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赴约的港湾》王无咎

5、清酒与砧板

　　私房菜馆隐于上环一片不起眼的唐楼之中，推开沉重的木门，枯山水庭院静默无声，只有一间包厢亮着暖黄的灯。

　　沈聿已经到了。他脱了西装外套，只着一件深灰色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纽扣，正跪坐在榻榻米上，摆弄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清酒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过于锐利的轮廓。

　　赵宁述在他对面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方矮几，距离近得能清晰闻到彼此身上清冷的雪松与危险的广藿香。

　　“还以为你不会来。”沈聿抬眸，眼底带着戏谑，为他斟满一杯清酒。

　　“我好奇你的冰山全貌。”赵宁述接过，指尖不可避免地与沈聿的相触，两人都顿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分开。

　　沈聿不再废话，将证据推到赵宁述面前。“柳镇只是个前台木偶。真正操盘的，是柳玉茹通过她母亲家族，在澳门控制的一个地下钱庄。‘绿源’只是洗钱链条上的一环。”

　　他调出手机里的资料，眼神锐利，“他们在用赵家的钱，填自己家的窟窿，顺便……给你我埋雷。一旦事发，账面上的亏空，我们俩首当其冲。”

　　证据确凿，触目惊心。

　　赵宁述沉默地喝着酒，清酒温润，落入喉中却带着灼人的力量。他感到一种被背叛的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这个家，从内部开始，早已千疮百孔。

　　“为什么给我看这些？”赵宁述问，“你可以自己利用这些。”

　　沈聿看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在灯下有些晃眼。“因为没意思。一个人看戏，太寂寞了。”他仰头饮尽自己杯中的酒，声音低沉下去，“而且……我不想有一天，你被这些脏东西绊倒。”

　　这句话轻得像耳语，却比任何证据都更具冲击力，狠狠撞在赵宁述的心上。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房间里只剩下清酒倒入杯中的细微水声。

　　“下一步？”赵宁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等。”沈聿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等他们自己把漏洞捅得足够大。我们只需要……准备好接盘的资本。”他拿起酒壶，再次为两人斟满，“哥，”他举起杯，目光灼灼，“为我们第一次……狼狈为奸。”

　　赵宁述看着他，看到了他眼中的野心、疯狂，以及那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认可的渴望。他缓缓举起自己的酒杯，与沈聿的轻轻一碰。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如同一个契约达成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