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末序章》睎睌

6、初醒的碎片

　　培养舱的营养液开始缓缓抽离，发出细微的咕嘟声。联的睫毛在干燥的空气中颤了颤，像蝶翼掠过水面，他睁开眼时，视野里一片模糊，只有刺目的白光在晃动。

　　“实验体1号，生命体征稳定，精神印记修复率81%。”机械音在耳边响起，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联动了动手指，指尖触到粗糙的布料——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病号服，不同于记忆中笔挺的白大褂。陌生的环境让他本能地绷紧神经，残存的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来：实验室里失控的纳米机器人、卫最后笑着说“没丢人”的脸、黑色液体淹没胸口时的窒息感……

　　“我在哪？”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联盟总部医疗区，‘重生’计划第一阶段完成。”机械音回答，“检测到您的情绪波动异常，是否需要注射镇静剂？”

　　“‘重生’计划？”联皱眉，这个词汇像一根针，刺破了混沌的记忆。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纯白的房间，没有窗户，只有墙壁上闪烁的仪器指示灯，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和他曾经的实验室如出一辙，却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这时，隔壁的培养舱发出“咔哒”一声轻响，舱门缓缓打开。联转头看去，卫正扶着舱壁站起，作战服上的破洞被细心地缝补过，肩甲的伤口处贴着银色的药贴，只是脸色还泛着苍白。

　　“卫？”联试探着唤了一声。

　　卫转过头，眼神里先是茫然，随即爆发出惊怒：“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他的话卡在喉咙里，记忆中自己被孢子吞噬的剧痛与此刻完好无损的身体形成剧烈冲突，让他猛地捂住胸口咳嗽起来。

　　“别激动。”联下床走到他身边，扶住他摇晃的身体，“看来我们没死，有人把我们……‘救’回来了。”他刻意加重了“救”字，目光扫过卫脖颈处——那里有一圈极浅的针孔，像是被注射过什么药剂。

　　卫顺着他的视线摸到自己的脖子，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是他们干的？那些释放蚀骨菌的混蛋？”

　　联没有回答，他走到房间中央的控制台前，指尖在光滑的面板上敲击着。曾经属于他的最高权限此刻完全失效，屏幕上只跳出一行冰冷的提示：“权限不足，无法访问。”

　　“看来这里的主人不想让我们知道太多。”联收回手，指节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有一道新的疤痕，和记忆中操作中和剂时被试管划伤的位置一模一样，只是更深，更清晰。

　　突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联和卫对视一眼，迅速退回培养舱旁，摆出刚苏醒的虚弱姿态。房门被推开，美走了进来，黑色风衣的领口立着，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看来恢复得不错。”美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手里拿着两个金属手环，“戴上这个，能帮你们稳定刚激活的异能。”

　　卫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剜过去：“是你把我们弄来的？蚀骨菌是不是你搞的鬼？”

　　美没理会他的质问，只是将其中一个手环放在联面前的桌子上。手环内侧刻着复杂的纹路，联的指尖刚触到金属表面，就感到一阵熟悉的能量波动——那是终极防御系统的能量频率，只是被某种技术扭曲过，带着压制性的力量。

　　“‘重生’计划需要你们的异能。”美终于看向卫，眼神冷得像冰，“现在外面还有大量变异体，要么戴上手环跟我出去清理，要么留在这里，当个只会喘气的标本。”

　　卫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正要发作，却被联按住了肩膀。联拿起手环，仔细观察着上面的纹路：“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清除所有变异体，重建秩序。”美说，“具体任务会通过手环发送，完成任务能获得权限，查看你们想知道的信息。”他顿了顿，补充道，“包括蚀骨菌的真相。”

　　联的指尖在手环内侧划过，那里刻着一个极小的符号——是联盟废弃的旧徽记，象征着“守护”。这个发现让他心头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我选择合作。”他将手环扣在手腕上，金属瞬间收紧，贴合得像第二层皮肤。

　　卫见状，咬了咬牙，也拿起另一个手环戴上。手环扣紧的瞬间，他闷哼一声，异能核心传来一阵被压制的钝痛，显然这东西不仅能稳定异能，更能随时限制他们的力量。

　　美看着他们戴上手环，转身走向门口：“十五分钟后到训练场集合，迟到者，手环会释放惩戒电流。”

　　房门关上的瞬间，卫立刻低声道：“他绝对有问题！这手环分明是枷锁！”

　　联抚摸着手环上的旧徽记，眼神深邃：“但他提到了蚀骨菌的真相。”他走到窗边——那其实是一块伪装成窗户的屏幕，正播放着外界的景象：废墟之上，变异体在游荡，幸存者的哭喊声被风声撕碎，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而且，我们需要知道其他人的下落。”

　　屏幕右下角的角落，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废墟中艰难地行走，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联的目光骤然锐利——那人穿着军绿色的作战服，脖颈处挂着半块碎裂的玉佩，正是瓷。

　　十五分钟后，训练场。联和卫抵达时，已经有其他人在那里了。瓷站在场地边缘，正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手环，眉头紧锁；俄坐在旁边的台阶上，用手指转动着军牌，脸上没什么表情；英靠在栏杆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袖口的鸢尾花袖扣缺了一角；法坐在英的脚边，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补一块破烂的手帕，动作机械得像个木偶。

　　看到联和卫，瓷抬了抬眼，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俄站起身，咧嘴笑了笑，露出白牙，只是笑意没达眼底：“看来我们都成了别人的笼中鸟。”

　　英像是没听到，依旧望着远方。法的手帕上绣着半朵玫瑰，针脚歪歪扭扭，和记忆中他精致的手艺判若两人。

　　美最后走进训练场，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第一阶段任务：清理城南废墟的变异体巢穴，目标数量37只，异能限制解除30%。”他将平板扔给联，“你带队。”

　　联接住平板，屏幕上显示着巢穴的三维地图，核心位置标记着一个红色的光点，散发着与蚀骨菌相似的能量波动。“德和意呢？”他问，目光扫过在场的人，唯独少了那两个总是形影不离的身影。

　　美的动作顿了顿，声音依旧冰冷：“他们的精神印记修复失败，无法重生。”

　　“你说什么？”卫猛地冲上去，却被手环释放的电流击得后退几步，“你把他们怎么了？！”

　　美冷冷地看着他：“失败就是死亡，这是规则。”

　　“狗屁规则！”卫还想冲上去，被联死死按住。联的眼神沉得像深潭，他看着美，一字一句地问：“规则是谁定的？是你，还是背后的人？”

　　美没回答，只是转身走向控制室：“任务时限四小时，超时将启动惩罚机制。”

　　训练场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外面灰蒙蒙的世界。联看着平板上的地图，又看了看身边沉默的众人——瓷的指尖在微微颤抖，显然电流灼伤的记忆还在；俄的军牌转动得越来越快，指节泛白；英终于收回目光，看向法，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法的针戳破了手指，血珠滴在手帕上，他却像没感觉一样，继续缝补。

　　“出发。”联收起平板，率先走了出去。卫紧随其后，脚步沉重。瓷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银质吊坠碎片，也跟了上去。俄拍了拍英的肩膀，英麻木地跟上，法像个影子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英。

　　队伍走过总部的走廊时，联无意间瞥见一间紧闭的实验室，门牌上写着“原型体研究室”。透过门缝，他看到里面的培养舱亮着绿灯，舱内的人有着和美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睡得很安详，嘴角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

　　联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美身上的信息素波动虽然伪装得极好，但偶尔泄露的一丝气息，与蚀骨菌的能量频率有着诡异的共鸣。

　　而那块伪装成窗户的屏幕上，瓷抱着的东西，分明是意的金属哨子，哨子的绳子上，系着德的暗紫色徽章。

　　废墟的风卷起尘埃，迷了人的眼。联看着前方众人的背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们九个人第一次并肩作战，也是这样走在夕阳下，卫在说笑，英和法在拌嘴，德在给意整理围巾，俄在偷偷给瓷塞糖果，而美……那时的美还不是现在的样子，会笑着抢俄的糖果，会笨拙地帮瓷处理伤口。

　　手环突然震动了一下，弹出新的任务提示：“清除途中发现的所有变异体，不留活口。”

　　联的指尖在手环上用力按了按，旧徽记的纹路硌得他生疼。他知道，这场名为“重生”的狩猎游戏，才刚刚拉开序幕。而那些被刻意抹去的记忆，被隐藏的真相，正像废墟下的种子，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悄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