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里》洋葱味的苹果

8、波涛汹涌 三

　　裴思卿上午做完家教，便准备下午去找陈屿。

　　可陈屿还是临时有了事，很抱歉地来问裴思卿愿不愿意去看他们乐队排练。

　　裴思卿想了想还是答应了，拎着一些蛋糕零食去了陈屿学校的教室。

　　裴思卿到的时候，一伙人正好在排练。他便站在门口，隔着门框上的玻璃，静静等待了会。

　　屋子的隔音很好，站在门口几乎听不到里面的声音，裴思卿能做的只有放空脑袋等待。

　　一曲毕，陈屿很快就注意到门口的裴思卿的来了，赶忙走过去，把人拉进来，给人找了个凳子坐。

　　看到裴思卿拎来的这一大袋的吃的，屋子里其余几个都是几声起哄的欢呼。

　　陈屿便笑着，顺势说了句：“休息一下吧，大家。”

　　“耶，万岁，就喜欢这种额外的休息，”一个头发挑染得五颜六色的男生拿起一杯果茶，冲裴思卿笑了笑，“万分感谢。”

　　裴思卿也笑了笑以示回应。

　　一屋子人分完零食，便都聚在一起聊了起来，陈屿也凑到他旁边小声地说着话。

　　“我们晚上一起去吃饭吗？就到你上次说很好吃的那里，吃完我们去哪里逛一逛？”

　　“好，”裴思卿想了想，“去你们学校附近那个商场看电影怎么样？”

　　“好。我正好也想去买点东西。”

　　裴思卿从陈屿手上的饼干盒子里拿出一块曲奇来吃，等到饼干塞到嘴里了，他忽然察觉到周围的人好像都在若有若无的看着自己。

　　虽然自作多情的成分可能很大，但无论如何视线的打量都让裴思卿浑身不自在，他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和陈屿表现得太亲密了。

　　平时他最烦在宿舍楼下搂搂抱抱，亲得难舍难分的情侣，现在倒好，他自己也成了一路人。

　　裴思卿想着和陈屿说一声，自己去别的地方坐着等他。

　　可这时候一个长发女生忽然推门进来，单肩包上挂满了玩偶和挂饰，很明显是很熟悉这里，一进来就一路叮铃哐啷地直奔另一个短发女生的身边。

　　两个女孩子凑在一起好像飞快地嘀咕了几句话，便脸上带着一种憋不住的笑容，朝裴思卿这边走来。

　　短发的女生有点紧张，又不好意思地开口：“你好。”

　　裴思卿抬起头来，有点疑惑，但还是面带微笑地问道：“你好，怎么了吗？”

　　短发的女生瞄了一眼陈屿，而后看着裴思卿，开口问道：“我朋友她们下午画画，想要找个模特，有偿的，就是想……问下同学你愿不愿意？”

　　两个女生忍住笑，眼含期待地看着裴思卿。

　　裴思卿思考了片刻，侧过头去看了眼陈屿依旧面带微笑的脸，答道：“好啊，但我之后有约，不知道你们几点结束？”

　　“不会很久的，”长发女生的笑容再也收敛不住，“谢谢你，帅哥！”

　　裴思卿站起来，冲陈屿招招手，便跟着长发女生跑去了另外一栋楼，被七八个同学围着，画了一下午的画。

　　临走，还有位同学塞了一幅速写来给他。

　　裴思卿道了谢，把画卷起收好，便跑去之前的教室找陈屿。

　　看到他带着一幅画回来，画上画的还是他，一屋子的人又是一阵挪揄起哄。

　　“真烦呐，你们！”陈屿抄起袋子里剩下的一包薯片朝起哄最厉害的彩头男身上丢去，“闭嘴吧你们，走了，记得锁门。”

　　走到门外，裴思卿开口道：“你的同学真有意思。”

　　“就喜欢瞎起哄，什么热闹都喜欢，”陈屿有点无奈的样子，可脸上分明还挂着笑容，“你觉得怎么样？”

　　裴思卿其实并没有听到太多陈屿曲子的内容，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听到的片段，作出了判断：“我觉得挺好的，你们这个教室感觉也挺好的，看着很专业。”

　　陈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教室是老师借给我们排练的，他希望我们元旦的时候能在学校演出。”

　　“元旦吗？”这有点出乎裴思卿的预料了，“我还以为你们首场演出会在哪个酒吧。”

　　陈屿觉得有点好笑：“你怎么会这么想？”

　　裴思卿想了想回道：“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感觉好多乐队，我现在听说过的，好像总有一段在酒吧还是哪里演出的经历。”

　　“真的？”陈屿越笑越厉害，肩膀都有些打颤，“那我们不是失去成名的必由之路了？”

　　“没有吧，我相信你们。”说着，裴思卿拍了拍陈屿的肩膀，“别笑了，到底哪里好笑？”

　　“只是我们真的一开始就是打算去学校附近的酒吧演出一下的，我同学都和酒吧老板商量好价钱了。”

　　“价钱？是老板给你们的，还是你们给他的？”裴思卿开玩笑道。

　　“那当然是我们廉价的卖身钱，”陈屿一样不着调地接过话，“但是我们老师来看了我们一次彩排，就打算把我们介绍给他的一个朋友，还叫我们好好排练，说元旦晚会的时候他可能会请几个我们学校的校友过来。”

　　“真的？那真的苟富贵勿相忘了，朋友”

　　“你也一定要记得来看。”

　　“好，到时候我一定来。”

　　两人一路闲聊地坐上地铁，又到处晃悠了一阵子，来到了商场。

　　餐馆在商场的三楼，是一家小炒做得很不错的店，辣菜做得尤其好吃，裴思卿很喜欢。

　　两人点了三菜一汤，吃完正好赶上电影开场。

　　电影院就在商场顶层，裴思卿买了饭后最早的一场，是一部刚上映的爱情喜剧电影，看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零星的情侣结伴而来。

　　一场电影看下来看得裴思卿索然无味，在他看来，这电影既没有爱情，也没有喜剧，有的只有尴尬，以及男女主的美貌。

　　真的是还不如他和陈屿在电影院里一起抠手有意思。

　　“真是难看，我之后一定多看看网上的评价再买票。”裴思卿走出电影院简直如释重负。

　　“下次要不我们早点走吧。”陈屿提议道。

　　裴思卿断然拒绝：“这种事情应该没有下次了，另外我再怎么样也要对得起我的票钱了。”

　　电影结束的时间还很早，不适合立刻就回学校，裴思卿便提议两人一起溜达一下。

　　陈屿答应了，但他要裴思卿在商场门口等一下，说是他有东西忘记拿了。

　　裴思卿有点奇怪，他好像没见着陈屿出来有带什么东西。

　　而后他就看着陈屿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出来了，陈屿把袋子递给他，袋子里是一条灰色的围巾，摸起来很柔软。

　　“给我的？礼物？”裴思卿回想了一下今天是几号，极其平常的日期，然后又想了想这个商场有哪些店会买这种纯羊毛的围巾，“很贵吧？你这个月不过了？可以退吗？”

　　陈屿好像有些失落：“你不喜欢吗？”

　　“不是，”裴思卿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只是觉得这有点太贵了，我们……还是先不要买这么贵的礼物吧。”

　　“没事，”理解了裴思卿的意思之后，陈屿的笑容就又回来了，“这个没有你想的那么贵，而且我今天刚刚收到了工资，就想给你买点什么。”

　　陈屿说这话的样子太自然，前后逻辑太理所当然，让裴思卿没有办法再推脱着说不要，只能克制着心里那点可耻的开心和自得，把东西收下，岔开话题。

　　“什么工作这么赚？这么快我就可以抱紧你的大腿了。”

　　陈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就是我和你说的老师的那位朋友，他在一个音乐公司工作，我现在在他那里做兼职。不是很稳定的工作，但报酬很丰厚。”

　　裴思卿点点头，半开玩笑地说：“好好干呀，我们的未来就靠你了。”

　　而后忽然凑近陈屿耳边，离得很近，呼吸都打在陈屿身上，惹得陈屿脸热，特别是在听到裴思卿那句充满调戏意味的“老公”之后，陈屿的脸就热得像太阳没有落到西边，而是落在了他身上一样。

　　裴思卿在心里轻哼一声，勾搭上陈屿的手，把他拉向地铁站。

　　滨城的夜生活很丰富，这个点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这座大城市夜生活的凌晨，所有的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地铁站和街上都满是人，人流各自朝着这样或那样的方向走去，没有人会停下来细分这群人里到底有没有两个男人的手是搭在一起的。

　　裴思卿很安心，也紧紧地抓住陈屿的手。

　　人流是混乱的，但裴思卿走的方向是清晰明确的。

　　陈屿被裴思卿牵着，穿过街道，穿过人流，渐渐越走越僻静。

　　陈屿知道这是自己学校附近的人民公园，在人民广场修建之后，来这里的人就越来越少了，来的大多都是老年人在这里打牌下棋，唱歌跳舞。

　　这是陈屿听自己的本地室友说的。

　　公园中心的一小块空地上，老人们两两结伴，随着不知道哪个老人带来的音响放出的音乐而舞动。

　　动作是不整齐的，走位是混乱的，但老人们缓慢而悠扬的步子，时不时转个小圈扬起的衣摆，在这个公园的小角落里好像已足够迷人。

　　裴思卿带着陈屿和其他几个老头老奶们一起在舞池旁围观。

　　看着看着，裴思卿忽然动起了脚步，一支手带着陈屿流入舞池当中。

　　两个人没有章法地乱跳。

　　音响里的音乐富有节奏感，但两人除了时不时撞到对方，或者差点一不小心踩到对方外，好像没有一个舞步是踩中了节奏的。

　　偶尔会有阵风吹来，把树叶吹得荡起波纹，哗啦一阵响，但也全都被音乐盖了过去。

　　能看到的只有树动，能感觉到的只有风。

　　风裹挟着两人，留下丝丝凉意，两人随意地迈着步子，身体好像树叶一样被吹得随处舞动。

　　两人渐渐荡出了舞池，脸上都带着清浅又散漫的笑意。

　　舞池里的舞步继续，刚刚的两个年轻人的共舞就像是玩乐一般，匆匆地来了，又走了，短暂地打断了一下空气中缓慢悠长的气氛，又有谁会注意到那含情一双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