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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恶之花下 ...

  •   班主任踩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刚在讲台上止步锐利的目光便扫视过全班,尤其是深深剜了一眼琚然,算是对他睡觉的警告。最后她的目光在沈绥言身上停了会儿,随即移开。

      班主任天生一副不好亲近的模样,四十岁出头的年纪,脸有点方,还带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因为她总是板着个脸,所以班里人给她取了个绰号——方板。

      方板刚开始讲了些与学习有关的事,听得让人昏昏欲睡,根本没多少人听。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让同学们打了些许精神。

      方板站在讲台上注视着全班同学,郑重地说:“其实今天,我想给大家讲的,是做人。”

      “什么是做人,我认为的做人,是有一定的道德水平,有道德追求的人。人和野兽最大的区别是什么,是思维,但如果人只有思维,他没有道德,那就是有思想的野兽,那比什么都恐惧,而这种人,我也称他为——社会垃圾。”

      方板的声音比以往大了些,也因此多了些不可言明的威严,她的言语仿佛可以透过躯壳直击灵魂。

      方板的目光着重在沈绥言身上点了一下,然后在全班学生那些或认真、或散漫的脸上一一掠过。

      全班只有两个人是不一样的。

      一个是在撑头打瞌睡的琚然。一个是满脸温和笑容的沈绥言。

      方板接着道:“但是,我们坐在这里的人,是和他不一样的。你们有优秀的教养,良好的品格,优异的成绩,将来你们会从这里毕业,上大学,去工作,结婚生子,我想,你们的生活大概不会和这种垃圾有交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们,人啊,如果自暴自弃,自甘堕落,那也不配称之为人了。”

      方板后面还讲了什么,沈绥言已经没听了,他只是继续埋头玩自己的植物大战僵尸。

      而等方板终于洋洋洒洒地发表完了自己的长篇大论时,沈绥言放下手机,当场给她鼓掌捧了个场。

      沈绥言抬头,脸上是一贯的微笑,他直视着讲台上的女人,开口笑道:“老师,您讲得可真好啊,有生之年,我可以听见如此精彩的演讲,真是荣幸备至。”

      方板听着对方语气中真心实意的赞美,当即脸色就黑了。

      班里的人大气也不敢出,唯独琚然在听到沈绥言的话后,当场笑趴了,他忍着的笑声有些许逸了出来,听在方板耳朵里,像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于是方板没等下课便直接走了。而方板在经过沈绥言所在的后窗时,沈绥言还慢悠悠地补了一句:“老师慢走啊!”

      方板脸更黑了,转身便消失在了沈绥言视线里。

      伴随着悠扬的下课铃声响起,抢饭的大军奔袭食堂,浩浩荡荡。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沈绥言这才悠闲地下楼。

      走出教学楼时,沈绥言随意一瞥,然后被教学楼旁的告示给吸引住了。那是对市英语竞赛获奖同学表彰的公告,已经挂了几天了。

      他向来不关注这些,可以说是看都不看一眼,但现在吸引着他目光的是,表彰同学中,一个人的照片。

      一个看起来很端正的男孩子,穿着熨帖的白色校服,在大红色的背景下,他的嘴角将弯未弯,眼眸中透露出微微的闪光。上面写着,高二七班鹿熹阳同学,在本市市英语竞赛中,荣获第一名,为学校赢得极大殊荣,故以此嘉奖,望其他同学向其多加学习。

      沈绥言盯着鹿熹阳的照片,目光仿佛要把照片给盯穿,然后他缓缓露出一个浅笑。

      七班,同班同学啊……

      沈绥言转身离开去了校门,秋木早已在那里等着了。

      沈绥言不喜欢在食堂吃饭,所以他要么和秋木一起出去吃,要么让秋木帮忙带饭。学校保安得了领导的嘱咐,对沈绥言装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们两个毫无阻碍地出校,在大街上搜寻着吃饭的地方。

      可秋木还是细心地发现,沈绥言似乎心情很好。但是他要是心情很好,那么估计有人就不会心情好了。

      秋木心里深谙此理,但是他也对沈绥言束手无策。

      他们二人最后选了一家人少的饭馆,等餐的过程中,沈绥言突然问道:“沈步……最近有什么动向吗?”

      沈步是沈绥言的父亲。

      秋木:“放心,他没时间理你。”

      沈步是真的没管他,因为事情都让手底下的人做了。

      秋木观察着沈绥言的神情,见他还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却不知道该不该放心。毕竟随着时间的延长,沈绥言已经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沈绥言点头:“那挺好。”

      "你要是有心理压力……"

      沈绥言打断道:“我能有什么压力。”

      这时刚好上菜了,于是秋木也没再追究。

      午饭后,同学们纷纷回到教室。突然,有个同学拿了一个粉红色的礼盒过来,说是有人送给鹿熹阳的。

      鹿熹阳没接手,反倒问同学送东西的人是谁,但是同学说不认识,最后他只好先收下礼盒。

      而这时,鹿熹阳的同桌琚然突然在旁边凉凉地说:“这个妹妹真是可惜。”

      鹿熹阳一头雾水:“什么可惜?”

      琚然继续说:“可惜她年纪轻轻就得了眼疾。”

      鹿熹阳就差对着琚然翻白眼:“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琚然一脸不屑:“鬼才酸。”

      其实鹿熹阳不打算拆盒子,或者说他的本意是想找到它的主人然后归还。但是他身边现在围了一圈八卦同学。

      鹿熹阳是最近转来七班的转校生,但是由于他原本就成绩出色,尤其是英语,于是一来到学校便被予以了重任,同时他也不负众望地代表学校拿下了奖项,这让他在七班赢得了很高的人气。

      “哇,这么大个盒子!”

      “哪个女生送的?”

      鹿熹阳如实答道:“不知道。”

      “盒子那么大,里面到底是什么?。”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鹿熹阳委婉地说:“我觉得还是别看了吧,还回去才是重点。”

      “熹阳,要我说你就是太老实了,看看又不会怎么样,看完再还回去不一样吗?”

      鹿熹阳这边正欲反驳,倒是琚然先开口了:“不给你们看,是对那个女孩子的尊重。”

      琚然这一开口,鹿熹阳这边围着的人都突然静了下来。鹿熹阳为了缓解尴尬,只好改变主意说:“好了,不是说要看盒子吗?”

      众人一听,纷纷开始附和鹿熹阳,而琚然则看着鹿熹阳摇了摇头。

      在身边人的哄笑中,鹿意阳若无其事地打开了礼物盒,下一秒,那些哄笑的人霎时惊悚地尖叫了起来。其中,数女生的叫声最凄厉。

      鹿意阳在尖叫声中,瞳孔骤缩,一时似乎连心脏就停止了。

      只见粉红色的礼物盒里,放着一截断手,手腕断口处,还残留着红色的液体,液体在盒底晕染开,像是开了一朵绯红妖冶的玫瑰。

      沈绥言靠在七班门口,欣赏了一会儿同学们的尖叫声,然后施施然下楼。

      不出一个中午,鹿意阳收到一个断手的消息火速在学校传扬开,对此而生的小道消息更是不胜枚举。

      其实,三班众人在惊吓过后,有人突然发现那其实是一只假手,但不知怎的,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传的都是“真手”。

      也许,传言的魅力之一在于,以假乱真。

      这件事惊动了学校领导,领导扬言说要彻查,但是查了几天,也没有交代。于是又有人说,断手是沈绥言放的,学校领导打算包庇,所以才迟迟没有结果。

      也许是因为学生投诉太严重,一天中午,校长把沈绥言请到了校长办公室。校长是个秃头大肚子的中年大叔,见到沈绥言本人,倒是颇为大方地冲他笑了笑,就是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

      沈绥言礼貌性地也冲他笑,于是他们二人面对面笑了一分钟,校长天脸都笑僵了。

      之后校长把沈绥言请进办公室喝茶,他看茶,沈绥言喝茶。一盏茶喝完,沈绥言就走了。全程没说话的校长十分后悔自己把沈绥言叫来的决定,沈绥言一笑,他打好的腹稿就忘了。

      那天天有些阴沉,不似平时晴空万里。乌云积攒着墨黑,像是随时可以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

      沈绥言独自在校园里走,他无视身边的流言蜚语,轻易地逃课出校,然后他去了一家面馆。

      这家面馆在学校附近,但是由于地方有些偏,平时很少学生来,倒是沈绥言经常光顾这家店。面馆面积不大,门口挂着有些老旧掉漆的铁制牌子,上面写着“花记面馆”四个大字。

      他到面馆时,时间刚好到正午,不大的店面里,已经有了几个人在吃面,只不过都是些普通人,并无学生。

      由于他常来这家店,于是和老板混了个脸熟。这儿的老板是一对年过七旬的夫妻,看到沈绥言便冲他热切地笑了起来,这时,似乎老人脸上的皱纹都被时间抚平了。

      看着老人真挚的笑,沈绥言也会下意识回一个微笑,只是少了几分礼貌的虚假意味,多了几分真实。

      随后他便如同往常一般坐在了面馆靠窗的位置上。店里的桌椅大多是木制,且上了年纪般透出一股陈旧的木头气息,但却很干净。

      沈绥言坐在木椅上,透过不大的窗向外望,他看见小巷子角落里青苔郁郁,和两丛从石缝里钻出的野草相映衬,然而,忽地一只小野猫奔驰而过,路过时把那两丛野草压弯了腰。

      不知谁家正在闹脾气,哭声嘹亮,在这条不大的巷子里,如同穿行的风一般呼号。

      偶尔有一两个相携的老者路过面馆,他们会热切地同店里那两位老人打招呼,或说些坊间趣闻。

      天依旧沉沉的,却没有下雨。

      沈绥言没有点单,只是坐在位置上,单手托腮望着窗外,很久很久也不愿意回神。通过这个不大的窗子,他可以看见生活的多种样子,人们是普通的,但是又真实地为自己活着。

      而他则像偷窥者,通过这扇窗,去窥视别人的生活。

      沈绥言知道这样很无趣,但每每走这儿却总也移不开目光,似乎外面的世界像一个欢乐桃源,像一个引人入胜的秘境,轻易便将他的心魂摄走。直到一声软心糯糯的声音在沈绥言身边响起,他才如梦初醒一般回头。

      只见不知何时,沈绥言对面坐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她扎着两个小麻花辫,脸肉嘟嘟的,眼睛又大得似水晶,穿着粉红色的小裙子,肉乎乎的粉红小手规矩地放在桌上,认真中带着稚气与可爱。

      小女孩名叫小花,是老板的孙女,由于父母常年在外地打工,她一直由爷爷奶奶抚养照顾。

      此时她坐在沈绥言对面,软软甜甜地喊:“漂亮姐姐,你为什么总有外面呀?”

      沈绥言听见“漂亮姐姐”四个字当即皱起了眉,但更多是叹气。

      他想起了第一次遇见小花的场景。那时他正是高一,一如往常地坐在面馆靠窗边,小花远远看见他便跑过来,水灵灵地叫了一声:“漂亮姐姐!”

      沈绥言当时皱眉道:“是哥哥。”

      小花眨巴了一下她的大眼睛,肯定道:“是姐姐。”

      沈绥言眉头皱得更紧了:“谁教的?”

      小花:“我哥哥啊。”

      沈绥言:“……”

      小花奶乎乎地说:“我说我哥哥好丑,不好看,他说,哥哥是男生,本来就不好看的,只有姐姐才好看。”

      小花在沈绥言逐渐无语的眼神中,小手默默揪住小裙子的裙角,嘟了嘟粉红小嘴,弱弱地补充了一句:“很好看很好看的姐姐,不就是漂亮姐姐嘛…”

      沈绥言木着脸:“……”

      沈绥言:“你哥骗你呢。”

      小花很乖巧地“哦”一声,然后坐到沈绥言对面,那双洁净的大眼睛就这样看着沈绥言。

      沈绥言觉得这小孩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话,于是他挑了挑眉道:“那叫一声‘哥哥’来听听。”

      “哥哥~”小花极不情愿地叫了一声

      然后她又道:“漂亮姐姐,你为什么喜欢别人叫你‘哥哥’呀?”

      沈绥言一把扶住自己的额头,并不是很情愿回答。

      总之,沈绥言之后又纠正过小花好几次,并且把她哥骗她的真相原原本本告诉了她。但是小花总是上一秒答应他叫哥哥,下一秒就脆生生地喊起了“漂亮姐姐”。

      沈绥言纠正无果后,就任由这小孩乱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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