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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雨雾与温茶 ...

  •   第二章雨雾与温茶

      天刚亮时,雨就落了下来,细密的雨丝打在傅家别墅的落地窗上,晕开一片朦胧的水痕。

      傅舟站在玄关处,刚把手机塞进深灰色西装的内袋,门就被轻轻敲了两下。

      ——不用看,他也知道是傅言。

      开门时,少年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西装,领口的领带歪歪扭扭地挂着,布料上的暗纹在晨光里若隐若现。那是去年傅言拿下全国赛车锦标赛冠军时,他特意定制的礼物。当时少年抱着西装笑得眼睛发亮说:“要留到重要场合穿”。

      “哥,去老宅走环山路不堵,四十分钟就能到,我在厨房热了牛奶。”傅言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没敢看傅舟的脸,只定定落在他攥着门把的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傅舟接过温热的牛奶盒,指尖触到包装盒上残留的暖意,没提昨晚卧室里的争执——昨晚傅言摔门离开后,他对着老宅送来的“三日内辞去心外科主任一职,否则冻结傅言车队全年赞助”的通牒,在书房坐了半宿。台灯的光落在通牒上,“冻结赞助”四个字像针一样扎眼,他太清楚傅言对赛车的执念,那是少年藏在心底的光,绝不能被傅家的算计掐灭。更何况,傅言是他收养了十几年的弟弟,虽无血缘、对外只称“世侄”,但护他周全早已成了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领带歪了。”傅舟抬起手,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领带布料,傅言就下意识往后躲了躲,耳尖瞬间泛红,像被烫到一样。

      傅舟的动作顿了顿,收回手,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静:“走吧,别让他们等太久。”

      傅言跟在傅舟身后,目光紧紧盯着他挺直的背影。昨晚他翻到老徐发来的照片——傅舟深夜在医院办公室写医嘱,桌上的盒饭早就凉透,电脑屏幕还亮着患者的病历。他当时攥着手机想冲进书房,说“老宅我去应付”却被傅舟一句“别拿Enigma身份胡闹”堵了回去。此刻看着哥哥的背影,他只能闷声补了句:“路上我来开,你在副驾歇会儿,昨晚你没睡好。”

      车驶出小区时,雨势密了些,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左右摆动,划出两道清晰的弧线。

      傅舟靠在副驾上,看着傅言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分明,骨相凌厉。他忽然想起,这孩子十六岁时偷偷考赛车执照,被教练骂“不要命”还笑得开心;十七岁敢在暴雨夜跑盘山赛道,回来时浑身湿透,却举着奖杯说“哥我赢了”。从前总攥着他的衣角,怯生生说“哥我怕黑”的小屁孩,现在握着方向盘的模样,稳得让人安心。

      傅舟捏紧手里的牛奶盒,盒身被捏得微微变形。他太清楚老宅那些人的手段,二叔一直盯着傅氏医疗的控制权,三叔则想把傅言当成拉拢赞助商的棋子。这次逼他辞职,不过是想借他的退让,一步步蚕食傅家仅剩的、还没被他们染指的领域。他只能先顺着他们的意思周旋,至少要保住傅言的赛车梦。

      “哥”傅言突然开口,目光盯着前方的山路。“昨天黑狼车队的人又在赛道附近晃悠,老徐说他们可能想在下周的资格赛上动手脚,比如换磨损的轮胎,或者在油箱里掺东西。”

      傅舟回神,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我让景问帮你盯着,他在赛车圈有熟人,能提前拦住他们。你专心练车,其他事别管,尤其是别跟黑狼车队的人正面冲突。”

      傅言没再说话,只是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知道哥哥又在把麻烦往自己身上揽,可昨晚Enigma的信息素失控后,他更确定自己有能力护着哥哥——那些被信息素压制的Alpha,在傅家老宅里一抓一大把,他不怕跟他们硬碰硬。

      车窗外的雨越来越大,山路两侧的树影在雨雾里晃得模糊,傅言踩稳油门,把车速控制在安全范围里。余光偶尔扫过副驾上闭目养神的傅舟,心里暗暗较劲:这次一定要护好哥哥。

      同一时间,景家老宅的餐厅里,暖黄的灯光笼罩着红木餐桌,空气里飘着排骨汤的香气。

      潭岘刚在景问旁边坐下,就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椅子,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开半米。他穿着一件米白色针织衫,领口松松垮垮地挂着,眼底的乌青没藏住——昨晚在剧组熬到凌晨三点,拍完《津港暗潮》今天的戏份,连妆都没卸干净就赶来了,就怕耽误这部民国剧的杀青进度。手里攥着的台词本,封皮上“潭岘饰陆叙白”几个字,被反复摩挲得发皱,边角还沾着点拍戏时蹭到的墨渍。

      “小岘来了?”景家老爷子放下手里的青花瓷茶杯,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老婆子这几天天天跟我念叨,说你演的陆叙白,那股津港少爷的韧劲儿,比剧本里写的还鲜活,连喝茶时指尖捏杯沿的小动作,都像从民国画报里走出来的。”

      潭岘刚要开口道谢,景问先接过话头,语气自然得像是聊家常:“他拍这部戏遭了不少罪,民国戏要穿三层厚重的长衫,昨天拍雨戏又淋了大半夜,今早特意跟剧组请了两小时假过来的,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吃早饭。”说着,他把面前的一盘虾滑推到潭岘面前,瓷盘与餐桌碰撞发出轻响。“厨房知道你不爱吃姜,这盘没放姜,先垫垫肚子,一会儿喝排骨汤暖暖胃。”

      潭岘的指尖顿在台词本上,心里忽然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高中时班级聚餐,他随口抱怨过姜味冲鼻,吃火锅从不吃放姜的蘸料,没想到景问记了三四年。他夹起一个虾滑,避开景问递来的公筷,用自己的筷子慢慢吃着,没敢抬头看对面老爷子意味深长的眼神——老爷子眼里的笑意太明显,让他总觉得自己和景问那点“演戏”的小心思,早就被看穿了。

      老爷子没点破两人之间的疏离,顺着《津港暗潮》的剧情聊了起来:“我看预告片,陆叙白跟女主的感情线结局怎么样。”

      潭岘嘴里的虾滑还没咽下去,含糊地应着:“陆叙白后来回国办了学堂,也算实现了他想‘救国安邦’的理想。”——剧本里陆叙白的真实结局是为了保护女主和地下党名单,死在日军的炮火里。只是片方为了过审改了结局,他不想在饭桌上聊这些沉重的内容,怕影响大家的胃口,更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暴露戏里还没消化的悲伤。

      中途潭岘借口去洗手间,刚走到走廊拐角,就听见老爷子和景问的声音从书房方向传来。

      “你倒护着他,”老爷子的声音带着调侃,“还以为你俩联姻是凑活过日子,没想到你连他不爱吃姜、怕聊戏的结局都记着。”

      景问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清晰地传进潭岘耳朵里:“没必要让他不痛快。他工作室上周被投资方撤资,资金差点断了,我让林森悄悄补上了,没告诉他。——他好强,知道了反而会有负担。而且他拍这部戏投入很深,结局的改动让他纠结了很久,提起来容易影响他收尾的状态。”

      潭岘的脚步顿住,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他一直以为景问帮他只是为了联姻的“表面功夫”,却没想到对方连他工作室资金的事都默默解决了,连他对角色结局的在意都记在心里。高中时那个总冷着脸跟他抢奥赛第一、连借块橡皮都要皱眉头的人,怎么会变得这么细心?

      回到饭局时,景问正好推来一杯温蜂蜜水,杯壁上还凝着水珠。“外面风凉,喝口暖的,别感冒了,耽误你下午的收尾戏。”景问的声音很轻,没看他,目光落在老爷子碗里的排骨汤上,像是随口一提。

      潭岘抿了口蜂蜜水,甜意顺着喉咙往下滑,暖得让人鼻尖发酸。他抬眼时,无意间瞥见景问腕上那块磕了漆的旧表——那是高三那年他送的生日礼物,当时他还笑这表款式老气、像“老干部戴的”,没想到景问竟戴到了现在,表盘上的划痕都没舍得修。

      而傅家老宅的客厅里,气氛冷得像冰窖。

      红木长桌旁,二叔把傅氏医疗的高管名单拍在桌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三日内辞掉心外科的工作,回公司管医疗板块!否则傅言车队的赞助一分也别想拿到,我倒要看看,没有钱,他还怎么跑赛车!”

      傅舟刚要开口应下,傅言突然上前一步,Enigma的信息素骤然在客厅里散开——清冽的雪松味裹着冷硬的松脂香,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压得在场几个Alpha的气息乱了套,连二叔都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我哥辞不了!”傅言的声音带着Enigma特有的穿透力,眼神发紧。“他喜欢当医生,每天在医院救人才开心,你们别逼他!车队的赞助我自己想办法,大不了找其他赞助商,或者我自己掏奖金垫,不用傅家的钱!”

      二叔冷笑一声,脸上满是不屑:“毛头小子敢跟傅家叫板?傅舟是傅家人,就得听家族的安排!你一个外姓养子,也配插手傅家的事?”

      “我姓傅!”傅言的信息素又浓了几分,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我哥养我十几年,我就认他这个哥、认傅家这门亲!你们非要逼他辞职,我就把傅氏医疗这几年‘虚报药品采购价、挪用科研资金’的漏洞捅给媒体!反正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傅舟的呼吸猛地一滞——他从没跟傅言说过傅氏医疗的这些内幕,这孩子不知道从哪里查来的消息。他伸手想拉傅言往后退,却被傅言按住肩膀,力道大得不容挣脱。

      傅言偏头看他,眼底满是执拗:“哥,以前都是你护着我,不让我受委屈,这次换我护你,让你继续当医生,好不好?”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僵住,二叔的脸色青白交加,手指着傅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傅舟看着傅言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少年的肩膀不算特别宽,却挺得笔直,像一棵迎着风雨生长的树。他忽然觉得,那个总跟在他身后、攥着他衣角要糖吃的小屁孩,真的长大了,真的能替他扛事了。

      雨还在敲打着傅家老宅的窗户,却好像不再像刚才那样冰冷,反而透着一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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