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末序章》睎睌

3、余烬

　　德与意的生命信号从监控屏上彻底熄灭时，瓷刚结束一场拦截战。他站在满目疮痍的街道中央，指尖还残留着电流击穿空气的麻感，法送的银质吊坠在作战服领口微微晃动，冰凉的触感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瓷，收到请回答。”通讯器里传来卫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北边信号消失，德和意可能……”

　　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接话。他刚才在拦截变异体时，亲眼看到一只速度型变异体的利爪穿透了队友的胸膛，那名Omega队员的腺体被孢子腐蚀，临死前眼里的恐惧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医疗组送来的蓝色补充剂还在口袋里，瓶身硌着腰侧，像块冰。

　　“我这边还能撑住。”瓷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西边防线怎么样？英和法有消息吗？”

　　“英正在回撤，法……联系不上。”卫的声音顿了顿，“联让你立刻回总部，有新的任务。”

　　瓷应了一声，转身走向停在街角的越野车。车窗外，原本繁华的街区已成废墟，几家店铺的招牌歪斜地挂着，其中一家面包店的玻璃上还贴着褪色的海报，画着笑着的小熊——那是很多年前，他和俄一起执行任务时，俄非要买给她的纪念品，说“看着就暖和”。

　　思绪刚飘到俄身上，通讯器突然发出刺耳的杂音。瓷皱眉调整频道，却只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嘶吼，像是某种生物在濒死时的挣扎。他猛地踩下油门，越野车轮胎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联盟总部的防御层已经启动了最高警戒。瓷冲进指挥室时，正看到联站在中央控制台前，白大褂的下摆沾着深色的污渍，不知是血还是别的什么。卫守在旁边，肩甲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渗出黑色的血——那是被变异体的毒液所伤。

　　“你来了。”联转过身，眼底有浓重的青黑，“刚才监测到太平洋上空出现异常能量场，是‘蚀骨菌’的母巢，正在生成新的变异体。”

　　控制台的全息投影上，一团巨大的灰雾悬浮在海面上，里面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光点，像虫卵一样蠕动。瓷的瞳孔骤然收缩：“需要我去摧毁它？”

　　“不止。”联调出一份加密文件，“母巢的核心能量源是一种声波频率，能干扰异能者的精神屏障。我们需要有人潜入母巢，植入干扰器，同时……”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卫，“卫的净化异能能暂时压制母巢的活性，你负责掩护他。”

　　卫立刻道：“我没问题。”他抬手按住流血的肩甲，黑色的血液已经开始凝固，“只是我的净化范围有限，需要靠近母巢核心。”

　　瓷看向那份文件，干扰器的□□需要异能者的核心能量驱动，而驱动者十有八九无法全身而退。他指尖的电流微微跳动，想起俄的异能是“共振”，能与各种能量场产生共鸣，若是俄在，或许能找到更稳妥的办法。

　　“俄在哪？”瓷问。

　　联的眼神暗了暗：“他去北欧执行任务了，那边出现了能穿透金属的变异体，只有他的声波异能能对抗。”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金属手环，递给瓷，“这是能量增幅器，能提升你的控电范围，但使用时间不能超过十分钟，否则会灼伤神经。”

　　瓷接过手环，金属表面刻着细密的纹路，和他小时候戴过的平安锁很像。他忽然注意到联的袖口，那里有一块深色的印记，像是被什么液体腐蚀过，边缘还在微微泛白。

　　“联，你的手……”

　　“没事。”联打断他，将注意力转回投影，“一小时后出发，我会让技术组准备好潜水艇。”他转身时，口袋里的黑曜石徽章露出一角，表面似乎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晶体，像结了冰。

　　瓷和卫离开指挥室时，正好遇上回撤的英。英的作战服破烂不堪，符文刃断了一截，脸上沾着血污，眼神空洞得吓人。他看到瓷，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嘶哑：“法呢？你见过法吗？他说他困了……”

　　瓷的心一沉：“英，你先冷静，法可能只是……”

　　“他不会的！”英猛地甩开他的手，踉跄着冲向休息室，“他说过要等我回去看新培育的玫瑰……”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夹杂着东西破碎的声响。

　　卫看着英的背影，低声道：“刚才收到消息，民众避难所里的人都陷入了沉睡，包括法。医疗组检查过，他们的生命体征正常，但大脑活动异常，像是被精神力强行封锁了。”

　　瓷沉默着握紧了手环。他想起法递给他吊坠时，指尖的微凉；想起法总爱用干净的手帕擦拭英的袖扣；想起某次任务后，法笑着说“等这场灾难结束，就和英去普罗旺斯”。

　　一小时后，潜水艇悄无声息地潜入太平洋。瓷坐在舱内，调试着控电装置，卫靠在对面的舱壁上，闭目养神，肩甲的伤口已经用特制绷带包扎好，但黑色的血迹仍在缓慢渗透。

　　“你说，我们能活下来吗？”卫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瓷看向舷窗外的深海，漆黑的海水里偶尔有发光的生物游过，像流星。“不知道。”他诚实道，“但总得试试。”

　　卫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银色的徽章，上面刻着盾牌的图案——那是卫的身份标志。“如果我没回来，帮我把这个交给联。”他顿了顿，“很多年前，我和他第一次执行任务，他为了救我，被异能者的冲击波震伤了腺体，从那以后，他的Omega信息素就变得很不稳定。”

　　瓷接过徽章，入手冰凉。他忽然想起联实验室的恒温箱里，除了中和剂，还放着几支抑制剂，标签上的剂量远超常规标准。

　　潜水艇抵达母巢下方时，海面上的灰雾已经形成了巨大的漩涡。瓷和卫穿上特制作战服，从舱门潜入水中。母巢的外壁覆盖着粘稠的薄膜，接触到作战服的瞬间就开始腐蚀，发出滋滋的声响。

　　“我来开路。”卫激活净化异能，淡金色的光芒在他周身展开，薄膜接触到光芒后迅速消融。两人顺着通道潜入母巢内部，里面充斥着刺耳的声波，像是无数根针在刺穿着耳膜。

　　“干扰器需要植入核心区域。”卫指着前方发光的球体，“声波频率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瓷点头，控电异能催动到极致，蓝色的电流在他指尖凝聚，击碎了迎面扑来的变异体。就在他们靠近核心时，声波突然变得尖锐，卫的净化光芒剧烈波动，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你的伤……”

　　“别管我！”卫猛地将干扰器塞进瓷手里，“快启动！我的净化撑不了多久！”

　　瓷咬咬牙，冲到核心球体前，将干扰器嵌入表层。启动按钮需要注入异能，他毫不犹豫地将手环增幅器开到最大，电流顺着指尖涌入干扰器，与核心的声波产生剧烈共鸣。

　　“快走！”瓷对着卫嘶吼，声波已经震得他头晕目眩，大脑像要炸开。

　　卫却没有动，他的净化光芒突然暴涨，将瓷笼罩在其中：“联说过，你的异能是最后的希望……”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无数灰黑色的孢子从四面八方涌来，像蛇虫一样爬满他的全身，净化光芒在孢子的侵蚀下迅速黯淡。

　　“卫！”瓷目眦欲裂，想冲过去，却被增幅器的电流牢牢钉在原地。

　　卫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像多年前在训练场上那样爽朗：“告诉联，我没给他丢人……”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身体在孢子的覆盖下逐渐失去形状，最终化作一滩黑色的粘液，只留下那枚银色的盾牌徽章，在粘液中闪了一下，便彻底沉寂。

　　干扰器的倒计时开始跳动：10，9，8……

　　瓷猛地回过神，转身冲出母巢。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巨大的冲击波将他掀飞出去，重重撞在潜水艇的舱门上。他挣扎着爬进舱内，耳边还回荡着卫最后的笑声，口袋里的银质吊坠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缝，里面掉出一张极小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愿你永远明亮。”

　　那是法的字迹。

　　当瓷驾驶着破损的潜水艇返回总部时，指挥室里只剩下联一个人。控制台的屏幕上，北欧区域的信号正在快速减弱——那是俄的生命信号。联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手里攥着什么东西，指缝间渗出黑色的血。

　　“他成功了。”联的声音很哑，“北欧的变异体被全歼，但母巢爆炸的冲击波引发了能量共振，俄的声波异能和它产生了对冲……”

　　瓷看着屏幕上彻底熄灭的光点，想起俄总爱喝的伏特加，想起他笨拙地给自己包扎伤口的样子，想起他说“等结束了，就带你去贝加尔湖看冰雕”。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联转过身，瓷才发现他手里攥着的是俄的军牌，上面刻着的名字已经被血液模糊。而联的白大褂前襟，有一大片被腐蚀的痕迹，露出底下溃烂的皮肤，和他实验室里那支蓝色补充剂瓶底的黑色沉淀一模一样。

　　“下一步，该轮到我们了。”联的眼神平静得可怕，他抬手按下了控制台的红色按钮，“终极防御系统，启动。”

　　中央的晶石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将整个指挥室照得如同白昼。瓷的手环在光芒中发烫，他知道，真正的终局，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