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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乾坤玉 ...

  •   摊主发出一声变调的嘶喊,猛地抽回仿佛已被冻伤的手,连滚爬地向后跌去,“哐当”撞翻了身后的条凳,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眼白一翻,竟直挺挺吓晕过去。

      九畹放下碗勺,倏然起身。

      在那女子出现、寒气弥漫的瞬间,她便已察觉不对。
      这是一只五百年的雪妖,但她如今妖力溃散,本源耗尽,已是命不久矣。
      九畹身影一晃,已至雪妖身侧,一股温和神力瞬间包裹住对方,隔绝了那外溢的刺骨寒气,也稳住了她即将消散的身形。

      随即,两人的身影已从热闹的馄饨摊前凭空消失。

      在一处僻静无人的小巷深处,雪妖似乎耗尽了最后的气力,软软倚靠在冰冷的墙角,兜帽滑落,露出一张精致却透明的脸。

      她的眼眸是浅淡的冰蓝色,分外好看,可此时却布满了哀求与绝望。

      “求……求您……” 雪妖的声音细若游丝地哀求道:“放我走……我要去找……我的夫君……”

      她挣扎着想动,身体却只是更透明了几分。

      九畹皱眉,“夫君”二字让她心中一动。

      她沉声问道:“你夫君是何人?你为何来此地找他?”
      雪妖喘息着,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力气:“我夫君……是人族……他为我……去求华元天尊……他说,求得灵药便回来……可他去了……好久……再不回来……”

      断断续续的话语,却拼凑出一个熟悉的故事轮廓。

      华元天尊?求药?

      九畹忽然轻轻一挥手,那日在华元天尊门口求药的男子画像便出现在眼前。
      “
      你夫君,可是他?”

      雪妖冰蓝色的眼眸骤然迸发出一点微弱的光芒,“是……是他!您……您见过他?他在哪?”

      九畹的心却直直沉了下去。

      药,她早便给了。

      那男子救妻心切,怎会不立刻赶回雪山?

      除非……

      九畹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看着眼前濒死仍惦记夫君的雪妖,声音不自觉地放缓了些,“我可以帮你找他。”
      九畹闭上眼,五指张开按在地上。

      瞬间,白色的神力如同活物般从她手下四散开来,如同无数细丝。
      周围的树木突然急切地晃动起来,树叶沙沙地响,仿佛在急切地说着什么。

      九畹不再迟疑,携起雪妖几乎无重量的身躯,化为流光,朝着雪山方向疾驰而去。

      靠着沿途以神力询问山野草木得到的模糊指引,她们很快抵达了雪山脚下。

      此处寒风更厉,卷起千堆雪沫,天地间一片肃杀纯白。

      然而,就在这纯净的白色之中,一丝极其淡薄的血腥气,混在凛冽的寒风里。

      雪妖的灵体在九畹的神力包裹中剧烈地颤抖起来,她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某处被新雪覆盖、略显不平的地面。

      忽然,她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挣脱了九畹的神力扶持。

      方才走近,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她几近透明的身躯扑向那片雪地,那双已然半透明、近乎虚无的手,开始疯狂地挖掘着地上的积雪。

      九畹没有阻止,只是默默看着,袖中的手指缓缓收紧。

      积雪被雪妖推开,渐渐露出其下掩埋的景象:一具已然僵硬的男性躯体,蜷缩在雪中。

      他面朝雪山方向,一只手奋力向前伸着,五指深深抠入冻土,仿佛至死仍在尝试攀爬,想要回到那雪山之上,回到他妻子身边。

      而另一只手,却死死地捂在自己的胸前,指缝之间,早已凝固的、呈现黑红色的血渍触目惊心,将他身下的一片白雪染成了刺目的褐红。

      “夫……君……?”

      “啊!!!”

      骤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冲破天际。

      九畹静静地站在一旁,风雪卷起她的长发与衣袂,她看着雪妖撕心裂肺,看着男子至死伸向雪山的手。

      明明就只差一步啊……

      一股酸热猛地冲上鼻尖,眼眶不受控制地骤然发红、发烫。

      一股难以名状的悲愤自心底翻涌而上,九畹骤然冷下眉眼,眼中透出冰冷的杀意!

      而雪妖的身体由于悲痛已经稀薄到几近散去,她竭力般躺在男子身上,哀痛的目光竭力转向九畹的方向,声音微弱地乞求道:“求你……替我夫君……报仇……”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最后,连同身体,如烟般消散。

      指尖凝起神力,轻柔地裹挟住雪妖最后的气息,将她的气息融进男子的尸身里。
      生同衾,死同穴。

      从今往后,他们再也不会分离。

      九畹收回手,缓缓站直了身体,眸中杀意却比冰雪更冷。

      “好,我替你们,报仇!”

      周围的枯木在神力之下忽然晃动起来,沙沙的叶声响起,九畹猛地睁开眼,白绡的画像一点、一点地在她面前展开。

      ……

      要找到白绡,并非难事。

      且不说平阳山庄在各大宗门间名声显赫,其三小姐白绡更是因修炼资质出众,在修真界享有盛名。

      又恰逢前段时日庄主离世,如今恰好在选举庄主。

      但据闻,这选举不过是例行公事,毫无悬念可言。

      山庄二公子白烊,作为平阳山庄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实力超群,无人能敌。

      若非大公子白岐昔日灵脉尽毁,或许还能与之一较高下。

      九畹在一旁听着饮酒的两人交谈,大抵拼凑出了平阳山庄的近况。

      白绡的哥哥既需要药,那便不太可能是白烊,而应当是灵脉尽毁的白岐。

      九畹不再犹豫,问明路径后,径直前往平阳山庄。

      擂台就建在平阳山庄后山的紫云台上,擂台下人头攒动,不仅有山庄弟子围观,更有其他宗门的长者前来观战,以示见证。

      九畹抵达时,擂台赛已接近尾声。

      此时白烊已连胜数局,位居魁首,无人敢与之战。

      山庄长老于是站起身来,洪亮的声音蕴含着灵力,响彻整个山庄:“胜者——白……”

      “且慢。”

      男子声音清冽,如玉珠击盘,清晰而有力地打断了长老的宣告。

      九畹循声望去。

      擂台外,一名男子端坐于轮椅之上,气质清冷。

      他身着一袭单薄却洁净如雪的白衣,眉眼淡然如远山,不惹尘埃,那一身的清雅之资,仿若山间清风。

      然而,那双眸子却深不见底,如一片无垠的黑海,随时可能掀起滔天巨浪。

      九畹移开目光,落在他身后。

      那身后为他推着轮椅的,便是白绡。

      白绡此刻专注地看着她的哥哥,眼中里的热切有些不同寻常。

      九畹双眼微眯,这妹妹对哥哥……

      那头的白烊立于台上,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尚未发言,台下众人便已议论纷纷。

      “大公子如今灵脉尽废,难道也要来争这庄主之位吗?”

      “应当不会吧?这如何能争得过?”

      长老目光转向远处的白岐,眉头紧锁。

      “大公子,这是何意?”

      白岐尚未应答,台上的白烊却故作姿态道:“大哥可是心有不甘?哎,若是大哥灵脉仍在,弟弟我是绝不会与大哥争抢这庄主之位的。”

      言罢,他脸上浮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似乎已胜券在握。

      白绡气不过,正欲反唇相讥。

      白岐拍了拍她的手,她才忍了下来,只是双目还不甘心地瞪着。

      面对白烊的嘲讽,白岐只是淡淡一笑,随后缓缓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身姿挺拔如松,竟丝毫不见虚弱与病态。

      “既如此,那你便下台吧。”

      白烊隐隐觉得不对,然而为时已晚,白岐轻轻挥手,浑厚的灵力就在此刻化为凌厉的刀刃,只冲白烊面门。

      白烊立即狼狈地跌落台下!

      胜负,居然只在一瞬之间!

      这一瞬的变故令全场骤然寂静下来,所有人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大公子他……他竟然恢复了?

      白岐淡淡地唤醒长老:“该宣布胜者了。”

      长老这才清醒过来,犹疑道:“胜者——白岐。”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恢复!”

      白烊的神色已近癫狂,他指着白岐,开始胡言乱语。

      “你定是入魔了,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否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恢复!”

      这场闹剧,九畹已无心旁观。

      她想找的人已然找到,亦想到了惩治之法。

      九畹微微抬眼,在这抬眼的一瞬间,所有人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格,动作、表情皆骤然停滞,唯有白岐与白绡例外。

      面对如此变故,白绡已然大惊失色。

      相比之下,白岐虽面色微变,却也还镇定。

      他迅速环顾四周,拱手行礼,声音沉稳而恭敬:“不知是哪位前辈大驾光临?还望现身一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妙而紧张的气息,白岐的话语在空旷的场地中回响,却无人应答。

      正当白岐准备再次开口之际,一阵清风拂过,带动周遭细微的响动,九畹的身影缓缓现于人前。

      她精致如精雕细琢的美玉般的容貌,仿佛是霜雪凝就而成,带着一股俯瞰众生、遥不可及的清绝与疏淡。

      而当她微微垂眼看向白岐时,白岐不由得一凛。

      “前辈驾临,乃山庄之幸。不知前辈此行,有何指教?若晚辈力所能及,定当竭力相助。”

      白岐再次拱手,言辞间透露出更多的敬意与戒备。

      九畹开门见山:“治愈你的药是我赠人之物,而白绡却杀人夺药。如今我要你还,你肯是不肯?”

      此言一出,白绡立刻惊慌道:“不!不可以!”

      白岐眼中黑浪翻滚,又掩下,恭敬道:“原是前辈的药,白岐多谢前辈救治之恩,只是这药晚辈已服下,只怕难以归还。”

      九畹不留情面道:“我可将你灵脉震碎,便算还了。”

      白绡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失声喊道:“杀人的是我,你冲我来,别伤我哥哥!”

      白岐按住白绡,沉声道:“前辈若不毁晚辈灵脉,今日过后,晚辈便是这平阳山庄的庄主,日后前辈有差遣,晚辈必当赴汤蹈火。”

      九畹的唇角勾起一抹讽笑,“可我今日偏不要你其他承诺,你若想保住灵脉也成,杀了白绡!”

      此言一出,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白岐问:“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

      九畹漠然道:“没有。”

      白岐默了。

      白绡绝不信自己的哥哥会伤害自己,她为白岐做了那么多,他绝不可能杀她的!

      然而她声音却有些颤抖,不自觉地带了一丝哀求:“哥哥……”

      白岐缓缓转过身,目光温柔地看着白绡,他轻轻理了理她的鬓发:“绡儿,从小到大,只有你对哥哥最好,你是哥哥最好的妹妹……”

      灵力幻化出的利刃猝然捅进白绡的胸口,白岐对上白绡难以置信的眼,露出一如既往温润的笑。

      “你会为哥哥去死的,对吧?”

      利刃猛然拔出,鲜血喷涌而出,溅在白岐如玉般光洁的脸上,几滴鲜血沿着他的脸颊滑落,仿若玉面染上了妖魔之色,显得格外诡异与骇人。

      被自己最爱的哥哥亲手杀死,便是九畹给予白绡的惩罚。

      可她看着眼前这幕,却为她感到心寒。

      若是二人真的兄妹情深,九畹反倒不会再逼白岐。

      可是人心……竟当真恐怖至此!

      白岐将死去的白绡安放在地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她只是睡着了。

      接着,他转过身来,嘴角依旧含着一抹笑:“前辈会遵守承诺吧?”

      前脚刚杀了自己的妹妹,后脚便能笑出来,这人简直是个疯子。

      九畹厌恶得不想再看,径直消失在原地。

      只余白岐含笑站着,炎日之下竟有些不寒而栗。

      ……

      藏书阁内的书柜宛如蜿蜒的巨龙,曲折盘旋,直插云霄。

      九畹陪着螭苍有些无趣,随意地在书柜间穿梭,寻找自己感兴趣的藏书。

      但这只是伪装。

      婚期日益逼近,九畹并不想真的嫁给螭苍,她必须赶在大婚前想到逃离的办法。

      藏书阁藏书众多,包罗万象,或许能找到她所需之物。

      九畹随手从书柜上抽出一本名为《神器集》的古籍,轻轻翻开。

      书页间记载着各种神器的传说与特性,而她的目光迅速锁定在“乾坤玉”这三个字上。

      乾坤玉——上古神器,拥有隐匿气息、遁于无形的力量,曾在天劫中跌落下界,至今下落不明……

      “在看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九畹心头一紧,她慌忙之中将手一松,《神器集》滑落在地,恰好盖住了乾坤玉的描述。

      九畹迅速回过神来,弯腰捡起书,语气轻松自然,“没什么,我只是随意看看,这些古籍挺有意思的。”

      螭苍眼眸微微一暗,缓缓上前一步,将手撑在九畹身后的书柜上,将她半围在其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妙的张力。

      “是古籍有意思,还是陪我太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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