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三江并流 ...
-
军训结业考核是虎跳峡35公里越野，公司也派了几位重要领导参与，组成混合编队。大巴车提前一晚送他们到虎跳峡镇。秦慎前天跟向锋在炊事班偷吃了没煮熟的“见手青”，向锋身体素质好，对菌子免疫，啥事没有；秦慎见到了小人，断断续续上吐下泄。
凌晨四点集合，郑总经理做了战前动员，勉励了大家几句。他特意点名秦慎：“队长秦慎在拉肚子，今天就不要随队越野了，你就跟张老师坐大巴进虎跳峡等着。队长一职由向锋暂时代理。”
秦慎表示反对，他觉得有没有队长头衔不重要，但这时候不跟大部队走，才是真的耻辱，因此他坚持要随队出发。
最后领导商议同意了，郑总特别强调要有团队精神，尤其是要照顾好女生，“一个人的胜利不是胜利，坚决反对个人英雄主义，要拧成一股绳！记住——一条绳连着所有乐园人的心！”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军训队跟随在驻滇部队的后头出发了。很快，解放军迈开大长腿，把军训队这群“少爷兵”甩得没影了。
秦慎虽被暂停了队长职务，却又为自己争取到“旗手”岗位，一路上，他都奋力扛着大旗引领在前。自从上次“走火”事件之后，他刻意和郦颜保持距离——或许飞鸟与鱼，本就不同路。
横断山脉群峰在朝阳下渐渐苏醒。哈巴雪山披着金色晨光，像是神明遗落的王冠；远山如黛，林海苍茫，一路上景色宜人，诗和远方完美相融。秦慎越走越是轻快，病痛仿佛被景色治愈。
郑总身量较胖，很快就走不动了。向锋帮他背着各种负重，一边搀着他艰难前挪，一边打趣：“郑总，您这步伐像跳‘烟盒舞’，慢是慢了点，节奏感挺强。”郑总喘着粗气，抬头看见秦慎扛着红旗在山顶上摇，忍不住叹道：“那小子吃菌中毒了还这么能跑？爬得比重庆棒棒军还快！”从此，“棒棒”成了秦慎的新外号。
队伍越走越散漫，像条脱水的蛇。上午还欢声笑语，边走边说着荤段子，调戏宁玉“那两座山更难爬”；下午就彻底没声了，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拖着麻木的双腿，机械行走在茶马古道。
秦慎暗下决心要拿第一证明自己，他不知疲倦地一路往前。宁玉走不动了，死死拽住秦慎的衣角，让他拖着走。秦慎沿途讲解山川地理、风土人情，徐霞客游记，高不可攀的滇金丝猴，“雪山神鸟”白尾梢虹雉......宁玉越听越入神，忘记了疲劳。
“队长，你懂的可真多！”宁玉像个小迷妹，“各种人文地理，诗词歌赋，简直是本百科全书，哪像向德很、撸穿肠那帮土贼，成天大口马牙说胡话、日不隆耸没个正形，开黄腔，坏得很。”
秦慎站在高处的岩石上，俯瞰稀稀拉拉、四处散落的队伍，有的三三两两坐在树荫下，有的还在挣扎攀爬。还有几对身影挨得格外的近，经过一个多月的磨合，情愫早已在沉默中滋长。他望着那几对依偎身影，心里像吃了没炒熟的干巴菌，涩涩的。
宁玉爬了上来，坐在旁边靠在秦慎腿上，有气无力地嚷着：“累死了，渴死了。队长，你的水给我喝一口，我水喝光了。”
秦慎犹豫了一下，掏出半瓶水递了过去。那是他接的山泉，他们的补给早就见底了。宁玉接过水毫不嫌弃，仰头咕噜咕噜灌了大半，喝完砸咂嘴，嘴角沾着水珠，像只偷喝了蜜的小兽。
“甜！比云南山泉还好喝。”宁玉指着远处山坳里几间木屋说，“这破山上居然有人家！他们天天爬山，就不嫌累？”
秦慎没有接话。他看见郦颜靠在一棵老核桃树下闭目养神，她的侧脸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睫毛投出浅浅的阴影，辉映着天际落日，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美得动人心魄。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人与青山互观互赏，就算人世间无知音，还有青山知我懂我。”秦慎回答宁玉，又像说给郦颜听的。郦颜果然睁眼瞟了他一下。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文化人。”宁玉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队长，你刚才说横断山脉这边是三江并流，到底是哪三条江呀？既然三条江离得这么近，为啥没汇成一条河？非要并流呢？”
“因为山在那里。”秦慎指向远处的群峰说，“三江是金沙江、澜沧江，还有怒江，被四座大山夹在中间，注定永远没法交汇，金沙江在丽江撞了几次南墙，只好掉头往东；澜沧江和怒江则像两条平行线，一路向南流出了国，再也没回头。最后的结果就是，金沙江流到了上海，澜沧江到了越南，怒江去了缅甸。”
“哈哈，队长，你这解说词我超爱听，说得跟‘三角恋’似的。”宁玉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挨得近，却各走各的路，纠缠不清。”
那一瞬间，秦慎忽然懂了三江并流的真正含义：看似近在咫尺，却隔着无法逾越的高山，只能各自流淌，永不交汇。
秦慎跳下石头来，对宁玉说：“走吧！还有最后五公里了。”
最后几公里，大家几乎都是爬着走的，只有秦慎带着宁玉，喊着号子，顶着风、扛着旗，一路猛冲，一往无前。
那天的考核结果很是出人意料：秦慎第一，宁玉紧随其后，两人比第三名杨青晖快了近一个小时。
杨青晖是军训一队里典型“小黑瘦”的云南本土女孩，外号“小啤酒”。谁也没料到，就是这个毫不起眼，个子、年龄都最小的黑瘦姑娘，只用一年就成了乐园的销售冠军，第二年就离开乐园，自己创办了蓝苹果集团，十年后市值竟直达百亿，超过乐园公司，成了整个行业的传奇，她的故事都能单独成书了。
军训结束，大家很开心，当晚的庆功宴上，啤酒泡沫四溅。秦慎被灌得大醉，瞥见郦颜手蘸茶水在桌上勾划，凑近一看是三江并流图。他们惊惶的目光在嘈杂中短暂相接，又迅速分开。像极了两条平行的江水，明明波光相连，却到不了同一片海洋。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原来三江并流的真相，是相望而不相亲，最多只能在彼此生命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第二天黎明，当其他人还醉卧在床时，秦慎又拉着向锋去峡谷跑了个来回。大家都累瘫了，他却精力过剩，无处安放。
军训落幕之处，原是另一段牵绊的开端。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8章 三江并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