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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多线战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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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宣的办公室在夜晚呈现出另一种面貌。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如倾泻的星河,璀璨却冰冷,将她这个位于顶层的空间映衬得如同悬浮在虚空中的神祇殿堂。室内只开了几盏射灯,光线聚焦在宽大的黑檀木办公桌上,周围区域沉入暧昧的昏暗,更添了几分隐秘与压迫。
赵宣本人陷在柔软的意大利真皮办公椅里,指尖优雅地夹着一支纤细的万宝龙钢笔,轻轻点着摊开的皮质记事本。上面没有写任何实质内容,只有几个缩写字母和箭头,构成一张只有她能看懂的关系网。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跳动着一种近乎愉悦的、冰冷的光芒。
她面前的桌上,摆放着三台手机,分别对应着不同的“客户”。此刻,她就像一位经验丰富的交响乐指挥,正准备同时引导几个声部,奏响混乱的乐章。
她首先拿起那部加密的黑色手机,拨通了李伟的号码。电话接通,背景音很安静,可能在书房或酒店房间。
“李总,没打扰吧?”赵宣的声音平和,甚至带着一丝职业性的关切。
“赵律师,有事?”李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依旧保持着警惕。
“关于苏晴女士那边,”赵宣语气不变,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周正教授似乎最近去医院的次数有些频繁,而且……情绪不太稳定。苏女士在医院和您见面那次,好像被他撞见了。当然,这只是我的侧面了解,未必准确,但提醒您一下,苏女士那边……压力可能不小,女人的情绪,有时候难免会影响判断。”
她的话语滴水不漏,没有直接指控苏晴会背叛,只是抛出一个事实,并轻轻点出“情绪影响判断”的可能性。她知道李伟这种多疑的人,会自己补全剩下的剧情——苏晴可能因为丈夫的压力而动摇,可能无法承受秘密暴露的风险,可能……成为计划中最薄弱的一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能听到李伟略微加重的呼吸声。“我知道了。谢谢赵律师提醒。”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刚才的疲惫被一种新的紧绷感取代。
“应该的。”赵宣淡淡应了一句,挂断电话。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一颗猜忌的种子,已经种下了。
紧接着,她拿起另一部银色手机,找到了苏晴的号码。
“苏女士,方便说话吗?”她的语气依旧平稳。
“赵律师,请讲。”苏晴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在一个不方便的场合。
“周教授最近似乎对你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关注。”赵宣直接切入主题,但用词谨慎,“他好像私下在做一些调查,具体内容还不明确,但以他的身份和人脉,恐怕……您需要更加谨慎。尤其是,确保我们之间所有的沟通,都绝对安全。”
她没有提及李伟,却强调了“绝对安全”,无形中将周正的“调查”与她和李伟的秘密关联起来,加重了苏晴的心理负担。苏晴是个聪明的女人,但越是聪明,在涉及自身安危时越容易胡思乱想。
电话那头,苏晴的呼吸明显一滞。“……我明白。我会处理。”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相信您能处理好。”赵宣适时地给予一点虚假的鼓励,然后挂断。又一颗不安的棋子,被她轻轻拨动。
最后,她看向那部普通的白色手机,那是用来联系林薇的。她没有打电话,而是发了一条措辞简洁却分量十足的短信:
“林小姐,关于您先生张远先生提交的一些材料,我认为有必要与您紧急沟通。涉及虚报开销、不当雇佣,以及部分可能影响林氏集团声誉的内容。明日十点,我的办公室,过时不候。”
她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材料,但点出的“虚报开销”、“不当雇佣”、“林氏集团声誉”这几个关键词,每一个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林薇最在意的地方。她知道林薇高傲且控制欲强,张远的“背叛”和这些可能存在的“罪证”,足以让她方寸大乱。
短信发出后,赵宣将钢笔轻轻放下,身体向后完全靠在椅背上,端起手边那杯早已凉透的红茶,抿了一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种奇异的清醒与满足。
她俯瞰着窗外浩瀚的灯海,仿佛看到了那灯火之下,李伟紧锁的眉头,苏晴强作镇定的不安,以及林薇看到短信后可能的暴怒与恐慌。
所有人都在她的棋盘上,按照她设定的节奏,走向她指引的方向。他们互相猜忌,彼此撕咬,却不知道执棋的人,正悠闲地坐在云端,欣赏着这出由她导演的、名为“人性”的戏剧。
这种将所有人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比任何烈酒都更令人沉醉。权力,不就是如此吗?不是粗暴的占有,而是精妙的操控。她享受着指尖轻轻一推,便能在远方掀起惊涛骇浪的快感。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空调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赵宣闭上眼,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清晰可见的、冰冷而愉悦的笑容。战争已经全面升级,而她,无疑是这片战场上,唯一的、隐藏在幕后的女王。
林薇是在她那间足以俯瞰半个城市江景的顶层公寓里,收到赵律师那条短信的。当时她刚做完一场酣畅淋漓的普拉提,穿着丝质的晨袍,端着一杯手冲瑰夏,赤脚踩在温热的柚木地板上。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她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晕里。手机屏幕亮起,那条措辞冷静却字字诛心的短信,像一条毒蛇,骤然蹿入这片精心维持的宁静。
“张远……材料……林氏集团声誉……”每一个词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眼球。
有那么几秒钟,林薇完全静止了,只有端着咖啡杯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滚烫的液体晃出来,溅在昂贵的丝袍上,留下深色的污渍。她感觉不到烫,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带着腥气的怒火,从脚底瞬间冲上天灵盖,几乎要掀开她的头骨。他竟敢!那个她一手从泥潭里捞出来,给了他体面生活,让他人模狗样地出现在她圈子里的男人!那个在她面前永远带着几分讨好、几分怯懦的凤凰男!他竟然真的敢背叛她!竟然偷偷收集她的“罪证”,拿去交给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赵宣!
“呵……”一声短促的、近乎破裂的冷笑从她喉咙里挤出来。她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精心描画过的眉眼间,瞬间凝聚起一场风暴。刚才运动后的红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玉石般的冷白。
她没有摔杯子,没有尖叫。那太掉价了。她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咖啡杯放在旁边的矮几上,仿佛那杯子有千钧重。然后,她拿起手机,走到窗边,俯瞰着脚下那些如同玩具模型般的车流和建筑。
阳光照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她眼底的寒意。她感觉自己像个被蝼蚁挑衅了的巨人,愤怒之外,更有一種被玷污了的、极致的恶心。
她拨通了一个号码,不是打给张远,而是直接打给了林氏集团法务部的负责人,她的心腹。
“是我。”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如同暴风雨前死寂的海面。“立刻,以我的名义,向经侦支队报案,指控张远利用职务便利,侵占公司资产。证据?我稍后发给你,他虚报的那些公关费用、以采购名义中饱私囊的记录,足够立案了。”
挂掉这个电话,她立刻又拨通了私人银行经理的电话。
“冻结张远名下所有关联账户,对,是所有。信用卡、储蓄卡、理财账户,全部冻结。立刻执行。授权码我短信发你。”
她的指令清晰,冷酷,不带一丝犹豫。每一个字,都像是敲打在张远棺材板上的钉子。
做完这一切,她依然站在窗边,胸口微微起伏。愤怒并没有平息,反而在冷静的执行中,发酵成一种更深刻、更残忍的东西。她要的不是简单地惩罚,而是要彻底碾碎他!要让他明白,他所有的一切,他呼吸的空气,他脚下的土地,都是她林薇赐予的!她能给他,就能毫不留情地收回来!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
她想象着张远此刻可能的样子——或许还在做着依靠赵律师摆脱她、甚至反咬一口的美梦;或许正在某个廉价的咖啡馆里,忐忑地等待着“盟友”的回应;或许正准备用她给他的副卡,购买最后一份彰显身份的奢侈品……
然后,下一秒,他的手机会接到银行的冻结通知,会接到公司要求他立刻回去“配合调查”的电话,甚至会直接接到警方的传唤……
那种从云端瞬间跌入泥沼的惊恐、绝望和难以置信,光是想象,就让林薇感到一种近乎战栗的快意。
她拿起手机,找到张远的号码,却没有拨出去。她不想听到他乞求、辩解或者狗急跳墙的咆哮。她只是慢条斯理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像女王下达最后的判决:
“玩火者,必自焚。给你的,我能给;拿走的,我会连本带利,让你吐出来。好好享受你选择的‘新生’。”发送。她将手机随意扔在沙发上,仿佛扔掉一件沾染了污秽的垃圾。阳光依旧灿烂,江景依旧壮丽,但她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征服欲和一种身处高处的、孤绝的快感。
张远以为递出投名状就能获得新生?真是天真得可笑。在这座城市的狩猎场里,她林薇,才是那个永远不会被拉下马的主人。背叛者,只配在泥泞里,看着她永远光鲜亮丽,永居高处。
城市边缘一家烟雾缭绕的网吧里,王静蜷缩在最角落的卡座。空气中混杂着泡面调料包的咸腻、烟蒂燃烧的呛人,以及无数台机器散热口呼出的、带着尘埃的灼热气息。劣质耳机漏音,隔壁座青年打游戏的嘶吼和脏话模糊地传来,像另一个世界的噪音。
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脸上,勾勒出紧绷的线条和眼底那片沉淀了太多痛苦的青黑。她面前打开的,是一个新注册的、没有任何个人信息的邮箱界面。收件人栏里,她已经小心翼翼地输入了几个通过互助群友提供的、据说“敢说话”的财经记者和爆料博主的邮箱地址。
她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近乎虚脱的、混杂着巨大恨意和破釜沉舟决绝的亢奋。
她点开一个命名为“证据”的文件夹。里面静静躺着几张照片。
第一张,是苏晴和李伟在“云境”会所门口,他揽着她的腰,她侧头微笑,耳垂上的珍珠在暮色中泛着温润却刺眼的光。背景里“云境”那两个烫金篆字,无声地昭示着场所的奢华与私密。
第二张,是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即便在模糊的监控截图里,它流畅而充满攻击性的线条,也透着与生俱来的傲慢。
第三张,是她偷偷在医院拍的,陈默头上缠着渗血纱布,昏睡在病床上的样子。脸色灰败,嘴唇干裂。
王静的目光在三张照片上来回移动,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反复揉捏。一边是偷情的欢愉与极致奢华,一边是她丈夫破碎的身体和他们摇摇欲坠的生活。强烈的对比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深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那气息带着网吧特有的霉味和烟味,沉甸甸地压进肺里。然后,她开始在邮件正文里打字,每一个键按下去,都带着近乎刻骨的力度。
标题栏,她一字一顿地敲下:
【爆料:科技新贵李伟与知名教授夫人苏晴的秘密情事,与一场被掩盖的致命车祸】
正文,她没有过多渲染,只是用最简洁、却最锋利的文字陈述:
“照片中的男人,伟科科技创始人李伟。女人,南江大学教授周正的夫人苏晴。”
“他们的婚外情持续已久,地点多为高端私人场所(如图,‘云境’会所)。”
“本月12日晚9点17分,滨河路发生严重车祸,网约车司机陈默重伤昏迷,职业生涯可能终结。而肇事车辆,正是李伟名下这辆黑色迈巴赫(见图,监控画面吻合)。”
“目前,事故责任疑似被引导向无辜的网约车司机。受害者家属求助无门,而肇事者与其情人依旧歌舞升平。”
“恳请关注,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她没有写任何乞求的话,也没有过多的情绪宣泄。只是将照片和冰冷的事实并列在一起。她知道,对于那些嗅觉敏锐的媒体和博主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科技新贵”、“教授夫人”、“婚外情”、“豪车”、“车祸”、“掩盖真相”……每一个词都是流量的爆点。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从头到尾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泄露任何关于她自己和陈默的真实信息,用的也是匿名的邮箱和IP。
然后,她的鼠标光标,缓缓移动到了“发送”按钮上。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滞。隔壁青年的叫骂声、键盘的噼啪声、空调的嗡鸣……所有声音都褪去了。她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搏动。
她想起了陈默苏醒后,看着自己再也不能灵活使用的右手时,那空洞绝望的眼神;想起了医院催缴费用的通知单上,那串令人眩晕的数字;想起了苏晴在她面前,那副假惺惺的、带着施舍意味的“同情”嘴脸;更想起了那辆迈巴赫如同黑色幽灵般,从他们平凡生活里碾压而过的瞬间……
恨意如同沸腾的岩浆,最终冲垮了最后一丝犹豫。她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而坚硬,像淬了火的铁。食指,重重地按下了鼠标左键。“嗖”的一声轻响或许是她的幻觉,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框跳了出来。完成了。王静瘫软在坚硬的塑料椅背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手心里全是冷汗,后背也湿了一片,黏腻地贴着衣服。
她没有感到丝毫轻松,反而有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空茫。她知道,按下这个发送键,意味着她亲手撕开了最后一道屏障,将她和陈默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也将她自己投入了一场无法预知后果的战争。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在网吧污浊的空气和嘈杂的声响中,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着那压抑在冰冷外表下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恨意,仍在无声地燃烧。
她不知道这封邮件会掀起怎样的波澜,但她知道,石头已经扔出去了。接下来,她只需要等待,等待那注定不会平静的回响。
家里的空气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沉闷。书架上那些蒙尘的学术著作,墙上那幅复制品《雅典学院》,还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墨水和旧纸张的味道,都曾是周正精神的栖居地,此刻却像无形的牢笼。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隔着厚重的窗帘,透进一片模糊而冰冷的光晕。
周正坐在书桌后的旧扶手椅里,没有开主灯,只有一盏绿色的老式台灯在桌角投下一圈昏黄的光域,将他半张脸笼罩在阴影里。他手里捏着手机,屏幕上是那张在医院停车场拍下的、模糊却足以辨认的照片——苏晴在奔驰车里,与那个男人近在咫尺,姿态亲昵。
每一分等待,都像有细小的砂轮在磨蚀他的神经。愤怒、羞耻、猜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践踏的痛楚,在他胸腔里发酵、膨胀,几乎要撑裂他的肋骨。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清脆地响起,接着是门被推开,高跟鞋敲击玄关地砖的“哒哒”声,轻盈而熟悉。
苏晴回来了。她身上带着室外的微凉空气,还有一丝残留的、不属于家里的、清冽的香水味。她脱下驼色大衣,随手挂在衣架上,里面穿着那件他见过的深蓝色连衣裙,脖颈上的钻石项链闪着细碎冰冷的光。
“今天这么早回来了?”她语气如常,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慵懒,仿佛只是结束了一场普通的画展之旅。她走向厨房,似乎想去倒水。
“站住。”周正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砸在地板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寒意。
苏晴的脚步顿住,侧过头,光影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优美的轮廓,眼神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轻微的不耐。“怎么了?”
周正缓缓从阴影里站起身,走到台灯光晕的边缘。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将手机屏幕转向她,那张模糊却刺眼的照片,在昏黄的光线下异常清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苏晴脸上的慵懒和轻微的不耐,像退潮一样迅速消失。她没有惊慌,没有失措,甚至连瞳孔都没有剧烈收缩。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张照片,看了足足有五秒钟,然后,她的目光缓缓上移,落在周正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愧疚,没有慌乱,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的,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的意味?
周正被她这种反应激怒了,他感觉自己的尊严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他向前一步,声音因极力克制而微微发抖:“这个人是谁?苏晴!你告诉我,这个男人是谁?!你们在医院停车场干什么?!你不是去看画展了吗?!”
他一连串的质问,像石块一样砸过去。苏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微微歪了歪头,唇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充满了嘲弄。
“周正,”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结了冰的湖面,“你跟踪我?”
周正一愣,准备好的所有诘问仿佛被堵在了喉咙里。
“你居然跟踪我?”苏晴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被侵犯的愤怒,这愤怒迅速掩盖了之前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如果那存在过的话)。“你拍了这种模糊不清的照片,回来质问我?周正,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下作了?”
“我下作?”周正气得笑了起来,指着手机屏幕,“这照片不清?这男人搂着你的腰,你看他的眼神……苏晴,你当我是瞎子吗?!”
“搂腰?眼神?”苏晴嗤笑一声,那笑声像玻璃碎裂般刺耳,“周正,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出现幻觉了?还是说,”她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直直刺向周正最脆弱的地方,“你因为那篇被拒了三次的论文,因为评职称再次无望,心理就扭曲了,变态了?开始用这种臆想和跟踪来发泄你的无能了?”
“你胡说八道!”周正猛地抬高了声音,额角青筋暴起。苏晴的话,像毒蛇一样,精准地咬住了他内心最深处的创口和恐惧。学术上的失意是他无法言说的痛,此刻却被妻子如此轻蔑而恶毒地撕开。
“我胡说?”苏晴向前一步,逼近他,身上那陌生的香水味更加清晰,她仰着头,眼神里是全然的鄙夷和控诉,“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医院停车场?你不是应该在为你那篇‘伟大’的论文绞尽脑汁吗?你去那里干什么?除了跟踪我,你还有什么更‘高尚’的理由吗?!”
她的话语连珠炮似的,充满了倒打一耙的理直气壮。她成功地将“背叛”的焦点,转移到了“跟踪”和“心理变态”上。
周正看着她那张近在咫尺的、美丽却无比陌生的脸,听着她颠倒黑白的指控,感觉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对方如此无耻的反击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跟踪了吗?是的。但这能掩盖她出轨的事实吗?可在苏晴构建的这套逻辑里,他的跟踪成了原罪,成了他心理扭曲的证据,而他试图揭露的真相,反而成了他“无能狂怒”下的臆想。
“周正,”苏晴看着他哑口无言、脸色铁青的样子,语气稍微放缓,却带着更深的、冰冷的失望,当然是表演出来的,“我真的对你很失望。我以为你至少是个体面人。没想到,你会用这种方式来侮辱我,也侮辱你自己。”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拿起刚刚脱下的大衣,径直走向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并从里面反锁。巨大的关门声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周正的心上。
他独自站在昏黄的灯光下,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如同笑话般的“证据”。愤怒没有消散,反而因为无处发泄而更加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羞耻感如潮水般涌来,不是因为被背叛,而是因为自己刚才在那场交锋中,竟然如此轻易地就被对方夺走了话语权,被按上了“跟踪狂”、“心理变态”的污名。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卧室门,眼神一点点变得空洞,然后,又一点点凝聚起一种混杂着绝望和疯狂的光芒。
苏晴的反咬一口,没有让他清醒,反而像最后一道催化剂,将他心中仅存的、对于这段婚姻、对于眼前这个女人的最后一丝温情和幻想,彻底摧毁了。战争,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而他,不会再有任何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