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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苏晚笑了笑,指尖捻起颗草莓,咬了小口,汁水清甜。“你呢?看着年纪不大,平时在忙什么?”
      林野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杯壁的凉意浸进掌心。“打零工,工地上搬砖,偶尔帮人看仓库。”她没提打架的事,怕那股子戾气扫了店里的暖。
      苏晚没多问,只点头:“辛苦。”语气平淡,却没半点轻视,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般自然。林野反倒松了口气,她怕人追问,更怕人露出同情或嫌弃的眼神。
      店里静了会儿,只有窗外风吹青藤的轻响,还有苏晚偶尔修剪枯叶的沙沙声。林野喝着花茶,目光落在她发顶,浅棕色发丝软乎乎贴在颈后,阳光落在上面,泛着细碎的光。她忽然觉得,这店里的时光好像走得特别慢,慢到能让人忘了巷口的嘈杂,忘了胳膊上的旧伤,忘了那些嚼舌根的闲言碎语。
      “对了,”苏晚忽然开口,起身从花架上搬下盆小小的多肉,叶片胖乎乎的,裹着层薄粉,“这个送你。”
      林野愣了愣,没接:“不用,我不会养,别养死了。”
      “很简单,一周浇一次水,别晒太久就行。”苏晚把多肉递到她面前,眼里带笑,“放你家窗边,看着也热闹点。”
      林野迟疑着接过,多肉花盆是浅白陶瓷的,触手温温的。她没送过别人像样的东西,却平白收了苏晚的花茶和多肉,心里有些发烫,攥着花盆的手指微微用力:“下次我给你带东西。”
      “不用这么客气。”苏晚笑着摆手,又递了颗草莓给她,“尝尝,很甜。”
      林野接过来,咬了一大口,甜意顺着舌尖漫开,比刚才自己喝的蜂蜜花茶还暖。她没敢多待,怕耽误苏晚做生意,放下杯子起身:“我该回去了,我妈还等着。”
      “好。”苏晚送她到门口,青藤扫过林野肩头,带着点痒。“路上小心。”
      林野点点头,抱着多肉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见苏晚还站在门口,冲她笑。她连忙别过脸,脚步快了些,耳尖却悄悄红了。
      回到家,周慧正坐在窗边,对着那瓶枯了大半的山茶花发呆,眼里还带着点不舍。林野把多肉递过去:“妈,给你的。”
      周慧惊喜地接过,摸了摸胖乎乎的叶片:“这是什么?真可爱。”
      “多肉,好养。”林野帮她找了个向阳的角落放好,“以后不用总看枯花了。”
      周慧笑了,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你这孩子,最近怎么总带这些回来。”她没问多肉哪儿来的,只小心翼翼给叶片擦了擦灰,眼里满是欢喜。
      林野没说苏晚的事,只挠了挠头,把剩下的草莓递给她。看着妈妈小口吃草莓的样子,又想起苏晚在店里的笑容,心里软乎乎的,像被阳光晒透了。
      从那天起,林野路过花店的次数更勤了。有时带块刚买的烤红薯,有时是工地旁摘的野雏菊,都不值钱,却都是她能拿出的心意。苏晚从不推辞,每次都会让她进来喝杯茶,偶尔还会塞给她一小袋自己烤的饼干,脆生生的,带着黄油香。
      林野不再总跟人打架,工地上干活更卖力,攒了钱先给妈妈买药,剩下的就揣着,想下次给苏晚带点好的。有次她在工地捡了块磨得光滑的鹅卵石,青灰色带点白纹,像块小玉石,她揣在兜里磨了好几天,下次去花店时,别扭地递了过去:“捡的,看着还行,你随便放哪儿。”
      苏晚接过,指尖摩挲着石头的纹路,笑了:“挺好看,我放书架上。”转头就找了个小托盘,把石头摆上,真就放在了书架最显眼的位置。
      林野看着,心里像揣了只小雀,扑腾着暖。她开始注意自己的模样,不再总穿沾着灰的夹克,洗完澡会把头发吹干,胳膊上再添新伤,会赶紧买碘伏擦,怕苏晚看见担心。
      这天林野收工早,刚走到巷口,就看见瘦猴带着几个人堵在花店门口,嘴里骂骂咧咧。“你这花蔫了,凭什么不退钱?故意坑人是吧!”
      苏晚站在门口,脸色有点白,却还是耐着性子说:“这花你买回去三天了,没好好养护才蔫的,实在没法退。”
      “我不管!”瘦猴伸手就要推花架,“今天必须退,不然砸了你店!”
      林野眼一沉,快步冲过去,一把攥住瘦猴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嗷”了一声。“上次没挨够?又来闹事?”
      瘦猴回头见是她,脸瞬间白了,挣扎着要挣开:“林野,这事跟你没关系,少管闲事!”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林野眼神冷得像冰,另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道歉,滚。”
      周围又围了些人,有人认出瘦猴上次被林野教训,都悄悄议论。瘦猴怕了,咽着唾沫道了歉,带着人灰溜溜跑了。
      苏晚松了口气,看向林野的眼神里满是感激:“谢谢你,又麻烦你了。”
      “不麻烦。”林野松开手,指节还泛着白,见她脸色不好,皱眉,“吓着了?”
      苏晚摇摇头,拉了拉她的胳膊:“进来坐,我给你倒杯水。”
      林野跟着进去,见她手还在微微发颤,心里揪了下。苏晚倒了杯温水递她,自己也端了杯,喝了两口才稳住。“以前也遇到过不讲理的,没敢跟人争。”
      “以后再有人来闹,给我打电话。”林野摸出手机,屏幕裂了道缝,还是去年捡的二手货,“我存你号码。”
      苏晚点点头,报了号码,看着林野笨拙地输进去,手指在屏幕上顿了好几次,忍不住笑了。林野抬头撞见她的笑,耳尖一热,赶紧低下头,假装摆弄手机。
      那天林野在店里待了很久,帮苏晚把门口的花架挪了位置,又给青藤剪了枝。苏晚在一旁看着,偶尔递把剪刀,偶尔递杯水,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花架旁,安安静静的。
      林野干活时,苏晚忽然说:“你其实不像别人说的那样。”
      林野动作顿了顿,没回头:“别人说我什么?”
      “说你凶,爱惹事。”苏晚声音轻,“可我觉得,你只是在护着自己想护的人。”
      林野心里一震,手里的剪刀差点掉在地上。活了十几年,第一次有人没看她的戾气,没看她满身的伤,只看到她藏在铠甲下的心思。她喉咙发涩,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只能低头继续剪枝,指尖却微微发颤。
      天黑时林野才走,苏晚送她到门口,递她一小束向日葵,花苞小小的,带着朝气。“这个送你,看着精神。”
      林野接过,花瓣上还带着水珠,暖黄的颜色映着夜色,格外亮。“谢谢。”她声音有点哑,抱着花往家走,脚步比平时慢了些,怀里的向日葵,像揣了一小片太阳,把心里的阴翳都照散了些。
      回到家,周慧见她怀里的向日葵,笑着问:“又是那个花店老板娘送的?”
      林野愣了愣,没否认,耳根红了。
      周慧叹了口气,却没说什么,只找了个瓶子,帮她把花插好。“那姑娘看着心善,挺好的。”
      林野没说话,坐在窗边看着向日葵,心里像被什么填得满满的。她知道自己跟苏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干净温柔,活在阳光里;自己满身戾气,泡在泥泞里。可她控制不住想靠近,想多看看她的笑,想多待在那间满是花香的小店里,哪怕只是坐着喝杯茶,都觉得踏实。
      之后的日子,林野依旧每天往花店跑,有时帮忙干活,有时就坐在角落看苏晚打理花草,不怎么说话,却格外安心。苏晚也习惯了她的存在,会留她吃午饭,一碗简单的番茄鸡蛋面,林野却吃得格外香。
      有天林野在工地摔了,膝盖蹭破一大块皮,渗着血。她没当回事,想找块布擦擦就好,可路过花店时,还是忍不住走了进去。
      苏晚见她一瘸一拐,膝盖上全是血,脸色瞬间变了,赶紧拉她坐下,翻出医药箱。“怎么弄的?这么不小心。”她拿出碘伏,轻轻碰了碰伤口,见林野皱了皱眉,动作更轻了些,“忍忍,消毒就不疼了。”
      碘伏擦在伤口上,刺痛传来,林野却没动,目光落在苏晚脸上。她眉头皱着,眼里满是担心,指尖微微发颤,认真得不像在处理一个陌生人的伤口。林野忽然觉得,这点疼不算什么,甚至有点庆幸自己摔了,能让她这么在意。
      “以后小心点。”苏晚帮她贴好创可贴,又拿了瓶云南白药给她,“每天喷两次,别沾水。”
      “知道了。”林野点点头,看着她递过来的药,心里暖得发烫。
      苏晚看着她膝盖上的伤,又看了看她胳膊上没消的旧淤青,轻声问:“你总受伤,都是因为帮别人吗?”
      林野没否认:“陈叔被抢,兄弟被欺负,总不能看着。”
      “可你也得顾着自己。”苏晚声音有点低,“你妈妈要是知道你总受伤,该多心疼。”
      林野心里一紧,她从没考虑过自己,只想着护着身边的人,却忘了妈妈每次看到她伤口时,眼里强忍着的泪水。“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
      苏晚笑了笑,递她块饼干:“吃点东西,补充点力气。”
      林野接过,慢慢吃着,饼干的黄油香在嘴里散开,混着店里的花香,格外安心。她忽然想,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妈妈身体好好的,自己找份安稳的工作,偶尔来花店帮苏晚干活,日子平淡,却满是暖意。
      可她也清楚,这只是奢望。自己的世界太乱,随时可能惹上麻烦,她怕自己会连累苏晚,怕那间干净的花店,会被自己身上的戾气弄脏。
      那天离开时,天色有点阴,像是要下雨。林野抱着苏晚给的药,走在巷子里,膝盖还在疼,心里却乱糟糟的。她想靠近苏晚,又怕伤害她;想推开她,却又舍不得。
      走到家门口,她回头望了眼街角的花店,青藤在风中轻轻晃,店里的灯亮着,暖黄的光透过玻璃洒出来,像个温柔的小窝。林野攥紧了手里的药瓶,心里做了个决定——她要好好赚钱,找份安稳的工作,戒掉打架的性子,等自己能配得上那份温柔了,再好好靠近她。
      可她没等到那天。
      几天后的傍晚,林野收工回家,刚走到巷口,就看见几个穿着黑夹克的人堵在花店门口,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正拽着苏晚的手腕,语气凶狠:“欠的钱该还了,再拖,就砸了你店!”
      林野眼一红,快步冲过去,一把推开那男人,将苏晚护在身后。“放开她!”
      男人回头瞪她,眼神狠戾:“哪儿来的丫头,敢管老子的事?”
      “她的事,我管定了。”林野攥紧拳头,浑身戾气翻涌,“她欠你多少钱,我还。”
      苏晚拉了拉她的衣角,声音发颤:“不用,我自己能解决。”
      “解决?”男人嗤笑,“你要是能解决,还会拖到现在?当初借你三万块开店,说好了三个月还,现在都半年了,一分没还,当老子好欺负?”
      林野心里咯噔一下,三万块,对她来说是天文数字。她打零工一个月才挣两千多,全给妈妈买药了,手里根本没积蓄。
      “钱我会还,再给我点时间。”苏晚咬着唇,脸色苍白。
      “没时间!”男人抬手就要推苏晚,林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狠狠甩开。“别碰她!”
      “哟,还挺横。”男人挥了挥手,身后几个人立刻围了上来,“给老子打,打到她认怂!”
      林野将苏晚往身后推了推,低声道:“进去,别出来。”
      苏晚想拉她,却被她用力推开,店门被关上,她只能扒着玻璃,看着外面林野被几个人围在中间,拳头雨点般落在她身上。她没躲,也没喊,只是攥着拳头反击,胳膊上的旧伤裂开,血渗出来,染红了袖口。
      苏晚眼泪瞬间掉了下来,用力拍着门:“别打了!我还钱!别打了!”
      可外面的人根本没听见,林野被打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石头上,刚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疼得她龇牙咧嘴,却还是挣扎着爬起来,死死盯着为首的男人:“想动她,先过我这关。”
      男人被她眼里的狠劲吓了一跳,却还是硬着头皮:“给老子往死里打!”
      就在这时,警笛声传来,男人脸色一变,骂了句脏话,带着人赶紧跑了。林野浑身是伤,晃了晃,差点摔倒,苏晚推开店门冲出来,扶住她:“林野!你怎么样?”
      林野抬头看她,嘴角破了,渗着血,却扯出个笑:“没事,没伤到要害。”
      苏晚看着她满身的伤,眼泪掉得更凶,伸手想碰她的脸,又怕弄疼她,只能哽咽着说:“都怪我,不该连累你。”
      “不怪你。”林野抬手,想帮她擦眼泪,却发现自己手上全是血,赶紧缩了回去,“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别担心。”
      “不用,我自己能解决。”苏晚扶着她走进店里,找了医药箱,帮她清理伤口。碘伏擦在裂开的伤口上,疼得林野浑身发抖,却没吭一声,只是看着苏晚泛红的眼眶,心里疼得比身上还厉害。
      她知道,自己没能力保护她,甚至连她的麻烦都解决不了。自己那点自以为是的戾气,在现实面前,根本不堪一击。自己和她,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给不了她安稳,只会给她带来更多麻烦。
      清理完伤口,苏晚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林野,以后别再来了。”
      林野心里一沉,抬头看她:“你什么意思?”
      “我不想连累你。”苏晚别过脸,不敢看她的眼睛,“那些人很凶,你再这样,会出事的。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麻烦,别再牵扯了。”
      “我不怕连累。”林野攥紧她的手腕,声音发颤,“钱的事我来凑,我可以多打几份工,总能凑够的,你别赶我走。”
      “凑不够的。”苏晚挣脱她的手,眼泪掉了下来,“三万块,你要打多久工?你妈妈还需要你照顾,你不能为了我,不管你妈妈。林野,我们不合适,就这样吧。”
      林野看着她,眼里满是不甘,却又无力反驳。她知道苏晚说的是对的,自己没能力保护她,更没能力帮她解决麻烦。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把自己推开,却什么也做不了。
      店里静得可怕,只有两人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林野浑身是伤,疼得钻心,可心里的疼,比身上更甚。她知道,从今天起,自己再也不能靠近那间满是花香的小店,再也不能看到那个温柔的笑容了。
      她慢慢站起身,踉跄着往门口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苏晚低着头,肩膀微微发颤,手里还攥着沾了血的棉签。林野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只吐出两个字:“保重。”
      说完,她推开门,走进了夜色里。巷口的风很冷,吹在满身的伤口上,疼得她直发抖。她没回头,一步步往前走,怀里好像还残留着向日葵的暖意,手里好像还攥着那块光滑的鹅卵石,可心里的那片太阳,却好像被风吹灭了,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荒芜。
      苏晚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哭出声。她不是想赶她走,只是怕那些人会报复她,怕她会因为自己受伤,甚至出事。她欠的钱,她想自己解决,不想拖累任何人,尤其是林野。
      可眼泪掉得越凶,心里越难受。她想起林野每次来店里带的烤红薯,想起她笨拙地帮自己搬花架,想起她受伤时还强装没事的样子,想起她眼里藏不住的温柔。她知道,自己好像弄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
      那晚之后,林野没再去过花店。她换了个工地,离那条巷子很远,每天拼命干活,累得倒头就睡,不敢去想苏晚,不敢去想那间花店。可梦里总会出现满室的花香,出现苏晚温柔的笑容,还有她哭着让自己走的样子,每次醒来,枕头都湿了一片。
      周慧看出她的不对劲,却没多问,只是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偶尔会提起那盆多肉,说长得很好。林野每次都只是点点头,没说话。
      苏晚也没再见过林野。她找朋友借了钱,还了欠款,店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可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书架上的鹅卵石还在,角落里的多肉还在,可再也没人会笨拙地给她带小礼物,再也没人会默默帮她干活,再也没人会在她被欺负时,拼尽全力护着她。
      她每天打理花草,却总忍不住看向门口,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可每次都只是失望。门口的青藤长得更旺了,向日葵开了又谢,山茶花谢了又开,可那个带着戾气却藏着温柔的姑娘,再也没出现过。
      巷口的风依旧吹着,卷着落叶滚过街道,像是在诉说着那些没说出口的心意,和那些再也无法靠近的距离。两个世界的人,偶然相遇,短暂温暖,最终还是被现实隔开,各自沉在自己的时光里,带着一点遗憾,一点想念,再也没能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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