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间月，笼中花》予馨以忱

11、稻草

　　佣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苏书禾依旧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背靠着坚实的木门，仿佛那是她与外部世界唯一的屏障。

　　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声响。那个老式翻盖手机，冰冷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她的指尖，连同那几条指向不明的信息，一起灼烧着她的神经。

　　她比你以为的更坚强。但我不会让她离开，永远不会。

　　这句话反复在她脑海中回荡。

　　那个“她”是谁？那个“你”又是谁？梅知许是在对谁宣告这份不容置疑的占有？这个隐藏在梅知许背后的、知晓一切甚至可能参与其中的人，让苏书禾感到一种比面对梅知许本人更深的寒意。

　　梅知许偏执是炽热的、可见的火焰，而那个未知的存在，则像是冰冷、黑暗的深海，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Elean的离开或许就是她的前车之鉴，她必须抓住这根意外发现脆弱的稻草。

　　接下来的几天，苏书禾表现的比以往更加融入梅知许的世界。

　　她不仅乖巧地待在书房陪她工作，还会在她处理邮件时，状似无意地请教一些建筑设计相关的术语，目光却飞快地扫过她的电脑屏幕上偶尔弹出的对话框和联系人列表。她试图从中找到与那个老旧手机，那个神秘号码相关的蛛丝马迹。

　　她也在暗中留意梅知许与外界联系的习惯。她发现，梅知许在处理某些非常隐私或重要的事务时，会使用书房的固定电话，而非她的手机。那个固定电话……会不会与那个老旧手机有关联？

　　机会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再次降临。猛烈的暴风雨导致片区短暂停电，别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应急灯散发出幽绿的光芒。备用发电机需要几分钟才能启动。

　　“待在原地别动，书禾。”黑暗中，梅知许的声音从书房方向传来，但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苏书禾听到她摸索着走向书房传来的声音，她要去确认一些重要设备和数据。

　　就是现在。

　　苏书禾凭借着记忆，迅速而无声地溜进梅知许的卧室。应急灯的光线微弱，勉强能视物。她再次用发簪撬开那个上了锁的抽屉，取出那个老式手机。他的手指因为紧张和寒冷而僵硬，几乎握不住那小小的机身。

　　开机，输入密码。屏幕亮起幽蓝的光。

　　她点开通讯录，看着那个唯一的号码。深呼吸，再深呼吸，试图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全身的颤抖。她按下拨号键，然后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等待音，每一声都敲击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她屏住住呼吸，生怕一点声响都会暴露自己。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

　　那便没有立刻说话，只有一片沉默，仿佛在等待，在判断。

　　苏书禾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压低声音，用气声飞快地说道：“不管你是谁，请听我说！我是苏书禾，我现在被梅知许关在她的别墅里，她……”她的话语因为恐惧而有些混乱，“她可能……她对Elena做了什么，我害怕……求求你，如果你知道什么，如果你能……”

　　“苏小姐。”

　　一个冷静平稳，甚至带着几分温和的男声打断了她。这个声音并不年轻，带着一种经过岁月沉淀的从容，却让苏书禾瞬间如坠冰窟。

　　他知道她的名字。

　　他不是惊讶，不是疑惑，而是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你不该打这个电话。”男人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知许对你很好，她是在保护你。”

　　“保护？”苏书禾几乎要控制不住音量，“用监视？用控制？用……用可能伤害过别人的方式？”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男人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种令人绝望，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的怜悯：“Elena的事，是个意外。她的精神状态不稳定，选择了错误的方式。知许很自责。”

　　意外？精神状态不稳定？苏书禾根本不信！

　　“那你呢？你在这里扮演什么角色？”她质问道，声音带着哭腔，“你都知道，对不对？你默许她这样做？”

　　“我的角色，是确梅知许不会因为她的……执念，而受到伤害，也不会伤害到自己。”男人的声音低沉下去，但是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苏小姐。只要你安分守己，留在她身边你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这是对所有人都最好的选择。”

　　就在这时，卧室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伴随着梅知许带着一丝焦急的呼唤：“书禾？你在里面吗？停电了，别怕。”

　　电话那头的男人显然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他的声音瞬间变得严肃而短促：“记住我的话，为了你自己好，忘记这个号码，安心待在知许身边。”

　　“咔哒”一声，电话被挂断了。忙音传来，像是一曲嘲弄的终章。

　　苏书禾手忙脚乱地关掉手机，塞回抽屉，合上，将一切恢复原状。她刚站起身，卧室门就被推开了。

　　应急灯的光芒下，梅知许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真实的担忧。她的发丝有些凌乱，显然是刚才在黑暗中匆忙行动所致。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她快步走进来，握住苏书禾冰冷的手，“手这么凉，吓到了吧？”

　　苏书禾看着她眼中的关切，再想起刚才电话里那个男人冷静到残酷的话语，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荒谬。

　　她努力接触一个虚弱的笑容：“有点害怕，想来你房间待着。”

　　梅知许信以为真，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备用电源马上启动。有我在，别怕。”

　　靠在梅知许温暖的怀抱里，苏书禾的身体依旧冰冷。

　　她知道了，有一个强大冷静的“保护者”站在梅知许身后。他知晓一切，默许一切，甚至可能……策划了一切。他不在乎Elena的命运，也不在乎她的恐惧，他只在乎梅知许是否“安好”。

　　而她，苏书禾，在他们眼中，或许只是安抚梅知许偏执症的一剂良药，一个需要被控制在合适位置的棋子。

　　逃离的难度，陡然增加了数倍。她抓住的似乎不是救命稻草，而是一条冰冷将她向深渊更深处拖拽的锁链。

　　但与此同时，一种奇异的决心，也在绝望的土壤里悄然萌发。

　　她不能认命。为了Elena，也为了她自己。她必须找出那个男人的身份，必须弄清楚所有的真相。否则她将永远无法获得真正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