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仙九十九》莱意yy

13、第十三章 既定的轨迹

　　苍穹，不再是沉沦魔域那压抑的灰紫，而是化作了一种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暗红，仿佛整个天空都被无形的巨力撕开，露出了其后沸腾的、充满毁灭意志的底色。劫云并非寻常的乌云，而是如同粘稠的血浆与沸腾的熔岩混合，层层堆叠，缓缓旋转，中心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里面不是电光，而是……一道道如同活物般扭曲、爬行的暗红色雷蛇！
　　天威如狱，笼罩四极。
　　这股威压，比第九十九次轮回时那寂灭混沌神雷，更加暴戾，更加……充满了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恶意。仿佛天道已然察觉到了轮回的异常，察觉到了那试图挣脱宿命的蝼蚁，降下的不再是单纯的考验，而是带着清晰抹杀意志的天罚！
　　陨星崖。
　　依旧是那片熟悉的、布满疮痍的绝地。焦黑的岩石，崩裂的地表，仿佛还残留着上一次轮回终结时的惨烈气息。而今日，它将再次见证一场早已重复了九十九次的悲剧……亦或是，终将不同的终局？
　　云清岚与墨渊的身影，如同两道撕裂空间的流星，骤然出现在陨星崖顶。
　　甫一落地，云清岚便松开了紧握着墨渊手腕的手，那动作快得近乎仓促，仿佛那灼热的触感会烫伤他冰封的灵魂。他向前一步，与墨渊拉开些许距离，目光第一时间投向了那令人灵魂战栗的天穹。
　　来了。
　　比他预想的更快，更凶。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墨渊丹田深处，那被强行催化、已然接近圆满的魔尊内丹，正在与天劫产生着剧烈的共鸣。而更深层，一股阴冷、庞大、带着吞噬万物欲望的意识，正如苏醒的古兽，在墨渊的灵魂之海中，缓缓抬起了头颅。
　　“虚无”……它等不及了。
　　云清岚的心，沉入了无底冰渊。最后在万寂古窟看到的那一丝渺茫的希望，在这毁天灭地的天威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没有时间了。
　　根本没有时间去尝试那所谓的禁忌之术。
　　宿命的齿轮，依旧带着冰冷而精确的残酷，碾压向既定的轨道。
　　他的眼神，在瞬间的剧烈波动后，重新归于一片死寂的平静。那是一种认命，一种背负了九十九世后，对第一百次重复的、深入骨髓的疲惫与麻木。
　　他缓缓调整着呼吸，体内近乎枯竭的仙元开始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强行凝聚。无垢剑在鞘中发出低沉的悲鸣，剑身上那九十九道刻痕灼热滚烫。他准备再次履行他的“职责”——在那最关键的时刻，挡在他的身前，然后，亲手……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而坚定的力量，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是墨渊。
　　他的手掌如同铁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将云清岚试图前冲的身形，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云清岚猝不及防，被他拉得一个踉跄，几乎是跌入了他的怀中。鼻尖瞬间萦绕上对方身上那混合着血腥、魔气与一种独特炽热气息的味道，这过于亲近的距离，让他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近乎慌乱的裂纹。
　　“你……！”他抬眸，对上墨渊近在咫尺的眼睛。
　　那双眼睛，不再是迷茫，不再是愤怒，也不再是单纯的执着。里面燃烧着一种洞悉了一切后的、近乎疯狂的冷静与决绝。暗红色的天光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复仇之神，却又带着一种悲壮的温柔。
　　“这一次，”墨渊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如同誓言，砸在云清岚的心上，“换我来。”
　　云清岚瞳孔骤缩：“你疯了？！你可知……”
　　“我知道！”墨渊打断他，手臂如同枷锁，牢牢禁锢着他，目光灼灼，仿佛要将他灵魂都点燃，“我知道那天雷是‘虚无’引动的最终催化剂！我知道你挡劫是为了延缓它的彻底苏醒！我更知道，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痛楚：“捏碎我的内丹，重启轮回！对不对？！”
　　云清岚浑身剧震，冰封的眼眸中，那强行维持的平静彻底碎裂，露出了其下深藏的、从未示人的惊涛骇浪。他……他竟然猜到了！他知道了全部的剧本！
　　“放手……”云清岚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试图挣脱，却发现对方的力量大得惊人，“你扛不住的！这样下去，‘虚无’会彻底苏醒，一切都完了！”
　　“那就让它醒！”墨渊低吼，眼中是豁出一切的疯狂，“我已经受够了这无尽的轮回！受够了你一次次为我赴死！受够了这该死的、被安排好的命运！”
　　他猛地将云清岚往后一推，虽然力道控制着不曾伤他，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决绝，将他推离了天劫力量最核心的区域。
　　“你不是说，靠近只会让结局更痛苦吗？”墨渊转身，直面那翻滚的血色劫云，玄色衣袍在狂暴的罡风中猎猎作响，背影宽阔，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悲凉，“那这一次，就由我独自面对！要么，我灭了这‘虚无’，要么……就让它连同我一起，彻底湮灭！”
　　“不——！”云清岚失声喊道，那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他想要冲上前，却被墨渊周身猛然爆发出的、混合着毁灭魔元与一丝“虚无”冰冷气息的磅礴力量所阻隔！
　　那是墨渊主动放开了对体内力量的压制，甚至……开始主动接纳、引导那正在苏醒的“虚无”意识！他在玩火！他在自毁！
　　“咔嚓——！！！！！”
　　第一道天劫，终于落下！
　　那不是雷电，而是一道纯粹由毁灭法则凝聚而成的暗红色光柱，带着湮灭一切的意志，瞬间将墨渊的身影吞没！
　　“呃啊啊啊——！”
　　光柱中，传来墨渊压抑不住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不屈意志的咆哮。他的魔元与那暗红光柱疯狂对撞、侵蚀，身后那尊魔影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凝聚，仰天发出无声的怒吼，竟硬生生将那光柱顶住，甚至开始反过来吞噬其中的毁灭能量！
　　但云清岚看得分明，在墨渊力量暴涨、与天劫硬撼的同时，他眼底那丝属于“虚无”的冰冷与混乱，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扩散！他的气息变得愈发狂暴、不稳定，仿佛有两个意识正在他体内激烈地争夺主导权！
　　这样下去，他会被“虚无”彻底同化！届时，不再是轮回重启，而是真正的、不可逆转的终结！
　　云清岚看着那道在毁灭光柱中挣扎、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玄色身影，看着他因痛苦而扭曲却依旧不肯后退的侧脸，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九十九世的画面在眼前疯狂闪烁。
　　那一次次挡在他身前的决绝。
　　那一次次捏碎内丹时，指尖传来的、对方生命流逝的触感。
　　那一次次轮回重启时，独自承受记忆洪流冲击的孤寂。
　　还有……那滴在幽冥秘境，无声滑落的泪。
　　他以为他早已麻木。
　　他以为他可以永远冰封自己的心。
　　可是……
　　当这个人，第一次挣脱了他设定的剧本，第一次以如此决绝的姿态挡在他身前，要将那无尽的痛苦与责任一并扛下时……
　　那冰封了百世的心核，终于发出了清晰的、碎裂的声响。
　　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走向彻底的毁灭。
　　哪怕前路是万丈深渊，是比轮回更残酷的结局。
　　云清岚缓缓站直了身体。
　　他眼中的慌乱与痛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到极致的、如同星辰即将陨落前的最后光芒。
　　他看着那血色光柱中，意识已然开始模糊、仅凭本能与“虚无”意志对抗的墨渊，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雷霆的轰鸣，传入对方即将沉沦的识海：
　　“墨渊……”
　　“这一次，我们一起。”
　　话音未落，他周身那强行凝聚的、带着自毁意味的仙元，轰然爆发！不再是冰寒的剑气，而是一种……温暖、纯净、仿佛能包容万物、点燃生命最初火焰的——创生之光！
　　无垢剑心，逆转！
　　以燃烧神魂与剑心本源为代价，强行逆转力量属性，从极致的“净化”与“冰寒”，转向其对立面——“孕育”与“温暖”！
　　这是他从未尝试过的，记载于无垢剑道最终篇章的……禁忌之术！
　　一道温暖柔和的白色光柱，如同破开血暗苍穹的黎明初晖，自云清岚体内冲天而起，并非攻向天劫，而是……义无反顾地，融入了那吞噬着墨渊的暗红色毁灭光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