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2006》婉枫

6、第 6 章

　　清晨五点，李铭在闹钟响起前准时睁眼。窗外还是浓稠的墨色，但客厅里隐约传来母亲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以及厨房里细微的锅铲碰撞声。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昨夜父亲留下的烟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的支持。

　　他翻身下床，动作比前几日多了几分沉稳，少了几分挣扎。书桌上，陈老师的笔记被他用不同颜色的标签纸分门别类，旁边摊开的是他自己整理的错题本。那杯父亲昨夜送来的牛奶空杯还放在桌角，像一个无声的见证。

　　他拿起英语单词本，没有像最初几天那样死记硬背，而是按照陈老师笔记里提到的“词根词缀联想记忆法”和“语境记忆法”尝试着去理解、去串联。效率，似乎真的提升了一些。

　　早饭时，父亲李建华已经坐在桌边，面前摆着一碗稀饭，手里拿着半个馒头。他看到李铭出来，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又移开，什么都没说，只是将盛着咸菜的碟子往他那边推了推。

　　母亲王秀芹端上一盘刚炒好的青菜，看着父子俩之间这诡异的平静，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给两人碗里各夹了一筷子菜。

　　这种沉默，不再充满火药味，反而像是一种默契，一种在暴风雨（模拟考）来临前，各自积蓄力量的宁静。

　　然而，班级里的流言蜚语却并未平息，反而随着模拟考试的临近，有愈演愈烈之势。

　　“瞧见没，还在那儿装模作样呢，陈老师的笔记都快被他翻烂了。”
　　“临时抱佛脚有用，猪都能上树了。”
　　“我听说他跟陈老师是远房亲戚，搞不好能提前拿到题呢……”
　　“就他？上次数学肯定是抄的，这次模拟考监考严，看他怎么现原形！”

　　这些声音如同苍蝇的嗡嗡声，无孔不入。张浩几次想替李铭反驳，都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跟他们争，浪费时间。”李铭的语气平静得可怕，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书本，“成绩单，会说话。”

　　他并非不在意，而是前世经历的世态炎凉，让他的心志远比同龄人坚韧。他知道，在这个分数至上的阶段，任何口舌之争在铁一般的成绩面前，都苍白无力。

　　陈国华显然也听到了些风声。在一次数学课结束后，他特意走到李铭桌前，敲了敲他的桌面。

　　“李铭，准备得怎么样？”
　　“尽力而为，陈老师。”李铭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
　　陈国华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沉住气，正常发挥就好。别被不相干的人和事影响心态。”
　　“我知道，谢谢老师。”

　　陈国华的当众关切，像是一剂强心针，也像是一把双刃剑，让更多或好奇或恶意的目光聚焦在李铭身上。所有人都等着看，这个突然“开窍”，又得到班主任青眼相加的学生，究竟是真金，还是即将被戳破的泡沫。

　　模拟考试的日子，终于在一片诡异而紧张的气氛中到来。

　　考场肃静，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传来的、压抑的咳嗽声。阳光透过窗户，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每个考生或凝重、或焦虑的脸。

　　李铭坐在靠窗的位置，深吸一口气，接过前面传下来的试卷。冰凉的纸张触感，让他因熬夜而有些混沌的大脑瞬间清明。

　　语文、英语、物理、化学……一科接着一科。

　　他摒弃所有杂念，将全部心神沉浸在题目中。遇到熟悉的题型，他心中微定，笔走如飞；遇到拦路虎，他也不慌张，努力回忆陈老师笔记里强调的思路和方法，尝试拆解。

　　他不再仅仅依赖脑海中那些模糊的“预知”，更多的是运用这一个月来，通过近乎自虐的努力和陳老师的指导，重新构建起来的知识体系和解题能力。那种将题目一步步剖析、最终攻克的感觉，带来一种踏实而充盈的成就感，远非“知道答案”可比。

　　数学考试，是最后一场，也是众人最为关注的一场。

　　试卷发下，李铭快速浏览了一遍。最后那道压轴大题，题型新颖，难度极大，考场里立刻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和细微的抱怨声。

　　李铭的眉头也微微皱起。这道题，不在他“预知”的范围之内，陈老师的笔记里也没有完全相同的类型。这完全是对他真实数学能力的考验。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审题，捕捉关键条件，在草稿纸上尝试着不同的辅助线添加方式，回忆相关的定理和公式……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终于，在考试时间过去大半时，一个灵光闪现！他想起了陈老师讲过的一种构造相似三角形的巧妙方法，虽然题型不同，但思路似乎可以借鉴！

　　他立刻动笔，思路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变得异常流畅。每一步证明都严谨而清晰，最终完美地解出了答案！

　　放下笔的那一刻，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内心充满了凭借自身实力攻克难关的喜悦。这种喜悦，比任何一次依靠“预知”取得成功，都更加真实，更加酣畅淋漓！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考场里瞬间炸开了锅。

　　“最后那道题也太变态了吧！”
　　“我连题目都没看懂！”
　　“完了完了，这次数学肯定不及格了！”
　　“李铭，你最后那道题做出来了吗？”有同学忍不住凑过来问，语气里带着试探。

　　李铭正在收拾文具，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嗯，试着做了做。”

　　他的平静，在某些人眼里，更像是心虚。

　　“装，继续装！”不远处，以体育委员赵强为首的几个平时就看李铭不顺眼的男生，毫不掩饰地嘲讽道，“等着成绩出来打脸吧！”

　　张浩气得想冲过去理论，被李铭一把拉住。

　　“走吧。”李铭背起书包，面色平静地穿过议论纷纷的人群。阳光照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坚定的影子。他不需要此刻的争辩，他只需要等待。

　　两天后，模拟考试的成绩，即将公布。

　　那是审判之日，也是他为自己正名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