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之内》爱吃鸡腿堡

4、疤痕

　　老大出差小半个月，府里像是抽走了一根紧绷的弦，连空气都松快了些。沈清辞难得过了几天清净日子。老三自那日偷溜出去后，许是自觉丢脸，或是又寻到了什么新乐子，只偶尔才来他这儿点个卯，不再长时间纠缠。
　　这些天，沈清辞几乎与那本字典和留声机长在了一处。他像一块干涸了太久的土地，贪婪地吮吸着每一个字的读音与含义。从“人手足刀尺”到“山水田狗牛羊”。
　　他几次三番状似无意地向下人打听四小姐是否在府，得到的回答总是“四小姐出门了”。心底那点因学识增长而冒头的勇气，像将熄的烛火，明明暗暗。
　　这日午后，他再次鼓起勇气，在后院通往偏门的小径上徘徊，希望能遇见四小姐，却险些与一个身影撞个满怀。
　　是陈望舒。
　　她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消毒水与阳光混合的味道，裤装沾了些许尘土，神情略带疲惫。
　　沈清辞心头一跳，下意识地低下头，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找我？”陈望舒先开了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听不出情绪。
　　“没……没有。”沈清辞慌忙否认，声音细弱。
　　陈望舒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似乎看穿了他的言不由衷。“那些字，认全了？”她问，语气不像关心，倒像是医生询问病情。
　　“……还有些，不太认得。”沈清辞老实回答。
　　“哪些不会？”
　　“我……我去拿书来。”他像是得了赦令，转身就想往回走。
　　陈望舒却没停在原地，而是迈步跟了上来。“走吧。”
　　这是她第一次踏足沈清辞居住的偏院。院子狭小，墙角生着青苔，一股潮湿的霉味在午后的热气里蒸腾出来，挥之不去。及至屋内，景象更为清晰——靠近床榻的墙壁上方，有一片明显的水渍，墙皮微微鼓起，虽被小心地擦拭过，但那深色的痕迹和空气中隐隐的霉味，无声地诉说着主人的处境。
　　陈望舒的视线在那片水渍上停顿了一瞬，面上没什么表情，只将一直拿在手里的几册书放在了屋内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小几上。
　　沈清辞正手忙脚乱地去翻找他那本宝贝字典，目光无意间扫过桌子上的书册。最上面一本的封面上，画着简单的人体轮廓，旁边写着几个字，他依稀认出“生理”、“基础”等字样。
　　“四小姐……这是……”他忍不住好奇，小声问道。
　　“人体生理常识。”陈望舒言简意赅，“认字是为了明白事理，包括你自己的身体。”
　　她拿起那本书，随手翻开一页，上面是简笔绘制的腺体结构图。“Alpha，Omega，Beta，根本区别在这里。信息素，易感期，发情期，都由它控制。”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跳，这些词他模模糊糊听过，却从未有人如此清晰、冷静地向他解释过，仿佛在讨论天气。“那……易感期，能控制吗？”他声音发颤，问出了心底最深的恐惧。
　　“有几种方式。”陈望舒的语气冷静得像在陈述实验数据，“最常见的是药物抑制，但副作用明显——头晕，乏力，长期使用会损伤神经。”
　　沈清辞的指尖微微发凉。
　　“还有就是物理隔离。”陈望舒继续道，“建造特殊的信息素隔离室。但这需要极大的财力，不是普通人能企及。”
　　她的目光扫过这间潮湿的偏院，答案不言而喻。
　　“那……还有别的吗？”沈清辞的声音更低了。
　　陈望舒顿了顿，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某种警示：“被Alpha标记，获得固定伴侣的信息素安抚，确实能暂时稳定状况。”
　　沈清辞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但这是最危险的选择。”陈望舒直视着他，“一旦选择依赖他人，就永远失去了自主权。标记形成的生理依赖，会让Omega更难摆脱Alpha的控制。”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沈清辞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那些话语在他脑海中翻滚——药物的代价，隔离的奢望，标记的危险……
　　“那……长期稳定的方法，是没有吗？”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问得胆战心惊。
　　陈望舒沉默地看着他，那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挣扎求存的渴望。片刻后，她点了点头。
　　然后，在沈清辞惊愕的注视下，她抬手，利落地解开领口最上方的一颗纽扣，将衣领向旁边掀开。
　　一道陈旧、平整，却无比清晰的手术疤痕，横亘在她脖子上。那疤痕的位置，正对应着方才书中绘制的、腺体所在的大致区域。
　　没有言语，但这道疤痕本身，就是最震耳欲聋的回答。
　　沈清辞僵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道疤痕，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