭看着面前那杯清澈透明、散发着浓烈气味的液体，又看向父亲那张刻满风霜、此刻却微微泛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