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无爱之城 London, Loveless city》sensen79

37、公主和舞女

　　公演的当天,所有的人都被快乐所簇拥,除了李傩,她没有拥趨,她的东西甚至被扔到了角落里.就像她的心情.李傩害怕的直发抖,她躲进厕所,开始了啜泣.忽然她听见了一个声音,在她的化装间里,是安德烈,这么说,到现在,也还有人在[爱]着自己---
　　'就要出场了'安德烈帮李傩检查了舞鞋,他的眼睛还是像从前一样平静,他笑了一下.
　　'我要是失败了,你真的会---离开吗'李傩听夫人说,安德烈也许会因为自己被迫离开他醉心的芭蕾.
　　'当然不会'安德烈'我只会让你留开寄宿部'他亲吻了李傩的眼睛,'舞女.不管你有没有武士的爱,你还是可以呆在你的神庙里'说着,他一下把李傩举了起来,好像他也要上场一样.'你不用去毒死别人'
　　李傩就这样入场,虽然她用的是自己的双脚,但是她的身体似乎仍然被爱她的天神擎着.
　　她是侍奉神而舞蹈的少女,她的美丽,是神庙上的装潢,就像那夜她用化装迷惑了淘尼,现在她有的是舞蹈,她的舞蹈,她就是那个以舞蹈奉献的舞女---
　　这个一上场,就像大火一样的女孩,让她的舞伴跟所有讨厌她的同行都忘记了她是谁,似乎没有李傩,只有那个神庙里的娪媚的,没有脑子的傻瓜.结果这个傻瓜似乎还愚弄了她的同行们.
　　幕间休息的时候,依娃像一个衰老的女人一样几乎是靠着墙滑行离开的.她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即使她曾经指望过李傩的身体撑不下四幕舞蹈.
　　她不能不说,李傩虽然根本就跟她要表现的人物一样白痴,但是她是一个真正的天才.她的舞蹈,每一次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你可以听见它们呼吸,它们的血液流动.即使她只看了一部分,她也知道,若干年后,人们,尤其是舞蹈界的人仍然会这次公演记忆尤新.她的芭蕾,则是大工厂里生产的优质芭比娃娃,衣衫华丽,细节完美,却千篇一律,没有生命--
　　'依娃,知道我为什么跟你结婚而不是跟WILL吗'那个恶梦一样的对话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那是她努力忘记的东西.结婚后的第四天,爱伦喝得铭顶大醉,说出了长时间没有说的实话,'我嫉妒WILL,他有我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追赶的才能.你就跟我一样只能看着他们这样的人痛苦.跟你在一起,我会感到多少平衡点'
　　她陷入了号淘大哭里,在她的车内,完全不顾有没有人会看见自己.她忽然感到自己就像恨WILL一样对芭蕾,李傩,无法宽宥.如果有一条毒蛇,自己也许真的会---
　　忽然她想到了一样东西,那是WILL死前不久爱伦收到的东西----
　　李傩的身体使她根本没有能力撑到最后,但是她却奇迹一样的站到了最后,白色的最终幕,让所有的观众全体起立,为她鼓了长达10分钟的掌声.但是她本人却听不到这个,因为演出一结束她就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
　　第二天的各大媒体甚至送给她了一顶芭蕾桂冠.即使是她所在的医院外,也停满了采访车.
　　UP SCHOOL的市场部开始了他们最繁忙的季节,一颗新的,耀眼的明星出现了,或者说被绝大多数人认可了.但是面对李傩并不只有好消息.医院的检查发现她在公演里伤到了她脆弱的脖颈,如果治疗不及时,这种伤害会危及她的艺术生涯.
　　可是她本人现在倒不担心这个,她一醒过来,就嚷嚷着要电话,打给父母报喜.那张特大照片的头版头条被她放在膝盖上.
　　'你别高兴过度,被带上王冠的平民,大多就要玩完了'冶尼正好来探望她,一口的歪理.他带来了一盒比利时的黑巧可力,那是一种低糖,却可以很好的解馋的食品,深咖啡色的包装上还系了一条金色的丝带,有两个指头合并起来那么宽.
　　'这是给我的吗'李傩两眼放光,她一手电话,一手巧可力了.'我还可以用这丝带扎---'
　　她兴奋的跟小孩一样.'要是叫安德烈看见的话,你就是要谋杀我了'冶尼警告李傩把巧可力藏好.
　　'什么---'说曹操,曹操到.冶尼的话音刚落,安德烈就进来了,他从被摆满的花从中挤过来,不断的翻看着花篮上的名笺.'你们刚才在说我吗'他问.即使是安德烈也被李傩的公演震撼了,他正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了.他的眼光完全没有错,但是他还不满足,他认为李傩当然能更进一层楼.所以当他忽然看见了李傩没有藏结实的巧可力时,屋子里马上充满了十足的火药味.
　　'这是什么---'他伸手从李傩的枕头底下夺过了巧可力,他的脸立即经历了从夏天到冬天的变化.
　　'只是一点---祝贺'李傩小声的回答说
　　'祝贺??就为了这一点成功吗'安德烈毫不留情把盒子塞回给冶尼,冷冷的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治愈,回到你的芭蕾生涯里'
　　'别这样.安都,我们只是分享一点快乐,芭蕾之外加点甜食,也不坏吗'冶尼也认为安德烈对李傩太紧张了,甚至紧张到让人呼吸不畅的程度.
　　安德烈不加感情的回答说,'她的生命就是芭蕾,除了那个没有别的.'
　　虽然李傩的确认为芭蕾就像自己的生命一样重要,但是这只是她对自己的内在认识,一旦这话被别人,特别是安德烈说出来,就变得极度刺耳了,难道她---她本身是毫无意义的吗,难道一天她要是不能跳舞了,就该被扫进垃圾堆吗.
　　因此她的下午变得很糟糕,她看着窗外,忽然听见了隆隆的雷声,这在英国是非常罕见的.她不由自己在屋子里坐了起来,这一下让她痛的差点叫起来,现在她也认识到自己的危险了.就在这时候,她的门被打开了,一个年轻的护士走进来,带来了一只小盒子,交给了她.
　　'西而维,'她说,好像跟李傩挺熟悉的样子,(李傩隐约记得这是她的护士之一)'一位女士请我务必把这个交给你,说是你的朋友WILL给你的礼物'
　　WILL?李傩的心骤然一沉,她只有一个朋友,叫WILL啊?
　　'谢谢'她急急忙忙的接过盒子,两三下打开了,那里面是一封信跟一把拴着卡片的钥匙.信是写给爱伦的,她忽然发现.
　　'请问,是谁带来这东西的?'她问.可是小护士根本不知道.
　　李傩忍不住读了这封信,这东西是在WILL自杀以前三天写的.
　　嗨,
　　希望你一切都好,也许你不认为我是你的朋友,但是我仍然认为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有一件事情,我想请求帮助.我的名下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可是我还想给我的另一部分留一点纪念,特别是一点她将来不能跳舞,没办法生存时可以用来救急的东西.
　　我把我上次晋见公主时获得的歌哈得堡王冠跟两条后来弄的项链放在你知道的那个保密托管箱里.钥匙夹在信里,请在西而维不能跳舞的时候交还给她.
　　我已经按你说的,跟安德烈联系过了,他的答复是否定的,他说一个不能跳舞的舞蹈者,他的生命就是结束.你知道,我也不能去别的地方了.虽然西而维说,我将来可以跟她一起去中国,可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那时候,更何况我也害怕她知道我的情况.不是每个人都会认为爱滋患者还配活着的.
　　最后希望你一切都顺利,能在好莱坞找到新的生活,谢谢看信.
　　爱你的,WILL
　　李傩看着看着,忽然感到信上的字忽然歪了,倒转了---她的眼泪像窗外瓢泼的大雨,把那封信涂的一团糟.她原本以为可以栖身的神庙瞬间倒塌了,她的世界消失了.安德烈,是安德烈最后杀死了WILL,她在英国最好的朋友,也是她出生以来最好的朋友,只是因为他生了病,不能再站到舞台上了---
　　安德烈那不加感情的回答在她的耳边回响着:'她的生命就是芭蕾,除了那个没有别的.'
　　悲哀啊,自己,自己就是这样的一无所值.
　　她疼痛的脖子提醒着她,她也许也要叫安德烈,那个她如此信任的人抛弃了,自己还有什么呢--淘尼不爱自己,那天她看得很明白,他需要的只是另外一个妈妈,自己---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是可以回家的,不像汪雪,自己是不要死在这个陌生的国度的.
　　她急忙拨响了电话,'妈妈,是我啊'
　　电话的那边,父母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沉重,汪雪的死仍然笼罩着他们.舅妈(汪雪的妈妈)到他们家哭闹了好几次了,一口咬定是他们弄死了汪雪,'将来我非要你女孩的命不可',虽然家里的老人宽慰他们说,她只是一时胡说的,但是亲戚的关系已经荡然无存了,非但如此还变成了咬牙切齿的敌人.
　　'你最近不要回家啊,'妈妈一听说李傩想回来,就慌了.
　　'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大人还不是为了你,看看现在这些事,叫你别回来就对了'她爸补充说
　　李傩的眼前一片黑暗.她努力的爬到窗口,看见了楼下的雨水汇成了一条小河,就像WILL自杀的那条水流,李傩打开了窗户----
　　'你在干什么,大夫不是说让你不要乱动吗'安德烈推门进来,看见半个身子赴在外面叫雨水浇得透湿的李傩.
　　'请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从今往后'李傩分不清她的脸上哪是泪水,哪是雨水.到英国来,她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绝望过,这种感情让她觉得在这个世界多活一刻,都觉得呼吸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