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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34章:灰烬之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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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走廊的荧光灯冰冷如霜,将顾言琛的身影拉成长而扭曲的阴影。他站在病房外,指尖夹着的烟蒂几乎碾碎,烟灰簌簌落定,如同他此刻崩裂的理智。门内,林晚躺在纯白的病床上,像一株被暴风雨折断的芦苇,脸色透明如纸,眼底空洞得映不出任何光亮。
医生递来的诊断书被他攥得发皱,”难免性流产”五个字像淬毒的针,扎进他惯于掌控一切的傲慢里。
“撞击导致胎盘早期剥离,大出血……胎儿没保住。”医生的声音谨慎而疏离,”患者子宫壁受损,未来受孕几率可能会受影响。”
顾言琛没应声。他推开病房门,脚步沉得仿佛踏过一片尸骸。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隐约的血腥气,林晚的指尖在被子下细微地颤抖,像濒死的蝶翅。
他停在床边,阴影笼罩住她。“疼吗?”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林晚缓缓转过头,瞳孔许久才聚焦到他脸上。她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嘴角弧度像裂开的伤口:“她赢了……是不是?”
这句话轻如耳语,却瞬间点燃了顾言琛胸腔里积压的火山。他猛地俯身,双手撑在她枕侧,腕骨青筋暴起:“谁?”
林晚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滑入鬓发,冰凉地渗入布料。”叶清漪……她说过,不会放过我的孩子……”她蜷缩起来,肩膀簌簌发颤,像被噩梦攫住,”在片场……那个推道具架的人……我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是‘复仇女神’……”
“复仇女神”——叶清漪惯用的沙龙香,带着广藿香和玫瑰的尖锐气息。顾言琛记得,因为他曾在她生日时送过一瓶。
细节像毒蛇般啮咬他的神经。他想起叶清漪被送往海外前那双怨毒的眼睛,想起她嘶吼的”野种不得好死”,想起周峰汇报时提及片场有个临时工在事故后消失无踪——所有碎片在此刻拼合成一把淬毒的匕首,直插他的咽喉。
“很好。”顾言琛低笑出声,那笑声裹着冰碴,令人毛骨悚然。他伸手,用指腹粗暴地擦去林晚脸上的泪痕,动作却在她骤然僵硬的颤抖中放轻,”我会把她剥皮拆骨,给你当脚垫。”
他转身走出病房,西装下摆划破空气的弧度像扬起的战旗。走廊尽头,周峰垂首而立,屏息等待指令。
“叶清漪现在在哪?”顾言琛问。
“今早刚抵达瑞士的私人疗养院,叶家安排了十二名保镖。”
“联系‘灰影’。”顾言琛按下电梯按钮,金属镜面映出他眼底的猩红,”我要叶清漪二十四小时内失去所有庇护。冻结叶氏在海外的一切流动账户,把去年税务稽查的底稿交给纪委。”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告诉她父亲,如果还想保住叶氏这艘破船,就亲手把他女儿绑到我面前。”
周峰脊背发寒:”顾总,叶家毕竟……”
“毕竟什么?”顾言琛抬眼,目光如手术刀剐过他,“当我决定护着林晚的时候,叶家就该学会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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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林晚在门关上的瞬间睁开了眼睛。
空洞与脆弱如潮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清醒。她撑着床沿坐起身,小腹的坠痛仍在叫嚣,却让她愈发清醒。手机在枕下震动,程野的加密信息亮起:“李锐答应明晚十点,‘废弃灯塔’见面。他要求只能你一个人来。”
她回复:“照计划布置人手,若我二十分钟内未发出安全信号,直接强攻。”
窗外夜色浓稠,玻璃映出她苍白却锐利的轮廓。这个孩子从来不在她计划中,它的逝去虽撕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却也成了最锋利的刃——顾言琛的震怒是意料之中的燃料,而叶清漪的疯狂恰好为她铺好了下一步的台阶。
门被轻轻推开,护士端着药盘进来:“顾先生吩咐了,您需要绝对静养……”
“他呢?”林晚轻声问,睫毛垂下时掩住眸底算计。
“去处理急事了,说很快回来陪您。”
林晚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手指轻轻蜷缩。再抬头时,她眼底水光潋滟,像破碎的星河:”能不能……帮我找一本《追忆似水年华》?哥哥以前总说,这本书能让人安静下来……”
她提及”哥哥”时声音哽咽,成功看到护士眼中涌起怜悯。情感共鸣,是弱者最隐蔽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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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黎世湖边的私人疗养院里,叶清漪正对着电话发脾气:”凭什么不让我出门?顾言琛还能把手伸到瑞士?”
话音未落,房门被猛地撞开。一群黑衣人以专业且不容反抗的姿态迅速控制了所有保镖。领头者切断所有通讯线路,将平板电脑屏幕转向她——上面是叶氏集团股价断崖式下跌的曲线,以及她父亲满头大汗的影像留言:“清漪,听话……跟顾总认错!”
叶清漪脸色煞白,指甲掐进掌心:“你们敢动我,叶家不会……”
“叶家?”黑衣人嗤笑,”顾总让我转告您,他十年前能扶起叶家,现在也能把它踩成泥。”他递过一部卫星电话,“打给顾总,求他。”
叶清漪颤抖着接过,听筒里传来顾言琛毫无温度的声音:“你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是林晚那个贱人陷害我!她自导自演……”
“你的香水,‘复仇女神’,留在片场的道具架上。”顾言琛打断她,”需要我把证人送到你面前,让你亲耳听他们描述你怎么买凶杀人吗?”
叶清漪瘫软在地。她从未亲自联系过凶手,一切通过加密渠道委托“黑狐”……顾言琛怎么可能查到香水痕迹?除非……除非林晚早就在等她出手,甚至提前布好了证据链!
“给你两个选择。”顾言琛的声音像刽子手的刀锋,”一,滚去南极考察站待五年,叶家还能苟延残喘;二,我让你亲眼看着叶氏破产,你父亲在监狱里度过晚年。”
电话被掐断。叶清漪癫狂地摔碎座机,却被黑衣人反剪双手按在地上。窗外,雪山寂静,映照她彻底崩塌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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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楼下,顾言琛坐在车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一枚素圈银戒——那是母亲去世前留给他的,嘱他“护好真心所爱”。他嗤之以鼻多年,此刻却莫名想起林晚坠楼时那只伸向虚空的手,像要抓住什么永不回返的东西。
“顾总,叶清漪选择了南极。”周峰低声汇报,“叶氏股价已跌停,纪委明天会收到举报材料。”
顾言琛闭眼:“去查清楚,片场事故有没有其他可能性。”
周峰一怔:“您怀疑林小姐……”
“我怀疑所有人。”顾言琛睁开眼,眸色深沉如夜,“包括她。”
他回到病房时,林晚正靠着床头看书。暖黄灯光洒在她身上,膝上摊开的《追忆似水年华》页角微卷,仿佛已被翻过无数次。听到脚步声,她抬头,眼里有来不及藏起的惊惶,像林间小鹿。
“吵醒你了?”顾言琛在床边坐下,手掌覆上她冰凉的手背。
林晚摇头,轻轻抽回手,指向书本某一页:“普鲁斯特写,‘唯一真实的乐园是人们失去的乐园’。我想……宝宝现在应该回到乐园了吧。”她声音哽咽,却强撑着微笑,“您别为难叶小姐了,失去孩子的痛苦……我一个人体会就够了。”
以退为进,滴水不漏。顾言琛凝视她许久,忽然问:“你恨我吗?”
林晚瞳孔微缩。这个问题在计划之外。她垂眸,指尖抚过书页上“记忆”二字,轻声道:“恨太沉重了……我只剩累了。”
这一刻,顾言琛清楚地意识到——她在说谎。可她的谎言像蛛网,明知是陷阱,却让人甘愿沉溺。他俯身将她连人带书拥入怀中,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眼神锐利如鹰。
“好好休息。”他吻了吻她的发顶,“明天开始,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所有伤害你的人付出代价。”
门关上后,林晚缓缓擦去眼角的泪。她拿起手机,给程野发出最后一条指令:“明晚,‘灯塔’见。带上针孔摄像和录音笔——该收网了。”
窗外启明星亮起,长夜将尽。而真正的博弈,才刚刚撕开温情脉脉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