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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雪夜暖炉(俄瓷 ...

  •   西伯利亚的雪总下得又急又密,鹅毛似的雪片打着旋儿扑在木屋的玻璃窗上,很快积起一层白,把窗外的枞树林遮得只剩模糊的轮廓。木屋里却暖得很,铸铁炉里的桦木柴烧得正旺,红焰舔着炉壁,发出细碎的噼啪声,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火焰晃动。

      瓷裹着件深灰的羊毛毯,坐在炉边的木凳上,手里捧着本厚厚的机械手册,指尖划过电路图上密密麻麻的线条。桌角的铜壶“咕嘟”响着,里面煮着的黑茶滚出细密的泡沫,茶香混着松木的气息漫在空气里,暖得让人发困。

      “喝点茶吧。”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刚劈完柴的沙哑。他解下沾着雪的厚手套,露出被冻得发红的指节,转身从铜壶里倒出两杯茶,褐色的茶汤里浮着几粒枸杞——是瓷上次带来的,说“煮茶时放几颗,比单喝黑茶暖身子”。

      瓷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抬眼时正对上俄的目光。他的睫毛上还沾着点雪粒,在炉火映照下泛着细碎的光,像落了星子。“劈了多少柴?”瓷抿了口茶,黑茶的醇厚混着枸杞的微甜滑入喉咙,“我看你出去快一个小时了。”

      “够烧到后天才用再劈。”俄在他身边坐下,拿起桌上的粗麻绳,开始编雪天穿的防滑鞋套。他的手指很粗,却异常灵活,麻线在指间穿梭,很快就编出个结实的网眼,“下午雪该停了,要不要去林子里看看?据说有驯鹿群往南迁徙。”

      瓷的视线从手册上移开,落在俄专注的侧脸上。他的眉骨很高,下颌线绷得紧,唯独看向炉火时,眼神会柔和下来,像融化的冰原。去年冬天也是这样,他蹲在炉边修发电机,俄就坐在旁边编筐,偶尔递过块烤得焦香的列巴,或是提醒他“电线别碰着炉壁”,两人没什么话,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安心。

      “手册看得懂吗?”俄忽然开口,打断了瓷的思绪。他指了指手册上的一张液压装置图,“上次你说想给林场的升降机改改动力系统,这个设计或许能用。”

      瓷愣了愣,才发现自己盯着同一页看了许久。他确实提过想改进升降机,不过是上个月在电话里随口说的,没想到俄记在了心上。“还在琢磨齿轮配比,”瓷翻过一页,指尖点在一个标注着参数的表格上,“这里的传动比有点问题,按这个数据,怕是撑不住满载的原木。”

      俄放下手里的麻绳,凑过来细看。他的肩膀几乎贴着瓷的胳膊,带着室外的寒气和松木的清香,混着炉边的暖意,形成一种奇特的安抚感。“把从动轮直径改大五厘米试试,”他伸出手指在图上比划,“我去年帮冻土站修起重机时试过这个法子,承重能提三成。”

      瓷顺着他的思路在心里演算,很快眼睛亮起来:“可行!这样动力损耗能减少近四分之一。”他抬头想说话,却发现俄正看着自己,眼神里的温度比炉火还要烫,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手册,耳尖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俄低笑一声,没再逗他,转身从炉边的铁架上取下个陶瓮,揭开盖子,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炖菜——土豆、胡萝卜和大块的牛肉,汤汁浓稠,泛着油光。“尝尝?用的是你教的做法,加了点番茄膏提味。”

      瓷接过递来的木勺,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牛肉炖得酥烂,土豆吸足了汤汁,酸甜的味道里还带着点黑胡椒的辛辣,是他熟悉的味道。去年他教俄做这道菜时,对方把糖当成盐撒了半罐,最后炖出来的东西甜得发齁,两人却围着小桌吃得精光,连汤汁都泡了列巴。

      “比上次进步多了。”瓷咽下嘴里的食物,认真地说,“就是盐再少放一点点更好。”

      “下次注意。”俄笑着给自己盛了一碗,视线落在瓷沾着汤汁的嘴角,忽然伸手,用指腹轻轻擦了一下。他的指尖带着柴火的温度,触到皮肤时,瓷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却没躲开。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小了,风穿过枞树林的声音变得柔和,像在哼一首古老的歌谣。两人靠着暖炉分食一锅炖菜,偶尔说几句话,更多时候是沉默地听着炉火的声响,看墙上的影子随火焰拉长又缩短。

      瓷吃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个布包,解开系绳,里面是几枚冻梨,黑黢黢的,在灯光下泛着冰壳的光。“上次你说想吃冻梨,我托人从东北带了些,泡在冷水里化一化就能吃。”

      俄的眼睛亮了亮。去年冬天瓷提过东北的冻梨,说“冻透了再化开,甜得能掐出蜜来”,他当时没说话,心里却记着。如今捧着冰凉的冻梨,指尖传来的寒意竟让他觉得暖烘烘的。“等会儿化好了,分你一半。”他把冻梨放进装着冷水的铜盆里,看着冰壳慢慢融化。

      夜幕渐深,炉火渐渐转弱,俄添了些柴,火焰重新旺起来,把屋子照得更亮。瓷靠在椅背上,看着俄低头编鞋套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样的雪夜真好——有暖炉,有热茶,有能一起分食一碗炖菜的人,连窗外的风雪都变得温柔起来。

      “瓷,”俄忽然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向他,“开春后,林场要修条新的运材道,你能来帮忙看看图纸吗?”

      瓷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好啊,正好我也想看看西伯利亚的春天是什么样子。”他想起手册里夹着的一张照片,是去年冬天两人在雪地里拍的,俄裹着厚厚的棉袄,把他半搂在怀里,背景是白茫茫的雪原,两人笑得都眯起了眼。

      铜盆里的冻梨化透了,表皮变得软乎乎的。俄拿起一个,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瓷。梨肉是深褐色的,咬一口,清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带着冰碴的凉意,却奇异地驱散了困意。

      “甜吗?”俄问,自己也咬了一大口,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

      “甜。”瓷点头,看着他沾着梨汁的嘴角,忽然想起刚才俄替自己擦汤汁的样子,忍不住也伸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他的唇角。

      俄的动作顿住了,火焰的光映在他眼里,像跳动的星辰。他没说话,只是微微低下头,让瓷的指尖能更方便地擦去那点梨汁,温热的呼吸落在瓷的手背上,像春天最早融的那片雪。

      窗外的雪彻底停了,月光从云缝里钻出来,透过结着冰花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木屋里,铜壶还在“咕嘟”响着,炉火的噼啪声里,混进了两声几乎听不见的心跳,像两颗靠得很近的星子,在雪夜里悄悄亮着。

      或许西伯利亚的冬天很长,但只要暖炉里的火不熄,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安静地编着鞋套,只要分食的冻梨足够甜,再长的冬天,也会在第一缕春风吹过枞树林时,变得像刚化好的梨汁一样,清润又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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