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末序章》睎睌

7、废墟低语

　　城南废墟的风裹着铁锈味，卷起碎纸片贴在断墙上。联带队穿行在倾颓的楼宇间，手环不时发出微光，标注着附近变异体的位置。瓷走在最左侧，指尖缠着根细电线，那是从废墟里捡的，电流在他指缝间微弱跳动，像在试探什么。

　　“左前方三楼有三只。”瓷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他脖颈处的玉佩碎片随着步伐轻晃，折射出的光落在布满弹孔的墙壁上，照出半张褪色的海报——上面印着德和意的合影，两人穿着联盟制服，笑得露出牙齿。

　　联抬眼望去，三楼的窗口闪过灰黑色的影子，伴随着利爪刮擦水泥的刺耳声响。“卫，左翼警戒；俄，跟我上；英，保护法。”他迅速分配任务，手环的能量限制在这时自动解除到40%，熟悉的力量感顺着血管蔓延，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滞涩。

　　卫的净化异能在掌心凝聚成淡金色的光盾，他瞥了眼身后的英和法，眉头紧锁：“法的状态不对，他从刚才就没说过话。”

　　法确实异常安静。他跟在英身后，手里还攥着那方沾血的手帕，脚步虚浮，像是被线牵引的木偶。英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喉结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他没事，只是还没醒透。”

　　话音未落，三楼的变异体突然扑了下来。它们长着蝙蝠的翅膀，躯体却像蜥蜴，嘴里滴落的粘液在地面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小洞。俄的声波异能率先爆发，低喝一声，无形的音波像重锤砸在变异体身上，让它们在空中一顿。

　　“就是现在！”联的异能是“解析”，能瞬间看穿生物的弱点。他指尖划过空气，一道淡蓝色的能量束射向其中一只变异体的关节，那里的皮肤最薄，是孢子寄生的核心。能量束穿透躯体的瞬间，变异体发出凄厉的惨叫，躯体迅速干瘪，化作一滩黑色粘液。

　　瓷的电流在这时突然暴涨，蓝色的电弧像网一样罩住另一只变异体，滋滋的电流声中，那东西的翅膀瞬间焦黑，直挺挺地坠了下来。但瓷却闷哼一声，手腕上的手环突然亮起红光，一股剧痛顺着神经传来——显然是超出限制使用异能的惩罚。

　　“别硬来。”联立刻提醒，余光瞥见瓷作战服的袖口渗出了血，那是电流反噬的伤口，和记忆中他摧毁能源节点时的伤在同一个位置。

　　清理完三只变异体，众人在三楼暂歇。俄靠在破窗边，拿出军用水壶喝了口伏特加，酒液顺着嘴角流下，他却浑然不觉：“这地方不对劲，变异体的能量反应很杂，像是……融合了多个人的异能。”

　　他说得没错。刚才被摧毁的变异体残骸里，联检测到了微弱的精神力波动，和法的安抚异能极其相似。而另一只的翅膀碎片上，残留着德的湮灭能量痕迹。

　　“它们在吞噬我们的力量。”联的声音沉得像冰，他蹲下身，用指尖沾了点黑色粘液，粘液在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竟微微颤抖，像是在恐惧什么。“美说的重建秩序，恐怕没那么简单。”

　　英突然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被灰雾笼罩的钟楼。那里曾是法最喜欢去的地方，据说能看到全城的落日。“法以前总说，钟楼的齿轮声能安抚人心。”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疲惫，“他还说，等战争结束，要在钟楼上挂满玫瑰。”

　　法站在他身后，听到“玫瑰”两个字时，睫毛忽然颤了颤，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帕子上的半朵玫瑰在这时微微发光，与瓷脖颈处的玉佩碎片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嘀——”联的手环突然响起，屏幕上弹出新的坐标，“检测到巢穴核心能量异常，疑似有高阶变异体苏醒。”

　　众人立刻整装下楼。穿过一条布满积水的小巷时，瓷忽然停住脚步。积水里倒映着他的脸，却在额角多了一道疤痕——那是联的疤痕。他猛地抬头，正好对上俄的目光，俄的瞳孔里，映出的是卫的眼睛。

　　“你们也看到了？”俄的声音有些发紧，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的皮肤触感陌生，像是在触摸另一个人。

　　联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培养舱里的营养液，想起美手环上的旧徽记，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海中成形：“‘重生’不是复活，是……拼接。”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静水，激起层层涟漪。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能凝聚净化光盾，却在虎口处有一道疤——那是德当年为了救意，被变异体划伤的位置。英下意识地摸向袖口，缺角的鸢尾花袖扣下，皮肤里似乎嵌着什么东西，硌得生疼，像法常用的缝衣针。

　　“难怪……异能使用会有滞涩感。”瓷低声说，指尖的电流突然失控，击碎了旁边的玻璃窗。玻璃碎片里，他看到了自己的脸，也看到了美那双冰冷的眼睛。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巢穴核心到了，那是一座废弃的研究所，大门被某种巨大的生物撞得粉碎，门楣上的招牌依稀可见“基因融合”四个字。

　　高阶变异体就站在研究所的大厅里。它的身躯像座小山，布满了眼睛和嘴巴，每个嘴巴里都在发出不同的声音——有卫的笑声，有法的叹息，有德的怒吼，有意的呜咽……那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刺耳的噪音，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

　　“它在模仿我们。”俄的脸色发白，声波异能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无法使用，极易被对方干扰。

　　变异体的一只巨手猛地拍了过来，带起的风夹杂着腐蚀性的粘液。英想也没想就将法护在身后，符文刃凭空出现在手中，却在挥出的瞬间僵住——刃身上映出的不是他的脸，是法的，法正闭着眼睛，嘴角带着沉睡时的浅笑。

　　“英！”联的提醒声刚落，卫已经扑了过来，用净化光盾挡住了巨手。光盾与粘液接触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卫闷哼一声，光盾出现了裂痕，裂痕里渗出的不是他的血，是暗紫色的——那是德的湮灭能量。

　　“一起上！”联怒吼着催动异能，解析出变异体胸前最密集的眼睛群是弱点。瓷的电流、俄的声波、卫的净化、英的符文刃，四种力量同时爆发，像四道利剑刺向弱点。

　　爆炸声中，变异体发出凄厉的惨叫，身躯开始崩溃。那些眼睛和嘴巴在消失前，突然同时看向众人，每个瞳孔里都映出一张脸——联看到了自己躺在培养舱里的样子，卫看到了德和意化作粒子的瞬间，瓷看到了美站在容器前的背影，俄看到了贝加尔湖的冰雕在融化，英看到了法沉睡的面容，法的嘴唇动了动，终于吐出两个字，轻得像梦呓：“英……疼……”

　　变异体彻底消散时，研究所的墙壁轰然倒塌，露出了地下的秘密实验室。实验室里摆满了培养舱，每个舱里都泡着残缺的躯体，有的长着俄的手臂，有的顶着法的头颅，有的躯干上嵌着德的异能核心。

　　最里面的培养舱前，放着一份实验报告，标题是《九合一计划：完美战士的诞生》。报告的最后一页，有美潦草的签名，旁边用红笔写着一行字：“原型体排斥反应严重，需用宿主记忆碎片压制。”

　　“原来如此……”联拿起报告，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要的不是九个人，是一个融合了我们所有异能的……怪物。”

　　卫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是黑色的，里面混着细小的晶体——那是母巢核心的碎片。俄的军牌不知何时裂开了，里面掉出一张小纸条，是瓷的字迹：“贝加尔湖的冰下，藏着能抑制融合的药。”

　　英的符文刃突然碎裂，碎片里飘出半张纸，是法的笔迹：“忘川花的花蜜，能唤醒被封印的记忆。”

　　瓷的玉佩碎片在这时彻底裂开，露出里面的红色晶体，与他掌心的银质吊坠碎片拼在一起，正好组成一朵完整的玫瑰。玫瑰发出温暖的光芒，笼罩住所有人，手环的红光在光芒中渐渐黯淡。

　　“四小时到了。”瓷抬头看向研究所外，夕阳正沉入地平线，将天空染成血红色。美站在废墟的最高处，黑色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手里拿着一个遥控器，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看来你们发现了不少东西。”美的声音通过手环传来，带着一丝玩味，“第二阶段任务：找到抑制融合的药，时限七十二小时。提示：在北边，有冰的地方。”

　　手环的限制在这时解除到60%，但没人感到高兴。联看着手里的实验报告，报告的第一页贴着张照片，是九个人的合影，和他记忆中那张被裁掉一角的一模一样。只是这张照片上，美站在最边缘，笑得像个真正的少年，而原型体的培养舱，就在照片的背景里。

　　废墟的风再次卷起，吹来了远处钟楼的齿轮声，咔哒，咔哒，像在倒计时。法忽然抬起头，看向英，眼神里有了一丝清明：“英，我的针……不见了。”

　　英握住他的手，那只手冰凉，却在微微颤抖，不再是木偶的僵硬。“我帮你找。”他说，声音沙哑，却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

　　卫拍了拍联的肩膀，光盾上的裂痕在玫瑰光芒下缓慢愈合：“北边，贝加尔湖，对吧？”

　　联点头，将实验报告折好放进怀里：“走吧，去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队伍再次出发时，步伐比来时沉重，却也多了份坚定。瓷指尖的电流稳定了许多，他回头看了眼美站过的位置，那里只剩下一片衣角，被风吹着，飘向研究所的废墟深处，落在一个培养舱上。舱里的躯体没有脸，脖颈处却挂着一枚金色的徽章，背面刻着“终局即开端”。

　　夕阳彻底落下，夜幕笼罩大地。废墟里的低语还在继续，像谁在哼着一首未完的歌。联知道，他们离真相越近，离真正的死亡也就越近。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被操控的实验体，是为了找回记忆，找回彼此，哪怕粉身碎骨，也要走下去。

　　贝加尔湖的冰，在千里之外的北边，正反射着清冷的月光，像一块巨大的镜子，等待着映照出最终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