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末序章》睎睌

8、冰下的誓言

　　前往贝加尔湖的路比想象中更难走。变异体的余波在冻土带肆虐，冰层下不时传来生物蠕动的声响，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裂缝向上攀爬。联将实验报告里的地图拓印在防水布上，标记出的安全路线已被冰层覆盖了大半，只能依靠瓷的控电异能在冰面凿出临时通道。

　　“还有多久到？”卫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净化光盾在低温下运转得愈发滞涩，他肩甲的旧伤隐隐作痛，每次呼吸都带着冰碴般的凉意。

　　瓷蹲在冰面上，指尖的电流正缓慢融化一块坚冰，露出底下泛着蓝光的湖水：“穿过前面的冰谷就到了。”他的手环在刚才的战斗中磕出了一道痕，露出里面的金属线，线芯的颜色与俄军牌里那张纸条上的墨迹惊人地相似。

　　俄忽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冰层下有东西在跟着我们，数量不少。”他的声波异能能穿透冰层，此刻却感到一阵熟悉的共振——那是他与母巢冲击波对冲时的频率，只是被削弱了无数倍，像无数只幼兽在低鸣。

　　英将法护在怀里，用体温为他抵御寒风。法的状态时好时坏，清醒时会低声念着“玫瑰”和“钟楼”，沉睡时则紧紧攥着那方手帕，帕子上的玫瑰在接触到英的体温时，会泛起淡淡的红光。“他好像在做噩梦。”英的声音很轻，怕惊扰了怀里的人，也怕惊扰了自己心底那点微弱的希望。

　　联看着冰谷的入口，那里的冰层呈现出诡异的黑色，像是被蚀骨菌长期侵蚀过。“加快速度，在天黑前穿过冰谷。”他将防水布地图叠好，塞进怀里贴近心脏的位置，那里还藏着半片从研究所带出来的培养舱碎片，碎片上的编号“7”依稀可见——那是德的编号。

　　冰谷里的风像刀子一样割脸。两侧的冰壁上布满了孔洞，黑洞洞的洞口里不时探出变异体的触须，触须上的眼睛闪烁着贪婪的光。卫的净化光盾在前方开路，淡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冰谷深处，那里矗立着一座冰雕，雕的是九个人手拉手的样子，只是每个人的脸都模糊不清。

　　“那是……”瓷的脚步顿住，电流在指尖失控地跳动。冰雕中那个握着闪电的身影，脖颈处有一道与他相同的疤痕，而旁边那个背着长刀的身影，虎口处的伤疤赫然是卫现在的伤。

　　俄走上前，伸手触摸冰雕中那个散发着声波波动的身影，冰面在接触到他指尖的瞬间融化，露出里面冻着的一块暖玉——正是他送给瓷的那块，只是上面多了一行刻字：“融于水，归于土”。

　　“是我们自己刻的。”联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认出了冰雕底座上的字迹，是他的笔迹，“在第一次任务结束后，我们来过这里，说要永远记住并肩作战的日子。”

　　记忆碎片在这一刻突然清晰：阳光透过冰层，在九个人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德正笨拙地给冰雕刻脸，意在旁边指挥，英和法在远处堆雪人，卫在给大家分热可可，俄把暖玉塞进瓷手里，而美……美站在冰雕旁，手里拿着刻刀，迟迟没有落下，只是看着他们笑，眼里的光比阳光还要亮。

　　“吼——”冰层下的嘶吼声突然变得剧烈，无数变异体冲破冰面，像黑色的潮水涌来。它们的外形与冰雕上的身影惊人地相似，只是更加扭曲，每个躯体上都嵌着一枚褪色的徽章。

　　“保护冰雕！”联嘶吼着催动异能，他现在确定，这些变异体不仅吞噬了他们的异能，还吞噬了他们的记忆，冰雕里一定藏着抑制融合的关键。

　　战斗在冰谷中爆发。瓷的电流在冰面上织成电网，将冲在最前面的变异体冻成冰坨；俄的声波化作利刃，切开一条通往冰雕的路；卫的净化光盾扩大到极致，将英和法护在中间；英的符文刃上燃起淡金色的火焰，那是法的精神力在共鸣；而联则冲到冰雕前，用解析异能寻找突破口。

　　“在这里！”联指着冰雕底座的裂缝，那里冻着一个金属盒，盒盖上刻着蛇杖与橄榄枝——联盟的旧徽记。他试图用能量束切开冰层，却发现冰层异常坚硬，像是被某种力量保护着。

　　“让我来！”卫的净化光盾突然暴涨，淡金色的光芒中夹杂着暗紫色的湮灭能量，那是德的力量在觉醒。光盾撞在冰雕底座上，冰层应声碎裂，金属盒滚落出来，被联一把接住。

　　就在这时，一只变异体绕过防线，直扑法而去。它的外形像极了沉睡的法，只是脸上布满了复眼。英怒吼着挥出符文刃，却在即将击中它的瞬间停手——那只变异体的手里，拿着一朵冻住的玫瑰，正是法最喜欢的品种。

　　“法！”英的犹豫给了变异体可乘之机，它的触须瞬间缠住英的手臂，复眼里映出法沉睡的面容。英感到一股冰冷的力量顺着手臂蔓延，试图侵蚀他的精神，那些被封印的记忆碎片疯狂涌现：法在钟楼给他读诗，法在温室里教他插花，法在他受伤时用手帕给他包扎……

　　“英，醒过来！”法的声音突然响起，不再是梦呓，而是清晰的呼唤。他不知何时醒了，正用指尖的精神力刺向变异体的复眼，“那不是我，别信它！”

　　英猛地回神，符文刃带着火焰斩下，变异体在惨叫声中化作冰雾。法扑进他怀里，帕子上的玫瑰彻底绽放，红光笼罩住两人，英手臂上的侵蚀痕迹迅速消退。

　　金属盒被联打开，里面没有药，只有九枚晶莹的冰珠，每枚冰珠里都封存着一段记忆：联在实验室里偷偷给大家的抑制剂加大剂量，只为减轻他们的痛苦；卫在防御系统崩溃前，将最后的能量注入九枚徽章，希望能留下一线生机；瓷在销毁能源节点时，故意留下了反向追踪的信号；俄在声波对冲前，将抑制融合的配方刻在了暖玉里；英在避难所外守了三天三夜，只为法能在梦中闻到玫瑰香；法在陷入沉睡时，将自己的精神力注入吊坠，护瓷周全；德和意的冰珠里，是两人在广场上的最后一吻，无声却坚定。

　　最后一枚冰珠属于美，里面没有画面，只有一句话，是少年美对着冰雕说的：“如果有一天我忘了你们，记得用玫瑰刺醒我。”

　　冰珠接触到众人的瞬间，手环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红光闪烁，惩罚电流穿透身体，剧痛让所有人跪倒在地。美冰冷的声音从手环里传来：“看来你们找到了不该找的东西。融合程序提前启动，祝你们好运。”

　　警报声中，众人感到体内的异能开始失控，不同的力量在血管里冲撞、融合。卫的身体泛起淡紫色的光，那是德的湮灭能量在吞噬他的净化力；英的符文刃开始结冰，法的精神力与他的力量相互排斥；瓷的电流变得滚烫，与俄的声波产生剧烈共鸣，让他浑身抽搐；联的解析异能失控，眼前不断闪过所有人的死亡画面，心脏像被无数只手攥住。

　　“握住冰珠！”联忍着剧痛嘶吼，将属于自己的冰珠塞进卫手里，又把德和意的冰珠放在一起。冰珠相触的瞬间爆发出柔和的光，失控的异能竟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

　　众人立刻效仿：卫将联的冰珠与自己的握在一起；英和法的冰珠在掌心交融，红光与金光缠绕；瓷和俄的冰珠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电流与声波形成和谐的共振；最后，联捡起那枚属于美的冰珠，紧紧攥在手心。

　　冰谷外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美站在机舱门口，手里拿着遥控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当他看到冰雕前紧握的冰珠，看到那朵在红光中绽放的玫瑰时，瞳孔骤然收缩，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碎裂。

　　“启动自毁程序。”美转身走进机舱，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销毁所有实验体，包括……原型体。”

　　直升机升空时，冰谷开始剧烈震动，冰层下传来爆炸声。联知道，他们必须在冰谷坍塌前离开。他看向众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却眼神坚定。

　　“向南走，去普罗旺斯。”法突然开口，声音虽轻却清晰，“那里有忘川花海，能唤醒所有记忆。”

　　英紧紧握住他的手：“好，我们去看玫瑰。”

　　卫将冰珠塞进怀里，扶着联站起来：“走！”

　　瓷和俄断后，电流与声波在身后筑起冰墙，阻挡着坍塌的冰块。当他们冲出冰谷时，回头望去，冰雕在爆炸中碎裂，化作漫天冰屑，像一场盛大的葬礼。

　　其中一片冰屑上，刻着未完成的脸，那是美当年迟迟没有刻下的样子。冰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瓷的掌心，瞬间融化，留下一滴水，像一滴迟到的泪。

　　贝加尔湖的冰在身后碎裂，湖水翻涌着，像是在送别。联看着手里那枚属于美的冰珠，珠子里的声音在不断重复：“记得用玫瑰刺醒我……”

　　他知道，这场名为“重生”的闹剧，很快就要落幕了。而落幕前的最后一幕，将在开满忘川花的普罗旺斯上演。那里有法的玫瑰，有英的等待，有他们所有人被遗忘的誓言，也有美最终的答案。

　　北风卷起他们的衣角，朝着南方飞去。远方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一片淡紫色的花海，在夕阳下轻轻摇曳，像无数只等待归巢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