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间月，笼中花》予馨以忱

9、潘多拉的魔盒

　　台灯昏黄的光现在梅知许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她平日里温柔的面具碎裂殆尽，露出底下冰冷而坚硬的真实。那本厚重的相册想一块墓碑，横亘在两人之间。

　　苏书禾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疼痛让她勉强维持着一丝清醒。

　　她看着梅知许，看着这个曾无比依赖，甚至试图去爱的人，此刻只觉得陌生而恐怖。

　　“错误？”她的声音干涩的如同砂纸摩擦。

　　梅知许的指尖在相册封面上轻轻划过，眼神幽暗，带着一种混合了厌恶与某种扭曲怀念的复杂情绪。

　　“她不够坚强，不够纯粹。”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她试图逃离，试图玷污我给予她的完美世界。她……配不上那份独一无二。”

　　苏书禾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无法呼吸。

　　Elena的“逃离”，换来的是一句轻描淡写的“错误”和“配不上”？那本笔记里小心翼翼的字迹，照片上腼腆的笑容，陈静女士欲言又止的怜悯……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更加残酷的真相。

　　“你对她做了什么？”苏书禾鼓起全身的勇气，颤声问到。

　　梅知许抬起眼，目光锐利地锁住她，唇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我给了她选择。留下，或者离开。”她顿了顿，眼神骤然变的冰冷，“她选择了后者，并为此付出了代价。”

　　代价？什么代价？是那笔汇往国外的巨款？还是陈静口中那场大病和糟糕的精神？苏书禾不敢细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而你，书禾，”梅知许绕过书桌，一步步向她走来，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你比她要聪明，也更懂得感恩，对吗？”

　　她站在苏书禾面前站定，俯下身，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将她困在方寸时间，雪松的香气此刻闻起来如同某种麻醉剂。

　　“你看，我为你创造了这个完美的世界，保护你免受外界的伤害，给你最好的一切。”她的声音低沉，带着蛊惑，也带着无可置疑的威胁，“你为什么还要去探究那些无关要紧的过去？为什么不能安心永远地留在我为你打造的花园里？”

　　苏书禾仰头看着她，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翻涌着偏执狂潮的眼睛。

　　恐惧让他浑身发抖，但一股压抑已久的愤怒和不甘，却也如同地火般在心底奔涌。

　　她不是Elena，不想成为一个可以被随意定义的错误。

　　“我不是你的藏品！”她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冲口而出，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我也不想活在你用谎言编织的花园里！”

　　话音落下的瞬间，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梅知许脸上的最后一丝伪装的温和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狰狞的冰冷。

　　她猛地伸手，捏住了苏书禾的下巴，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

　　“谎言？”梅知许的声音总是淬了冰，“我给你的保护是谎言？我给你的温暖是谎言？我对你的爱是谎言？”她的眼神疯狂而炽热，“苏书禾，你看清楚，这世界上只有我对你是真的！其他人，那些所谓的朋友亲人，他们谁曾给你过半分真心？谁曾在你绝望的时候伸出过手？”

　　她的话像一把刀子，精准地刺向苏书禾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父母的早逝，舅舅一家的冷漠，漂泊无依的过往……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伤痛，此刻被梅知许血淋淋地揭开。

　　“只有我！”梅知许逼近她，呼吸灼热地喷在她的脸上，“只有我接纳了你，治愈了你，给了你一个家！你凭什么要质疑？凭什么想要逃离？”

　　苏书禾被她眼中的疯狂和话语中的偏执彻底震慑，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是，梅知许给了她不曾有过的物质保障和关注，但令人窒息的控制，这种建立在欺骗和潜在威胁之上的“爱”，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这不是爱……”她哽咽着，试图挣脱她的钳制，“这是禁锢！”

　　“这就是爱！”梅知许低吼着打断她，另一只手猛地挥向书桌上的相册。

　　厚重的相册被扫落在地，摊开来，里面大量的照片散落一地。

　　除了之前苏书禾见过的那个女孩在各种场景下的照片，竟然还有更多……更多是她自己的照片！有些甚是是她入住别墅之前，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偷拍的！在花市工作的，在出租屋里发呆的，甚至有一次她生病去医院时，在走廊里憔悴等待的侧影……

　　苏书禾看着满地狼藉的照片，看着那个笑容腼腆的Elean和自己那张毫无防备的瞬间交织在一起，一种巨大的恶心和恐惧攫住了她。

　　她不是第一个，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她一直活在一场精心策划的监视与收藏中。

　　“看见了吗？”梅知许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满足，“从很早以前，你就属于我了。我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机会，把你接回我们的家。”

　　苏书禾浑身发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猛地推开梅知许，冲到墙角，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冰冷的绝望。

　　梅知许站在原地，看着她的狼狈，眼神渐渐恢复了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她慢慢走过去，像对待一个闹脾气的小孩，轻轻拍抚着苏书禾和剧烈颤抖的背脊。

　　“别怕，书禾。”她的声音重新变得温柔，却比之前的冰冷更让人胆寒，“只要你乖乖的，不再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不再去见那些不该见的人，你还是我最珍爱的宝贝，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苏书禾瘫软在墙角，泪水模糊了视线。

　　潘多拉的魔盒已经被打开，所有的美好假象都化为齑粉，只剩下残酷令人窒息的真相。

　　她被困住了，被一个偏执强大，以爱为名的囚徒。

　　而她，似乎已经永远失去了反抗的力气，或者说失去了反抗的希望。永远？这个词听起来，就像一个永恒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