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仙九十九》莱意yy

14、第十四章 共殒

　　当那道温暖柔和的、蕴含着逆转无垢剑心所有本源与生命力的创生之光，如同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地融入暗红色的毁灭光柱时，整个陨星崖，不，是整个被天劫笼罩的天地，都仿佛为之凝滞了一瞬。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湮灭的嘶鸣。
　　两种截然相反、本该相互排斥、引发最恐怖灾变的极致力量，在接触的刹那，竟产生了一种超乎所有常理与认知的……交融。
　　创生之光，如同最温柔的母体，包容着毁灭的暴戾；毁灭之力，则如同回归源点的游子，在那温暖的引导下，褪去了疯狂的爪牙。它们不再是对抗，而是以一种玄奥莫测的方式，缠绕、旋转，形成了一幅巨大的、缓缓流转的混沌太极图！
　　一半，是温暖柔和、孕育万物的纯白。
　　一半，是冰冷死寂、终结一切的暗红。
　　而墨渊与云清岚，便是这太极图中央，那两点相互依存、缺一不可的阴阳鱼眼！
　　“清岚——！！！”
　　毁灭光柱的核心，墨渊那因“虚无”意志侵蚀而逐渐冰冷、混乱的意识，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熟悉而温暖的创生力量猛地惊醒！他看到了！看到了那道白色的身影，如何决绝地燃烧自己，如何将代表着生命本源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这片毁灭的绝域！
　　不是为了阻挡天劫。
　　不是为了捏碎内丹。
　　而是……为了他！
　　为了将他从那无尽的冰冷与寂灭中，拉回来！
　　“不……你不能……”墨渊嘶哑地低吼，想要阻止，想要将那温暖的力量推开，却发现自己的魔元，乃至那正在他识海中疯狂肆虐的“虚无”意志，都被这股柔和却无比坚韧的创生之力牢牢吸附、包裹！
　　云清岚的脸色，在那混沌太极图形成的瞬间，已变得如同初雪般透明。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剑心在寸寸碎裂，神魂如同被点燃的烛火，正在飞速燃烧、消散。剧烈的、远超神魂撕裂的痛苦席卷全身，但他那双望向光柱中央的眼眸，却前所未有的清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温柔。
　　他听到了墨渊那崩溃般的嘶吼。
　　他微微弯起了唇角，一个极淡、却仿佛蕴藏了百世风霜与眷恋的笑容，在他苍白的脸上绽开。没有声音，但他知道，墨渊“听”得到。
　　“我说过的……这一次，我们一起。”
　　神识传音，轻如叹息，却重若千钧，狠狠砸在墨渊的灵魂之上。
　　下一刻，云清岚闭上了双眼，彻底放弃了所有抵抗与防御，将自身完全敞开着，融入了这混沌的平衡之中。他以自身为桥梁，为薪柴，引导着、燃烧着，让那创生与毁灭的力量，达到了一种岌岌可危、却又无比精妙的——极致平衡！
　　“嗡——！”
　　太极图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
　　被这平衡之力笼罩的墨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体内那狂暴的、试图吞噬一切的“虚无”意志，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发出了无声的尖啸！那冰冷的寂灭之力，在创生之光的照耀与毁灭之力的内外夹击下，开始剧烈地沸腾、挣扎，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但同时，墨渊也感受到了云清岚那飞速流逝的生命力！
　　那温暖的光芒，每明亮一分，云清岚的气息就虚弱一分！
　　那太极图每稳定一瞬，云清岚的神魂就黯淡一瞬！
　　他在用他的命，换他的生！换这“虚无”的灭亡！
　　“不……不！！！”墨渊目眦欲裂，灵魂都在颤抖。他不能接受！他挣脱宿命，不是为了换来这样的结局！
　　百世的记忆，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飞旋。那些被他遗忘的、被深藏的、属于最初那个立下契约的少年的情感，如同火山般喷涌而出！不是宿敌，不是责任，那是超越了生死、超越了轮回的……挚爱！
　　他怎么能……怎么能再次眼睁睁看着他为自己而死？！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比“虚无”更加古老、更加霸道的力量，伴随着这撕裂肺腑的痛楚与明悟，轰然爆发！
　　那不是毁灭，不是魔元，而是一种……纯粹的、不容置疑的——“我”之意志！
　　“滚出去！！！”
　　墨渊仰天发出一声震彻灵魂的咆哮！他不再去对抗天劫，不再去理会体内力量的暴走，而是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情感，所有的力量，包括那正在被消融的“虚无”碎片，全部凝聚起来，化作一柄无形的、斩断一切枷锁的利刃，狠狠斩向自己灵魂的最深处——斩向那与“虚无”根源碎片纠缠了百世的不朽魔魂！
　　他在自斩魂源！
　　要么，与“虚无”一同湮灭！
　　要么，彻底剥离它，哪怕魂飞魄散，也要切断这无尽的轮回，换他……一线生机！
　　“咔嚓——！”
　　一声仿佛来自宇宙本源层面的脆响，在墨渊的灵魂核心炸开！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仿佛整个存在都被硬生生劈成了两半！
　　但那一直如同附骨之疽的、属于“虚无”的冰冷与侵蚀感，也随之骤然一轻！
　　与此同时，外界那巨大的混沌太极图，因墨渊这决绝的自斩，以及云清岚生命力的急剧流逝，终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平衡，被打破！
　　但并非灾难性的爆炸，而是……一种向内极致的——坍缩！
　　所有的光芒，所有的能量，所有的法则，包括那被剥离、重创的“虚无”根源碎片，以及云清岚残存的神魂与墨渊破碎的魔魂，都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疯狂地拉扯向太极图的最中心！
　　那里，形成了一个微小却吞噬一切的——奇点！
　　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时间，没有空间。
　　只有纯粹的……无。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那微小的奇点，猛地膨胀、爆发！
　　一股柔和却沛莫能御的冲击波，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天空之中，那血色的劫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瞬间消散，露出其后湛蓝如洗、却带着一丝陌生纯净的天空。
　　陨星崖上，所有毁灭的痕迹，狂暴的能量乱流，都平息了。只剩下微风吹过焦土，卷起细细的尘埃。
　　在那爆炸的最中心，两道身影，如同断翅的蝶，无力地向下坠落。
　　云清岚的白衣，已被鲜血彻底染透，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神魂之光黯淡到几乎熄灭，唯有眉心一点微弱的纯净白光，证明着无垢剑心尚未彻底消散。
　　墨渊的玄色衣袍同样破碎不堪，他脸色惨白如纸，七窍皆在渗血，灵魂自斩带来的创伤几乎将他彻底摧毁，意识已然陷入深度昏迷。但他体内，那股令人不安的“虚无”气息，却已……荡然无存！
　　在坠落的过程中，出于某种残存的本能，墨渊那伤痕累累的手臂，依旧死死地、紧紧地，将云清岚那冰冷轻软的身体，箍在自己的怀中。
　　仿佛那是他破碎的灵魂与世界里，最后……也是唯一的真实。
　　两道身影，最终重重地落在满是尘埃的焦黑土地上，溅起些许灰烬。
　　一黑，一白。
　　交织，相拥。
　　如同陨落的神祇，又如同……新生的胚胎。
　　寂静笼罩四野。
　　轮回，似乎在这一刻，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