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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广陵水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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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方对峙,暗流汹涌。
广陵的水,比他们想象的更深。大荒落的阴影,长安的血案,孟晴失踪的尸身,诡异的水鬼…所有的线索和矛盾,都在这宝带河畔,错综交汇。
临仙君话里话外指向玄枰君,也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牢牢钉在宁可道身上。
河风呜咽,气氛紧绷欲裂。
此时,见祈雨坛弟子尚存、尚懿御剑而来,两位道尊才停手。蓝衣弟子倒是很礼貌拜过临仙君后,向玄枰君禀告:“玄枰君,寸灵庙已安顿妥当,那把剑也暂且收置,孟小姐和孟夫人他们……下落不明。”
夜色昏暗。
河湾浅滩处,一群身着白金色绣有不规则石纹饰袍服的人正在施法。为首者约莫二九许,面带威严,这位正是司徒家族当代掌权者——司徒悦。他单手结印,周身灵力荡漾,牵引着浑浊的河水形成数道旋转的水纹,正试图捆缚住河水中几个挣扎翻滚的黑影。
而一块巨大的礁石后,一个大约十二岁的少女正紧张地攥着拳头,小脸煞白。她正是司徒悦的外甥,从小就在司徒家长大,对灵力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感知,天真无邪,家族藏书阁的古老典籍更是她的最爱。此时她偷听到了舅舅的计划,亲眼目睹了河中邪物的真容,那才不是什么神明!
“舅舅!住手!那不是困敦!”她再也忍不住,焦急地从礁石后冲了出来,用稚嫩的声音恐惧地喊道,“那是邪气!古籍有载,乃溺亡者怨气混合河底阴淤所化,以生灵精血内脏为食!它们身上有‘腐灵瘴’的气息,与困敦神君的‘润泽清灵’截然相反!您引它们上岸,这是在引狼入室啊!”
司徒悦的动作猛地停下,凌厉的目光扫向外甥女,带着被冒犯的怒意:“阿澜,休得胡言乱语!这是在为困敦大人排引浊气。”他根本不信一个黄口小儿的“古籍之言”,只当是孩子被邪气吓坏了口不择言。
那名少女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着岸边一具刚被司徒家弟子“捕获”的邪物。那邪物双目赤红如血,口中滴落着粘液,爪牙间还挂着未干的血肉碎屑,哪有半分神明的模样?她抱住舅舅的腿不放手。
“将她带走。”司徒悦一声令下,手下便把小主拉到一边。
渐渐地,远处奇异韵律的吟诵声,混合着哗啦的水流声,从下游传来。
众人寻声而去。
“坎水归元,灵枢引渡…困敦有灵,听我敕令!缚!”
这一幕让玄枰君和临仙君同时皱紧了眉头。“困敦?”玄枰君低语,凝重的眼中满是不解。
临仙君则冷哼一声:“荒谬!司徒悦竟也糊涂至此?将这等污秽邪物奉为岁阴之神‘困敦’?”
宁可道面具下的眼神也闪过一丝惊愕,他腰间的铜钱串轻微震动,指向那些被司徒悦称为“困敦”的邪物,传递出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凶戾气息。
他们一齐上前,瞬间就把岸边包围了。
“玄枰君?临仙君?”司徒悦看清来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一种“同道中人”的矜持取代,他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对着二人,尤其是临仙君拱了拱手,面不改色:“久违了。二位也是为了‘困敦’之事而来?”
“困敦?又是十二地支之一……难道…”宁可道心里想。
“司徒悦,十二年不见,你眼力退步至此?这分明是至邪至秽之物!你所谓的‘净化’,是用无辜者的精血去喂养它们吗?看看岸边的尸体!看看这满河的怨气!这就是你‘教以人伦’的司徒家所为?”
司徒悦被接连否定,尤其被临仙君讥讽,脸上挂不住,毕竟司徒家世代镇守水域,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他们对水神气息的感应岂容质疑?
司徒悦怒道:“此乃困敦无疑!定是有人暗中作祟,污染神源!你们不明就里,休要在此阻我正事!”他固执己见,将临仙君的警告视为对司徒家权威的挑战。
玄枰君沉默不语。
“诶,你们别吵了!”宁可道挑着幡旗走出来,“依我看,此物凶戾异常,绝非困敦。它们吸食精血内脏,所过之处生机断绝。长安孟府惨案、徐府异变,乃至广陵水源之祸,大抵皆与同源邪气有关。你此刻所为,恐非引神归位,而是在助长灾厄。”
司徒悦目光扫过玄枰君身边的宁可道,那身江湖术士的打扮和诡异的面具让他眉头紧锁,本想怒骂他一派胡言,却语气更冷:“祈雨坛真是什么人都要啊。”
他试图将矛头转向玄枰君,转移话题,因为眼前这个江湖术士在他眼里就是无名小卒,不值一提。
宁可道闻言,面具下的嘴角扯了扯,没说话,只是腰间的铜钱串又轻轻响了一下。
“道不同,不相为谋!”司徒悦见无法说服二人,反而被对方言语所激,心中那股为了“净化神明”而积累的狂热瞬间压倒了理智,“既然你们执意阻挠,那就休怪我得罪了!结‘金元缚灵阵’!护住困敦大人!”
他一声令下,身后司徒家弟子立刻变换阵型,将那些被束缚的邪气护在中心,同时手中法诀变幻,河面再次沸腾,无数浑浊的水箭凝聚成形,带着凌厉的破空声,铺天盖地般射向玄枰君、临仙君以及宁可道!
临仙君眼中寒光暴涨,“会心剑”清越长鸣,瞬间分化万千,每一把都极力生长出竹枝叶,形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青色剑幕,将袭来的水箭水矛尽数绞碎!
玄枰君他深知司徒悦金水法术精妙,纠缠无益,掌中现出“墨棋”——是由 361 颗黑白子组成的棋盘,如开天辟地般斩向司徒悦操控水链的核心!落子所至,空间仿佛凝固。
而宁可道的“安澜令”终于派上用场,他身形飘忽,避开几道刁钻的水矛,手中符箓连弹。这次并非攻击,而是数道“安澜符”射向司徒家弟子维持的阵法节点和那些被捆缚的“食尸魇”。符光闪耀,阵法运转,几只水鬼身上的束缚也出现了松动,发出更凶戾的咆哮,试图挣扎脱困。
宁可道靠近玄枰君,发现他袖口露出的一道跟自己面具下相似的紫黑色伤痕。
宁可道的心跳,在那一瞬间,漏跳了一拍。
那道疤……形状、那腐蚀的痕迹……与他脑海中某个血红色荒漠片段里,一个挡在他身前的模糊身影手臂上的伤口……一模一样!
十二年前的蚀骨箭……难道……?
巨大的冲击让他一时失语,只能愣愣地看着玄枰君的背影,以及那道触目惊心的旧伤。某种被深埋记忆突然撬动着情绪,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转眼定睛之势,他朝玄枰君扔出一张符箓,灭掉了来势汹汹的水鬼。
“多谢。”玄枰君后退道。
混乱的战圈边缘,摔倒在地的司徒家小外甥,那位少女挣扎着爬起来,背上的疼痛让她眉头一皱,但她眼中却燃烧着远超年龄的决绝。他看到了宁可道那灵活的身影和奇特的符箓手法,也看到了舅舅的偏执和那几只即将挣脱束缚的恐怖邪物。
不能让那些怪物出来!
她咬紧牙关,目光扫过战场,轻身一跃,手执一玉笛,闭眼低吟,半空中裂出一道火光,灵气朝河中央扑去,水鬼躁动不安。
“阿澜!你在干嘛!”司徒悦大喊。
与此同时,少女腰间的十二枚铜钱币仿佛受了玉笛的照应,叮当作响,声音愈来愈烈,宁可道整个人也根本不受控制地站不稳。
忽然,宁可道身上好像着了一团火,整个人悬立在空中,飞出三张“邪神变”符箓,河中央的邪气瞬间消失了,却从里头冒出来一个银灰色短发的小妖女,她紫瞳如夜,耳戴齿轮状耳坠,身形灵巧。
“大家都在呢。”天真可爱的声音响彻半空。
“这才是‘困敦’。”宁可道称呼她。
“没错,是我把人们变成同类的,因为我一个呀太孤独了,需要他们…跟我一起玩儿!”困敦声音从天真逐渐变成邪魔。
祈雨坛和明月松间的弓箭手们朝困敦射去,根本没有用!司徒悦的小外甥准备冲上去,却被舅舅司徒悦拉住,因为她太小了,空有蛮力只会送命。
只见宁可道张开右手掌,尚存身后那把刚从庙里收回来的寸灵剑,居然乖乖飞到宁可道手中!寸灵剑仿佛拥有了生命力,发着赤红色的光。
“困敦、赤奋若、大荒落,都出现了,今天第一个就先收了你。”宁可道对困敦毫不留情,一把红色的巨剑助跑式地飞过去,瞬间照亮了这个黑夜。
“啊…大人,饶命!”困敦叫道,瞬间,这个银灰色短发的小妖女变成了一只鼠,化作一股灵气被收进了宁可道的铜钱币里,也是从此,他便多了一个武技——太阴玄针。
众人都惊呆了,刚才的场景属实触及了两个门派的知识盲区。大家跑上前。
而另一边的宁可道用力过猛,神志不清,从空中坠下,迷蒙中只感到有一个穿着蓝袍的人上去接住抱住了他…
宁可道扑闪的视线聚焦在司徒家外甥女那腰间的白色玉佩,那是!那是兄长宁非名雕刻送给司徒仅云的信物!所以眼前这个女孩…难道是兄长的孩子?是宁家的人!
宁可道虚弱地闭上眼睛,手中的寸灵剑骤然滑落…却不似十几年前接住一把剑那样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