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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殉情的序曲 ...

  •   周正死亡的消息,是在一个平淡无奇的周二清晨,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骤然炸开的。
      最先发现的是负责打扫家属楼公共区域的保洁员。她闻到那间房子门缝里逸散出的、异乎寻常的刺鼻气味,反复敲门无人应答后,惊慌地叫来了物业和保安。破门而入后,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煤气味混杂着死亡的气息,让所有闯入者都瞬间变了脸色。
      周正被发现倒在书房通往厨房的过道上,身体早已僵硬冰冷,面目平静得如同沉睡,只有微微发绀的指甲和皮肤,无声地诉说着他选择的、决绝的离去方式。
      现场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第二个人存在的线索。只有书桌上,那封被砚台压着一角的、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遗书,像一份无声的、血淋淋的控诉状,安静地等待着阅读者。
      警方迅速封锁了现场,消息却像插上了翅膀,通过各种渠道,瞬间传遍了南江大学,继而引爆了整个网络。
      “南江大学副教授周正疑因不堪舆论压力,家中开煤气自杀身亡!”
      “遗书曝光!控诉其妻苏晴长期精神虐待、诬陷家暴!”
      “此前苏晴曾召开发布会控诉婚姻不幸,周正被指家暴男!”
      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配图是那栋灰扑扑的家属楼,拉起的警戒线,以及网络上疯狂流传的、那封遗书部分内容的打了马赛克的照片。字里行间透露出的绝望、被操控的细节、对苏晴精准而冰冷的指控,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精神地震,撼动了所有关注此事的人。
      然而,舆论的走向,却在某种无形力量的引导下,发生了极其微妙且讽刺的偏转。
      起初,确实有大量声音震惊于遗书的内容,对周正抱以同情,对苏晴提出质疑。但很快,另一种声音开始占据上风,并且迅速成为了主流:
      “人都死了,还要被前夫用遗书这样诋毁,苏晴太惨了!”
      “这遗书不就是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吗?自己心理脆弱走极端,还要怪前妻?”
      “周正这是用死亡来报复苏晴吧?让她一辈子活在阴影里?太可怕了!”
      “之前家暴,现在死了还要道德绑架,这种男人死了也是活该!”
      “苏晴快出来说句话啊!我们都在支持你!”
      在这些声音的裹挟下,周正的死,非但没有成为揭开真相的钥匙,反而成了坐实他“心理变态”、“偏执疯狂”、“死后还要纠缠前妻”的最后一根铁证。他的自杀,被完美地解读成了一个失败者最恶毒、也是最无能的报复。
      而苏晴,则在这场她前任丈夫用生命献祭的舆论风暴中,被推上了“完美受害者”的神坛,达到了她个人声望的顶峰。她没有立刻露面。直到当天下午,在无数媒体和公众的翘首以盼中,她才在南城文化基金会那间熟悉的发布厅,再次现身。
      这一次,她甚至没有化妆,素净的脸上是那种仿佛被巨大悲恸抽空了所有力气的苍白与麻木。她穿着一身没有任何装饰的黑色连衣裙,整个人瘦削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她在两位女性工作人员,其中一位是赵律师安排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到发布席前,甚至没有力气站立,几乎是跌坐在椅子上。
      镜头疯狂地对准她,捕捉着她每一个细微的、破碎的表情。抬起头,望向台下,眼神空洞,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没有落下。嘴唇微微颤抖着,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这一句,带着无尽的疲惫与哀恸,瞬间击中了无数人的心。台下已经响起了低低的啜泣声。
      “我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结束一切……”她的声音哽咽着,断断续续,“无论我们之间……有过多少矛盾和不堪……我从未……从未希望他走到这一步……”
      她低下头,用手捂住脸,单薄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绝望的哭声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那哭声不似作伪,充满了真实的惊吓、恐惧,以及一种对生命如此轻易消逝的茫然。
      良久,她才勉强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悲伤和一种仿佛被命运反复捉弄后的无力感:
      “逝者已矣……所有的恩怨……都随着他的离开……结束吧。”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沙哑,“我恳求大家……不要再讨论,不要再挖掘……让他安安静静地走。这对我来说……是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仁慈。”
      她没有回应任何关于遗书的具体指控,没有辩解,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被巨大悲剧碾压过后,祈求平静的卑微。
      这番姿态,比任何言辞激烈的反驳都更具杀伤力。
      发布会结束后,网络上对她同情和支持的声浪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鲜花、安慰的卡片、支持的留言,如同雪片般涌向她暂时居住的基金会提供的住所。她被视为一个接连遭受婚姻背叛、家暴诬陷、乃至前夫以死相逼的,命运多舛却依旧保持着善良与克制的完美女性。
      站在基金会休息室巨大的落地窗前,苏晴看着楼下依旧不肯散去、举着支持标语的人群,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刚才发布会上的悲恸与脆弱,如同潮水般从她眼中退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深不见底的平静。
      周正的死,如同一块最完美的垫脚石,将她稳稳地托举到了一个道德制高点,一个几乎无人能够再轻易撼动的位置。她获得了所有人的同情。而这,正是她所需要的,最坚固的盔甲。
      伟科科技顶层的办公室,此刻像一个与世隔绝的金属棺椁。所有的窗帘都被严丝合缝地拉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阳光与喧嚣,只有几块巨大的电子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光芒,无声地滚动着财经数据和新闻快讯。
      李伟深陷在宽大的皮质座椅里,像一尊正在风化的石像。他面前的屏幕上,正实时播放着苏晴那场“悲痛欲绝”的发布会。高清镜头将她脸上每一滴泪珠、每一次细微的颤抖、眼中那混合着惊吓、哀恸与祈求平静的复杂情绪,都捕捉得纤毫毕现。
      他看着苏晴在那片象征着她“新生”的发布厅里,穿着祭奠般的黑衣,被两位女性搀扶着,如同风中残烛般落座。他听着她用那沙哑的、仿佛被命运碾碎的声音,诉说着对周正死亡的“震惊”与“不愿追究”,恳求着外界给予“安宁”。
      那表演,堪称完美。每一个停顿,每一次哽咽,甚至那强忍泪水却最终决堤的瞬间,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足以打动任何不明真相的人。
      可李伟看着,却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意,像一条毒蛇,顺着他的脊椎,一寸寸地向上爬,最终死死缠住了他的脖颈,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识苏晴的演技。他见过她在医院里如何扮演忧心忡忡的妻子,见过她如何在人前维持知性优雅的教授夫人形象,更见过她如何在周正质问时,瞬间反咬一口,自残诬陷的狠辣。
      但这一次,不一样。周正死了。那个曾经温文尔雅、与他有过几面之缘的学者,用最决绝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留下了一封字字泣血的控诉遗书。而苏晴,这个被遗书指名道姓、控诉其一步步将他逼入绝境的女人,非但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反而利用这场死亡,将自己塑造成了承受了巨大悲剧、却依旧保持善良与克制的“完美受害者”!
      她站在她前任丈夫用生命燃起的废墟上,收获着无数的鲜花、同情与支持,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这需要多么冷硬的心肠?需要多么精密的算计?需要多么……非人的冷酷?
      李伟猛地抓起手边的遥控器,狠狠砸向那面还在播放着苏晴特写的屏幕!
      “砰!”一声闷响,屏幕闪烁了几下,图像扭曲,苏晴那张挂着泪痕、惹人怜惜的脸庞在电流的杂音中破碎、消失。
      办公室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他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他想起苏晴依偎在他怀里时的温顺软语,想起她与他密谋如何转移资产、算计各自配偶时的冷静精明,想起她在“云境”会所门口与他分别时那妩媚的笑容……
      他一直以为,自己掌控着一切,苏晴不过是他棋盘上一枚比较漂亮、也比较有用的棋子,他们之间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甚至带着点危险的刺激。
      可现在,他看着周正的下场,看着苏晴在这滩血泊中如鱼得水的表演,一股前所未有的、掺杂着恐惧的寒意,彻底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这个女人,根本不是棋子。她是一条毒蛇。一条美丽、狡诈、没有丝毫人性温度,随时可能反噬的毒蛇。她能面不改色地将同床共枕多年的丈夫逼上死路,并踩着对方的尸骨为自己加冕。那么,对他这个“合作伙伴”呢?
      当利益一致时,他们可以是盟友。可一旦出现裂痕,或者当他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周正的今天,会不会就是他李伟的明天?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狠狠扎进他的脑海,让他瞬间汗毛倒竖。他第一次,对自己亲手卷入的这场危险的游戏,感到了真切的、刺骨的恐慌。他不是在利用一条美女蛇,他根本就是与蛇共舞,而且这条蛇的毒牙,可能早已对准了他的咽喉。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只有他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如同擂鼓,敲响着末日的警钟。他看着那面已经黑掉的屏幕,仿佛还能看到苏晴那张泪眼婆娑、却让他遍体生寒的脸。
      他意识到,真正的威胁,或许从来不是来自外部的诉讼和股价暴跌,而是来自他身边,这个他曾经以为可以掌控的、最亲密的“盟友”。
      伟科科技顶层办公室的密室,厚重的隔音门将外界一切声响彻底吞噬。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几盏嵌入天花板的射灯投下冷白的光束,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将房间中央相对而坐的两人照得无所遁形。
      空气里残留着昂贵雪茄的焦油味,此刻却混杂了一丝更为粘稠的、属于绝望和某种异常亢奋的气息。
      李伟陷在沙发里,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往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地垂在额前,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血丝,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扔在一旁,衬衫领口歪斜,露出脖颈上紧绷的血管。方瑜的离婚诉讼如同勒紧的绞索,资本市场的抛弃更是雪上加霜,他感觉自己正被无形的手拖入泥沼,每一次挣扎都只是陷得更深。
      苏晴坐在他对面。她与发布会上那个黑衣素颜、悲痛欲绝的“未亡人”判若两人。她穿着一身质感极佳的珍珠白色羊绒长裙,长发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在颈侧,脸上化了精致的淡妆,遮掩了连日的风波带来的憔悴,却刻意保留了一丝易碎的脆弱感。她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燃烧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悲伤、决绝甚至……一丝神圣光芒的火焰。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李伟,目光里充满了理解、痛惜,以及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深刻共鸣。
      “伟,”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被泪水洗涤过的沙哑,却又异常清晰,“我们……是不是已经走到绝路了?”
      李伟猛地抬起头,嘴唇动了动,想反驳,想维持最后一点体面,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眼前残酷的现实面前都苍白无力。他颓然地点了点头,喉结滚动,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叹息。
      苏晴的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但她倔强地没有让它们落下,反而微微扬起了下巴,露出一个凄美而破碎的笑容。
      “是啊……我们都一无所有了。”她的声音带着颤音,仿佛在陈述一个令人心碎却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实,“你失去了你的帝国,我……我背负着永远无法洗刷的污名和……一条人命的重压。”她提到周正时,声音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神恰到好处地闪过一丝痛苦与恐惧。
      她向前倾身,伸出冰凉而纤细的手,轻轻覆盖在李伟放在膝盖上、微微颤抖的手背上。那触碰带着一丝寒意,却又奇异地传递着一种孤注一掷的亲密。
      “外面的人,都在看我们的笑话。法律、舆论,都不会放过我们。”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情人间最私密的呢喃,却字字敲打在李伟最脆弱的神经上,“我们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等着被慢慢折磨至死。”
      李伟感受着她手背的冰凉,看着她眼中那片混合着绝望与某种奇异光芒的火焰,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但是,”苏晴的话锋陡然一转,眼神变得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狂热,“我们还有彼此,不是吗?”
      李伟愣住了。苏晴紧紧握住他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近乎催眠的韵律:“既然这个世界容不下我们,既然活着只剩下无尽的羞辱和痛苦……为什么我们不能自己选择一种……更体面、更永恒的方式离开?”
      她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描绘一个无比美好的愿景:“我们可以一起离开,伟。不是狼狈地逃跑,不是屈辱地等待审判,而是……以一种轰轰烈烈的方式,为我们的爱情,画上一个永恒的句点。”
      “殉情……”她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声音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沉醉的向往,“让我们的死,成为对这个世界最后、也是最响亮的控诉!让所有的丑陋、算计、背叛,都随着我们的消失而终结!”
      李伟的瞳孔因为震惊而放大。殉情?他从未想过……苏晴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紧接着抛出了这个计划中最具诱惑力、也最“完美”的一环:“我们可以立下遗嘱,将我们名下所有的财产——你伟科科技的股份,我的那些……微不足道的资产,全部、毫无保留地,捐献给一个以你的名字命名的慈善基金会。”
      她的眼神灼灼发亮,充满了自我感动的神圣色彩:“让李伟这个名字,不再和那些肮脏的商业争斗联系在一起,而是和慈善、大爱、永恒联系在一起!让我们的财富,去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让我们的爱情,以另一种更高尚、更纯洁的方式,在这个世界上得到永存!”
      她凝视着李伟震惊而迷茫的眼睛,声音如同塞壬的歌声,充满了致命的诱惑:“这样一来,没有人会再诋毁我们,没有人会再追究过去。我们留给世界的,将是一个悲剧却伟大的爱情故事,一段将财富回馈社会的佳话。我们……将在人们的叹息和怀念中,获得真正的……永生。”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李伟呆呆地看着苏晴,看着她脸上那混合着悲壮、狂热与深情的表情,听着这个疯狂却又仿佛无懈可击的计划。用死亡来终结麻烦,用慈善来洗刷污名,用殉情来包装一切……这听起来如此的……完美。
      在走投无路的绝境中,这个看似荒诞不经的计划,像黑暗中唯一透出的一丝诡异的光,照进了他充满绝望的心底。他疲惫不堪的大脑,几乎无法思考其中的漏洞和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本质。
      苏晴看着他眼中逐渐燃起的、那点扭曲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光芒,知道,她成功了。
      毒的种子,已经种下。只待它在那片名为绝望的土壤里,生根发芽。
      李伟依旧深陷在沙发里,但姿势已不再是完全的瘫软。他的脊背微微弓起,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缘、鬃毛凌乱的雄狮,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压抑的喘息。苏晴那只覆盖在他手背上的手,冰凉如同毒蛇的鳞片,却又奇异地传递来一丝诡异的、令人战栗的暖流——那是同归于尽的疯狂所带来的病态热度。
      他听着苏晴用那沙哑而蛊惑的嗓音,描绘着那个“完美”的殉情计划。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他已然千疮百孔的理智壁垒上。
      “一起离开……终结丑陋……以你的名字成立慈善基金会……”让爱情永存……获得永生……”这些词语,平日里他只会嗤之以鼻,认为是弱者无能的哀鸣或是文人酸腐的臆想。可此刻,从他岌岌可危的帝国废墟上传来,从苏晴那双燃烧着奇异火焰的眼睛里映出,却仿佛拥有了某种致命的魔力。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密室角落里那面黑掉的屏幕,那里曾映照出苏晴在发布会上“悲痛欲绝”的脸,也曾映照出伟科科技股价断崖式下跌的惨绿曲线。方瑜冷冰冰的离婚诉状,合作伙伴迫不及待撤资的通讯记录,还有那些网络上将他与苏晴钉在耻辱柱上的污言秽语……所有这些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他混乱的脑海中飞速旋转、碰撞,最终汇成一股将他拖向深渊的黑色漩涡。
      他累了。真的太累了。连日来的挣扎、算计、愤怒、恐慌,早已榨干了他所有的精力和心气。他像一個在暴风雨中掌舵太久的水手,手臂酸麻,视线模糊,面对四面八方涌来的巨浪,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继续抗争?拿什么去抗争?法律?舆论?资本?他曾经赖以生存、无往不利的武器,此刻都调转了枪口,对准了他自己。
      活着,似乎只剩下一条路——在无尽的诉讼、破产清算、名誉扫地和公众的唾骂中,像一条丧家之犬般,狼狈地、毫无尊严地苟延残喘,直到被彻底吞噬。
      这比死亡,更让他感到恐惧。而苏晴提出的“殉情”,像黑暗中陡然亮起的一盏……诡异的灯。它不是生路,却是另一条路。一条看似能够夺回主动权,以一种惊世骇俗的方式,对这个世界进行最后报复的路。
      用死亡,来嘲讽那些背叛他的合作伙伴。用慈善,来堵住那些诋毁他的悠悠众口。用“永恒的爱情”,来掩盖所有不堪的真相。
      这计划疯狂、荒诞,甚至……卑鄙。但不知为何,在李伟此刻被绝望和疲惫充斥的心里,它却扭曲地焕发出一种另类的、“悲剧美感”和“终极浪漫”的光晕。
      这或许,是他能为自己保留最后一点“尊严”和“名声”的唯一方式了。不是作为破产商人李伟,不是作为出轨者李伟,而是作为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悲剧的男主角,作为一个将亿万家财回馈社会的“慈善家”李伟,被世人记住。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心中所有的犹豫和恐惧。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眼底的血丝依旧狰狞,但那片深不见底的绝望中,却挣扎着燃起了一簇扭曲的、近乎癫狂的光。
      他反手握住了苏晴那只冰凉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他的嘴唇翕动着,干裂的唇纹间渗出血丝,最终,沙哑而清晰地,吐出了三个字:“……我同意。”声音不高,却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这间密室里激起了无声却巨大的回响。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悲壮宣言,只有一种耗尽所有力气后的、孤注一掷的平静。
      他同意了。同意踏上这条由身边这条“毒蛇”亲手铺就的、通往毁灭,却披着华丽外衣的……殉情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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