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与长风》璟璟逸

2、玻璃城墙

　　高二文理分科后，学业压力骤增。周璟需要更多的钱去买竞赛资料，他找到了一份在网吧做游戏代练的兼职。
　　一个周五的晚上，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旁边还摊开着一本物理习题集。他没注意到，网吧门口，几个穿着时髦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学霸吗？”熟悉的声音带着调侃响起。
　　周璟身体一僵，抬起头，看到了许星辰和她那几个朋友。她今天没穿校服，一件oversize的潮牌T恤，短裤下是笔直的长腿，脸上化着淡妆，与这烟雾缭绕的网吧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
　　她走到他身边，目光扫过他的屏幕和旁边的习题集，挑了挑眉，却没像以前那样出言嘲讽。她只是对朋友们挥挥手：“你们先去开机器，我马上来。”
　　朋友们嬉笑着走开。许星辰站在周璟旁边，看了他几秒钟。周璟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气，混合着那熟悉的香水味。他垂下眼，准备迎接新一轮的戏弄。
　　然而，许星辰什么也没说。她只是从自己的小包里抽出几张百元大钞，放在周璟手边，然后指了指他屏幕上的游戏角色。
　　“包夜，练到这个等级。”她的语气很平淡，甚至带着点命令的口吻，然后不等周璟拒绝，就转身走向了她的朋友。
　　周璟看着那几张红色的钞票，足以覆盖他好几个晚上的代练收入。他皱紧眉头，想叫住她，把钱还回去。但许星辰已经融入了她那群朋友中，喧闹声掩盖了一切。
　　第二天，他收到了一条系统匿名短信，只有两个字：“加油。”
　　周璟看着那陌生的号码和简短的信息，第一次对这个“小恶魔”产生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是在可怜他？还是又一次别出心裁的捉弄？
　　* * *
　　计算机教室外，许星辰拦住正准备进去的周璟。她手里拿着一本崭新的《C++ Primer》，在他面前晃了晃。
　　“喂，大学霸，看这个有什么用？”她嘴角噙着一丝惯有的、略带轻蔑的笑意，“学得再好，以后还不是给我们家打工。”
　　周璟脚步顿住，看向她。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他清瘦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他的眼神很静，像深潭。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回视着她，声音平稳无波：
　　“那就等着看，是谁给谁打工。”
　　说完，他绕过她，推门走进了计算机教室。
　　许星辰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背影，那句笃定而平静的回击，在她耳边回响。第一次，有人如此直接、如此自信地，将她视为假想敌，而非附庸。她看着手里那本厚重的编程书，第一次觉得，这个“穷小子”的心里，可能藏着一个她无法想象的、广阔的世界。
　　* * *
　　深秋的夜晚，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席卷了城市。晚自习结束，周站在公交站台，看着密集的雨帘和空荡荡的街道，末班车的时间早已过去。
　　一辆线条流畅的红色跑车，无声地滑到他面前，溅起细小的水花。车窗降下，露出许星辰被车内暖光映照的侧脸。
　　“喂，上车。”她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
　　周璟看着车里奢华的内饰，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半湿的校服，摇了摇头：“不用，谢谢。”
　　许星辰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她特有的挑衅：“怕我吃了你？还是怕欠我的？”
　　雨水顺着站台的顶棚边缘滴落，打在周璟的肩头，冰凉。他沉默了几秒，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车内温暖干燥，弥漫着和她身上一样的淡淡香气，与车外湿冷的世界隔绝。许星辰没再说话，专注地看着前方。雨刷器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刮开一片清晰的视野。车内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雨点敲击车顶的声音。
　　周璟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被雨水模糊的霓虹灯光。这是他第一次坐这样的车，第一次离许星辰的“世界”这么近，却没有想象中的不适。或许是因为，此刻的许星辰，收起了所有的棱角和戏谑，只是一个在雨夜中，载他一程的、安静的同行者。
　　车子在他租住的老旧小区门口停下。
　　“谢谢。”周璟低声道，准备下车。
　　“喂，”许星辰忽然叫住他，从后座拿过一把崭新的雨伞，塞到他手里，“拿着，别明天感冒了，传染给我。”
　　周璟看着手里印着奢侈品logo的雨伞，又看了看她。许星辰却已经转回头，目视前方，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快下车，我赶时间。”
　　周璟下了车，撑开伞，站在雨里。红色的跑车发出一声低吼，汇入车流，很快消失在雨幕中。他握着伞柄，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她指尖的温度。这场雨，好像……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