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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顿悟 ...

  •   得赶紧上岸去换衣服,不然又要生病了,病了就只能吃蛇了……
      下半身一直泡在水里,想必也不用洗了,也没法洗啊。
      回到现实的张小渝把帆拽上岸,没再看他一眼,空留他一个人在虚无中张着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她径直走进拔步床,熟悉的气味洗去了从外面带回来的最后一点月光。
      换好了衣服走进厨房,才看见勿喜已经累得趴在桌上睡着了。
      饭菜一点也没有动。
      灶台上摆放着几堆或多或少的不同药材,小渝知道,这些是帆的眼睛和耳朵。
      外面那个人总是叫她心疼,即便她现在明白勿喜的处境也总是控制不住地在两个人之间先考虑他。她走上前,轻轻摇醒了勿喜:“吃点饭再睡吧?”
      “嗯……你也过来吃。”她揉揉眼。
      “我……”小渝抿抿嘴,“我还是先给帆熬药吧,我给你把饭菜热一热……”
      她听见勿喜一声很明显的叹息,顿时有些慌张。
      但是她开口了:“我吃冷的就好,你——”
      “不行,”小渝的声音忽然理直气壮了起来,“你身体不好,怎么能吃冷的?要不然你先睡,我弄好了叫你吃,别一会儿又头疼脑热的叫人害怕。”
      小渝看见勿喜抬眼看着自己,眼里的两点烛火变得明亮起来,似乎是微微一笑。
      她没有接着睡。
      小渝轻车熟路地忙碌起来,厨房里满是暖暖的烟火气。
      “等会儿你熬药,我说你听着,我只说一遍。药我按顺序放好了,第一堆冷水下锅,放两碗水,熬到水干,捣碎,再放第二堆,水加到一半……”
      果真是复杂无比。
      不过好在厨房的这些事她很熟,娘生病的时候也学过熬药,这些步骤她努力记在脑子里,勿喜这状态,她也不敢让她再说一遍。
      “能记住吗?不行的话留着明天我来熬,那条狗唯一的优点就是能忍,一晚上死不了。”
      “能记住。”小渝快速地回答着,生怕多说一句就会忘掉。
      饭菜热好了,小渝端上桌,连烫都舍不得喊,像一个店小二一样立刻回到了灶台前。
      烛火在桌子上,她背身忙碌着,只能借到一些昏暗的余光。于是她更加谨慎,口中喃喃自语,一步一步复现勿喜刚才说的话。忙碌了一天到了这个点,本该是上床休息的时候了,她却分外专注,完全没有睡意。
      没有睡意的还有另一个人。勿喜吃着饭,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慢慢也褪去了疲倦。
      整个过程有如神助,小渝竟然一条也没出错。
      “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
      话音刚起,小渝吓了个激灵。
      勿喜的声音淡淡的,恍如初见时的语气。
      她猛一转身,仿佛走出了一个三十天的梦境,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个下雨的下午,看见勿喜坐在马车上淡淡地问“好看吗”。
      “你跟着我做药吧,我准备解毒了。”声音还是淡淡的。
      小渝还是怔怔地睁着一双大眼睛,牢牢地盯着勿喜。
      勿喜站起身,灯火下的脸色有了几许暖意:“你好好学,都是我的独门秘方,还有……”
      “记得吃饭。”
      她转身离开茅屋,动作和她的声音一样轻。
      身后煮开的药水咕嘟咕嘟冒泡,小渝才有些回过神来。勿喜已经走了,她却仿佛这时才听清勿喜的话。那是她当初来时就想听见的答复,心底巨大的喜悦如暖流,洋溢到四肢尽头。但是她毕竟不是初来乍到的张小渝,前路艰险,她心里也明白。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要是能把两个人都救下来就好了……凭自己,行吗?
      黑漆漆的药汁舀进碗里,她才贪心地发现,不是两个,是三个。
      月亮比刚才更圆更亮。小渝端着药走出来,看见帆孤独的背影坐在地上,月下的影子紧紧贴着他。
      匆匆上前,用凉凉的溪水给药水降温,递到帆的嘴边,小渝才有些后怕地想到,自己熬的药,会有效吗?虽然勿喜刚才夸赞了自己,可是她真的认真看了吗?万一不仅没有效果,还起到反作用怎么办?自己毕竟什么也不会啊……
      帆没有任何抗拒地咽下这碗药,平静得就像喝水。但是由于触觉的迟钝,嘴角还是溢出了一些。
      他喝得比她想得快。
      小渝抬起袖子擦擦帆的嘴角,紧张且认真地看着他。
      时间出奇地漫长。
      她记得那次勿喜给他的药,很快就见效了,而且效果很明显,她亲眼看见的。如果一切顺利,应该也会……果然门外汉就是不行吗……
      小渝叹了口气,拉起帆的手,把他从地上拽起来的手感跟刚才给他清洗没有任何分别。
      还是让他先回去睡觉,明天等勿喜再处理吧。
      月亮照得地上两个手拉手的影子分外寂寞。
      回到马厩,两匹马一站一卧,都已经睡着了,呼吸绵密悠长。
      帆平时就睡在外侧的干草垛上,小渝看看这堆睡出人形的早已不蓬松干爽的草,扁扁嘴,蹲下去伸手扯扯,帮他整理整理。
      不想突然在草里摸到一个硬硬的角。
      拿出来一看,是被折得四四方方的一沓习字纸。
      小渝的心好像漏跳了一拍。
      快速展开,还没来得及看清第一张,字纸突然被打掉了,接着一个黑黢黢的影子忽然兜头落下,护着那沓纸似的直直地倒了下去,只留下一个僵硬的侧身倒在小渝刚扯两下的草垛上。
      小渝吓了一跳。
      “啊——”
      惊叫一出声,她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马厩离拔步床不远,可别吵醒了勿喜。
      帆像是一块石头死死压住身下的习字纸,明亮的月光照得帆小麦色的皮肤白得有些不同寻常。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深呼吸了一会儿,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你别紧张,我不会告诉她的,你休息吧。”
      帆像是没有听见,仍是一动不动。
      她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小渝后退两步离开,看着一片寂静而洁白的地面,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药是有效的?
      帆不仅能看见,还是在这样光线不好的夜里看见了她手里的东西,原来勿喜没有说谎,自己真的做到了!
      是真的吗?还是做梦?
      小渝激动得满地乱走。
      银白的月亮沉默地凝视着她。在这昏暗的夜里,什么东西都仿佛越看越真切。
      原来有朝一日自己也能亲手接触到这种曾经想都不敢想的魔力,可以掌控别人的感官,将来也许还可以像勿喜一样掌控别人的记忆,真是上天垂怜,她张小渝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姑竟然还能一步登天直接超越凡世的绝大多数人,命运真是太奇妙了。
      不过别高兴得太早,这门学问一定深奥无比,今天的药是勿喜配给自己的,若是全部自己来,肯定还是要学很久……加油,看勿喜这样子,估计也只有自己一个徒弟了,将来可千万不能丢她的脸……
      直到厨房里的灯猝然熄灭,小渝才想起来勿喜关照过自己“好好吃饭”。
      饭菜又一次凉透了。
      不过什么时候变成她来关心自己的饮食了……
      虽然激动的余韵未消,完全没有饥饿的感觉,但是小渝还是乖乖走进了一片漆黑的厨房。
      月亮照在屋顶上,小小的窗口只漏下窄窄一条银光。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小渝记得,桌上的摆放。
      最终端起菜汤喝了几口,就当完成了勿喜的交待。
      回到床上,不知已是什么时辰。勿喜已经睡着了,丝缎被子紧紧裹在她身上,像一只大蚕蛹。不敢惹醒她,小渝拿起新制的衣裳盖在身上缩手缩脚地睡了。

      蚕蛹睡了很久,睡到金灿灿的太阳照暖了整个锦帐才慢悠悠醒转。
      这次小渝一点也没有担心,她这次真的只是睡着,就像弟弟,像村口的阿猫阿狗一样平静地睡着。
      看着勿喜沉在梦乡里,小渝说不出的满足。
      帆已经起来了,穿着破衣笨手笨脚地砍柴。看见小渝,眼神立刻别了过去。
      “你吃饭了吗?昨晚还剩下好多,你热热就能吃了。”小渝没见怪,轻松地笑着问他。
      帆没回答。
      “你不饿?那我做新的早饭,你等会儿过来吃。”小渝靠近他,声音大了一些。
      “你别问他了,他听不见。”勿喜的声音闷闷地从帐子里传来。
      小渝又被她吓了一跳。
      “昨天时间太赶,”勿喜的声音慢慢变得清晰,“我只配了眼睛的药,等会儿我来熬别的。”小渝转身看去,勿喜散着头发,懒懒地勾上床帘。
      不知为何,她一下子看呆了。
      金色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映得勿喜肤白胜雪,透着柔和的光芒,迎着太阳的双眸眯起,带着如烟秀眉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乌黑的长发柔顺无比,随意地搭在抬起的手臂上,剩下的弯弯垂到腰间。素色的衣衫接近她的肤色,睡起的褶皱顺着身体的线条自然流淌,与她整个人浑然一体。
      虽然小渝向来知道勿喜是个美人,但是今天未免也太耀眼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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