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听他心声说贪慕我》桃文卿

2、面子不能丢

　　七皇子呼吸一紧，手被攥的发紫。
　　工部尚书更是一口气岔在胸口，身体一歪，被他身后的工部侍郎给接住了。
　　支礼：......
　　【工部尚书这是怎么了，年老身体不行了？我看着他先前精气神还不错呀！】
　　上头，皇帝适时的给出了慰问：“梁爱卿这是怎么了？”
　　工部尚书强撑着身体，颤巍巍撑袖，伏地请罪：“臣殿前失仪，请陛下责罚。”
　　满殿人心里门儿清，他告的哪门子“失仪”，分明是“家教不严”。
　　“梁爱卿为国尽心，何罪之有？”
　　【哇塞，系统，这皇帝能处!体恤老员工。】
　　伴随着向之夸耀的是工部尚书的谢罪声。
　　【他内库都快跑老鼠了，不止缩减了后妃的用度，自己连新龙袍都舍不得绣。】
　　系统的声音响彻大殿，几位老臣不约而同地露出会心的微笑，还有人悄悄抹了抹眼角。
　　龙椅上，皇帝轻咳一声，强作镇定：“众位爱卿，可还有要事禀报？”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龙椅扶手上已经有些褪色的金漆，只想赶快结束这场让他颜面扫地的朝会。作为皇帝，他不要面子的吗？将此事爆出来。
　　“即无事便退朝吧。”
　　【那我的小九岂不是过的很不好？不行，我要赚钱，以后给我的小九花！】
　　【宿主冲！不出俩年，宿主保证富得流油，皇帝内库都得向你打借条！宿主你肯定能养得起九皇子的！】
　　两年？
　　众人眼中惊惧显露出来，身体一僵，脚都差点抬不起来。皇帝刚离龙椅一厘的龙臀也定住，他还想再听，奈何礼官已唱：“退——朝——”。
　　养我？支礼内心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这辈子过的最好的时候是七皇子在他身边的时候，有很多好吃的。若真能拥有如此多的银子，岂不是全天下的美食都能吃到了？
　　支礼摇摇头，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他连向之的面都没见过，何谈喜欢。再说，皇室中也没有娶男妻的先例。
　　随着太监的一声”退朝”，众人纷纷推出两仪殿，而兵部尚书等人则被拦着前往武英殿。
　　【走慢点，和我家宝宝走近点嘿嘿嘿】
　　支礼随着七皇子的步伐向外走，很快，那道明显缓慢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近，他下意识的搓动着衣角，放轻了呼吸。
　　支礼越过了向之，余光瞥见了一抹青袍衣角，像春天第一茬竹，新，生意盎然。
　　【我的小九怎么这么瘦？】身后，向之蹙近眉头，不满的问系统。
　　【检测到九皇子被克扣膳食，是桑美人吩咐的，此人与九皇子生母有旧怨。】
　　【居然真的敢！记小本本。】
　　【我只是个寒门出身，无权无势，暂时也做不了什么......加快进度，把肥皂、水泥、蒸馏酒和琉璃给做出来。嗯……把海盐提炼、过滤精盐的法子献给皇帝。】
　　【等小九出宫，我一定要给他最好的！】
　　声音渐渐飘远，被宫墙吞没，支礼再也听不见向之的心声。
　　光禄寺卿与向之一条路的，其他的他不了解，可酒和精盐他还是知道的。越听越精神，老头儿摸着胡子，已经开始盘算着递折子。
　　皇子所。
　　支礼疲惫的合衣上床歇息，连早膳都未曾享用。
　　再睁眼，皇帝身边的叶公公已立在塌前，笑的像一尊弥勒。
　　支礼看见叶公公手中的圣旨，连忙下跪。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皇九子支礼，秉性纯良，年已长成，宜加封爵，以彰宗支之序，以隆孝友之风，今封尔为宁王......”
　　圣旨宣完，叶公公笑意盈盈的虚扶起支礼。
　　“恭喜九皇子，陛下赐府，毗邻七皇子，三日后宜乔迁。安排了奴才收拾，您且安心等着。”
　　支礼懵懵地谢恩，略显窘迫的掏出来一小块碎银子递过去。
　　叶公公笑眯眯退回，还恭喜九皇子乔迁之喜。
　　人一走，支礼把脸埋进枕头，无声地蹬腿——
　　有宅了！有厨房了！以后想蒸虾饺就蒸虾饺，想烤鹿脯就烤鹿脯，还要蟹粉汤包！
　　窗外，风吹叶响，像提前奏起的乔迁笙歌。
　　次日，两仪殿外。
　　支礼素来不是个活泛的性子，他到的早，七皇子还没来，便独自缩在台阶一旁等候。
　　殿外大臣多为年长者，年轻面孔稀少。此刻，一个年轻官员却主动凑近，向他打招呼。
　　“九皇子殿下，今天早朝恐耗时久。这是家中厨娘做的烙饼，可要尝一个？”说着男子将牛皮纸包着的手掌大小的烙饼递了过来。
　　“多谢。”支礼略做迟疑，还是接过了过来。无他，这饼看起来确实酥香诱人。
　　他轻咬一口，浓郁的肉香混杂着面饼的焦香瞬间在口中弥漫，果然美味，轻易便勾起了他的食欲。
　　“阁下是？”出于礼貌，支礼开口询问。
　　“在下是新上任的翰林院编修，乔凌。”那男子拱手作揖，自我介绍道。
　　乔凌？
　　支礼记得这个名字，小青子与他解闷时提过，是今
　　科状元。
　　就在这时，一道略带不虞的声音响起，一听便知道他的主人是谁。
　　【乔凌怎么凑到我家小九旁边去了？唔，宝宝手里还拿着个饼......我特意早起亲手做的煎饼果子还没送出去，这可怎么办？】
　　系统提示音紧随其后：【是乔凌送的。宿主，你来晚一步啦！】
　　支礼循声望去，只见向之正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瞪着他身旁的乔凌。见他看过来，向之忙不迭地换上一个灿烂笑容。
　　煎饼果子？是个没听说过的新鲜食物，支礼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向之手里色相俱全的煎饼。
　　迟疑了一下，还是咬伤上了手里的烙饼，心里却嘀咕着这煎饼果子得是什么味道。
　　【说起来人家也是好意，怕人饿着。宿主下次记得早些来就是了。】
　　【既然是好意……系统，你上次是不是提过乔凌家有什么事来着？我去提醒他一下，也算报答他对小九的照顾。】
　　【乔凌那个庶弟，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惯会欺男霸女。自打乔凌中了状元，又被授予京官，他那庶弟的气焰更是水涨船高。这几日刚因犯错被罚跪祠堂放出来，心里正憋着股邪火呢。】
　　【重点是，今日乐宁郡主会带着丫鬟偷溜出府游玩。郡主走累了，使唤丫鬟去买吃食，独自一人歇脚时，便被你那庶弟瞧上了。关键是郡主今日穿的是丫鬟服饰，那庶子估摸着她不敢声张，竟直接让人将她打晕，绑去了他在府外私设的一处小院。】
　　【乐宁郡主乃是长公主最疼爱的小女儿，此事一旦败露，长公主震怒之下告到御前，这庶子怕是要累及全家遭殃！】
　　【若是等散朝再告知，恐怕就来不及救人了。】
　　此言一出，周围不少目光似有似无地扫向了乔凌这边。
　　向之愤慨的心声再次响起：【毁人清白，真是畜生行径！】
　　支礼只见身旁的乔凌身体猛地一僵，几乎控制不住地晃了晃。
　　【这可怎么直接告诉他？罢了，还是我亲自处理吧。系统，地点在哪儿？我立刻找个可靠的内侍去通风报信，让人赶紧处理。】
　　乔凌心神不宁，正四下张望，鸿胪寺队列里忽然踱出一位中年官员。
　　“乔编撰可是身体不适？”
　　声音不高，却足够让附近十几双耳朵同时竖起。
　　乔凌顺势抬袖掩额：“多谢关怀，突觉天旋地转，恐殿前失仪。”
　　那位鸿胪寺官员立刻接过话头：“即如此，不如暂且回府静养”。
　　那官员一边应和，一边冲殿门处的录事打了记眼色，“本官自会代为禀明。”
　　【小九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呆着，好乖。】
　　冷不丁听见这句话，支礼身子一凌，好在七皇子恰好踱来，衣袍擦过他的肩，替他挡住了旁人的目光。
　　金钟三鸣，班部入殿。
　　支礼站好，听着官员们舌战群腔，一事了，就见工部尚书站了出来。
　　工部尚书整了整衣袍，越众而出，衣摆一撩，重重跪倒。
　　“陛下，臣有本要奏。”
　　“爱卿请讲。”御座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臣女突发恶疾，普陀寺大师俱言冲撞秽物，恐寿元不久。臣……臣愿削其玉牒，此生青灯古佛，以赎冤业。臣伏请陛下准臣女与七皇子退婚。”
　　说到最后，堂堂二品大员以额触地，砰然一声，震得殿砖似乎都颤了颤。
　　殿内呼吸声集体停了一拍。
　　【嚯，这时怎么回事，他二女儿私奔的事被发现了？】
　　【我看看啊，原是工部有一批货物急需送往江南，叫停了刚驶出的肖家船。恰好派出的官员先前见过工部尚书家二女儿，认出来将人带回来了。】
　　【这么巧？】
　　支礼忍不住偷瞄七皇子——只见那位素来端方的七哥轻不可闻地吐出一口气，绷紧的肩线倏地松了。
　　【恋爱脑要不得呀，这事要是捅出来了，就可怜了工部尚书这个老忠臣了。】
　　【没想到皇帝这么明事理，为了工部尚书居然当此事没发生过一样。系统，你说皇帝和工部尚书是不是有故事呀？我怎么不记得他是个宽厚的性子。】
　　此言一响，向之周围官员几乎是同时响起了咳嗽声。
　　敢这样议论皇帝，你小子不要命了呀。
　　【这么多人咳嗽，半夜受凉了？】向之不解。
　　【上次皇帝听余丞相炫耀了几句自己的小孙子如何聪慧，皇帝当天就召太子带皇孙进宫。】
　　【他也不看余丞相的小孙子几岁了，小皇孙才几个月大？看人家小孩不说话逗他，硬是给小皇孙逗哭了。】
　　【这也就罢了，还非得亲自给小皇孙换一身新衣服。结果小皇孙尿他一身龙袍，对小孩子不会做什么，把气撒太子身上了，给太子派了一堆公务。给太子忙的几天不着家，硬让人家夫妻分居半旬。他倒好，当晚宿皇后宫里去了。】
　　【啧啧啧，不干人事。】
　　支礼：“……”
　　他发誓自己听见御座上方传来极轻极轻的一声“呵”——像是某人记仇成功的冷笑。
　　太子原本垂眸盯鞋尖，此刻幽幽抬眼，目光穿过鎏金盘龙柱，直勾勾落在皇帝身上：
　　原来……您竟是这样的父皇。
　　而御座之上，天子指尖摩挲着温润的玉圭，眉目慈和，仿佛真的只是体谅老臣的慈父。
　　“既然无缘，便罢了吧。”皇帝轻叹，声线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
　　“臣……谢主隆恩。”工部尚书再拜，起身后背已湿透，却不敢抬袖去擦。
　　殿内众臣齐声山呼“万岁”，声音洪亮，整齐划一。
　　可支礼分明看见——
　　御史中丞的笔尖在袖中小本上游走，墨迹晕开，也不知记的是“皇恩浩荡”还是“皇家秘辛”。
　　退班钟响起，两仪殿门缓缓阖上。
　　阳光与尘埃一道被关在门外，像把今日这场君臣合演的戏，也一并锁进了朱红深宫。
　　而系统还在絮絮叨叨：
　　【啧，皇家面子工程完成度+10，工部尚书包袱清零，七皇子自由了——全员赢麻。】
　　支礼低头整冠，掩住微抽的嘴角。
　　支礼正准备回皇子所，眼前却有道影子矗立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