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亩月光挽清风》半亩月光挽清风

2、妒海沉浮

　　自那日冰湖之事后，田月被调离了外院，直接拨到了刘韵柔的院子里做三等丫鬟，干的是最粗重的活计。这无异于羊入虎口。

　　刘韵柔的“法子”接踵而来，层出不穷。

　　第一件，便是“毁帕事件”。田月熬夜精心绣好的一方帕子，准备托人送出府，给曾经在水灾中救助过她、如今病重的一位孤寡婆婆换点药钱。那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谢礼。然而帕子转眼就不见了，再出现时，是在黎清风的书房，被撕成了碎片，上面还用墨汁泼洒得污秽不堪。同时，府里流传开谣言，说田月绣了淫词艳曲的帕子妄图私相授受，被少奶奶发现并惩处。田月百口莫辩，那位等待救命的婆婆，最终也没能等到她的心意。

　　第二件，是“毒点心事件”。黎清风偶感风寒，食欲不振。田月曾跟北方养母学过做一种家乡的酸枣糕，开胃生津。她偷偷做了一小碟，想托与少爷交好的小厮送去，聊表感激。谁知这点心被王妈妈“偶然”发现，一口咬定田月在里面下了毒。尽管请来大夫验看并无毒素，但刘韵柔一句“其心可诛”，便让田月被罚跪在院中一天一夜，滴水未进。

　　第三件，最为阴险，便是“巫蛊之事”。刘韵柔不知从何处弄来一个扎满银针的小布偶，上面写着她的生辰八字，偷偷塞在田月的床铺底下。随后她便“病倒”了，声称心悸难安。王妈妈带人“搜查”，自然人赃并获。这一次，连一向对后宅之事睁只眼闭只眼的黎老爷都动了怒，要将田月杖毙。

　　关键时刻，竟是黎清风站了出来。他仔细查看了那布偶，发现上面的针脚细密均匀，与田月平日粗糙的绣工截然不同，且布偶的布料是内院主子们才用的软缎。他心中起了疑窦，力排众议，保下了田月。但他也无法完全洗脱田月的“嫌疑”，为了平息风波，也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外的决定——纳田月为妾。

　　这个消息，如同平地惊雷。

　　刘韵柔当场砸碎了一套最喜欢的官窑茶具，气得几乎晕厥。她本想置田月于死地，却反而促成了她爬上夫君的床！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田月，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人都懵了。为妾？她从未想过。她只是想在黎府安稳度日，攒点钱，将来若能赎身出去，寻个安身立命之处便好。可是，刘韵柔的步步紧逼，已将她逼至绝路。不做妾，就是死路一条。做妾，便是入了另一个更深的火坑。

　　她想起冰湖刺骨的寒冷，想起被毁掉的帕子时那位婆婆去世的愧疚，想起被诬陷下毒时的绝望，想起那布偶带来的死亡阴影……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和不甘，在她心底慢慢滋生、汇聚。

　　她不能再这样任人宰割了。为了活命，她必须抓住这根不是救命稻草的稻草。她跪在黎清风面前，磕头谢恩，低垂的眼眸里，却燃起了一点冰冷的火焰。

　　纳妾仪式极其简单，一顶小轿从侧门抬入，就算成了黎清风的月姨娘。

　　成了姨娘，日子并未好转。刘韵柔的妒恨变本加厉。她利用主母的身份，在吃穿用度上处处克扣刁难，动辄以“规矩”为名罚她抄书、立规矩。黎清风虽对她有几分怜惜，但他忙于科举仕途，加之刘韵柔手段高明，总能在他面前维持“贤良”表象，他对后宅这些阴私之事，知之甚少。

　　田月隐忍着，如同冬日里埋藏的种子，在冰冷的泥土下积蓄力量。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府里的人事，学习着生存的法则。她知道自己势单力薄，硬碰硬只有死路一条。

　　转机，发生在她成为姨娘后的第二年春天。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个消息，让她又喜又惧。喜的是，她在这世上，终于有了血脉相连的亲人；惧的是，刘韵柔绝不会容许这个孩子平安降生。

　　果然，刘韵柔得知后，表面恭喜，背地里动作不断。先是送来掺了活血化瘀之物的补品，被田月借口孕吐严重，偷偷倒掉；后又提议让她搬去一个“更安静”的院落养胎，那院落靠近花园水塘，潮湿阴冷，被田月以“习惯现在住处”为由婉拒。

　　刘韵柔的耐心渐渐耗尽。一日，她请来一个所谓的“高人”，说府中有“阴煞”冲撞了胎神，需在田月院中做法事驱邪。做法事那日，烟雾缭绕，铜铃乱响，那“高人”手持“法水”，就要往田月身上泼洒。

　　田月心中警铃大作。那水中不知掺了什么东西！她猛地后退，护住腹部，厉声道：“站住！我腹中乃是黎家骨血，若有闪失，你担待得起吗？”

　　那“高人”被她的气势所慑，动作一僵。

　　刘韵柔脸色一变，正要开口。

　　田月却不给她机会，目光直视刘韵柔，声音清晰而坚定：“姐姐好意，妹妹心领。只是这来历不明之物，妹妹不敢沾染。若真冲撞了胎神，妹妹自会去城外宝相寺祈福，不敢劳动姐姐和这位‘高人’。”

　　她第一次，在刘韵柔面前，露出了如此强硬的态度。

　　刘韵柔盯着她，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她挥挥手，让那“高人”退下，冷笑道：“妹妹如今有了倚仗，果然不同了。但愿你这福气，能撑到孩子落地。”

　　那一刻，田月知道，最后的决战，即将到来。她不能再被动防御了。为了孩子，她必须主动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