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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书房检测 ...

  •   早餐结束后,周谨准时出现在餐厅门口。他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的模样,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

      “文先生,请随我来。”周谨侧身做出引导的手式,“先生吩咐,今天起您需要协助整理书房的部分资料。”

      文彻安静地点头,跟在周谨身后。他的步伐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急切,也不会落后太多,始终保持着一步半的距离。这个距离既表示尊敬,又不会过分亲近。

      他们穿过一条更加幽静的长廊,两侧墙上挂着几幅极简风格的抽象画,色彩克制,线条冷静。文彻的目光从画作上掠过,没有停留,但周谨注意到他瞳孔微不可察的收缩——那是人在识别特定信息时的本能反应。

      “文先生对现代艺术有研究?”周谨状似随意地问道。

      文彻微微一怔,随即垂下眼帘:“不敢说研究。只是父母生前常带我去看展,略懂皮毛。”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解释了缘由,又谦逊地划清界限。周谨不再多问,在一扇厚重的双开实木门前停下。门板上没有任何标识,但安装了最新的指纹与虹膜双重认证系统。

      “这里是先生的书房。”周谨完成认证,门锁发出轻微的电磁解除声,“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您的权限仅限于工作日早上九点到十一点,并且只能在指定的区域活动。”

      门向内开启,文彻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书房比他想象中更加恢弘。挑高近六米的空间,四面墙壁全部被顶天立地的深胡桃木书柜占据,书籍排列得如同接受检阅的士兵。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长达三米的黑檀木书桌,桌面整洁得近乎空旷,只有一台显示器、一个笔筒和几份文件。整个空间弥漫着旧书页、檀木和顶级墨水混合的沉静气息,而在这之下,则隐隐流动着属于沈从谦的、极具存在感的乌木信息素,如同无声的宣告主权。

      “您今天的工作在这里。”周谨引着他走向书房角落一个相对独立的区域,那里摆放着一组皮质沙发和一张小几,几上堆放着半人高的文件盒,“这些是集团过去五年的慈善项目档案,需要按照年份和项目类型重新整理、编目,并提取关键数据制成表格。”

      文彻看着那堆小山般的文件,眼神平静:“我明白了。”

      “有任何不确定的地方,可以问我。”周谨指了指沙发旁的一个内部通讯器,“我就在外面的助理室。记住,不要触碰其他任何区域的物品,不要试图查阅与指定工作无关的文件。”

      “好的,谢谢周助理。”

      周谨离开后,书房里只剩下文彻一人。他站在原地,先是缓缓环顾整个空间,目光从书架的最高处一路扫到地面,像是在测量,又像是在记忆。然后,他才走到那堆文件前,伸手抚过最上面一个文件盒的盖子,指尖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打开第一个盒子,取出里面的文件。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他并没有立刻开始整理,而是快速而细致地翻阅着,目光扫过页眉页脚、签名盖章处、甚至纸张的折痕和装订方式。

      时间在翻动纸页的沙沙声中流逝。

      文彻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他坐姿端正,背脊挺直,只有手腕和手指在灵活地动作。分类、排序、记录、录入……整个过程流畅得仿佛经过千百次演练。他的速度很快,但准确率极高,偶尔遇到模糊不清的字迹或存疑的数据,他会用便签标注,而不是凭猜测处理。

      上午十点一刻,书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沈从谦走了进来。他似乎是来取什么东西,径直走向书桌。文彻立刻站起身,垂手立在沙发旁,如同被惊动的含羞草。

      沈从谦的目光扫过他已经整理好的那摞文件,以及电脑屏幕上已经初步成型的表格,眼神微动。

      “进度不慢。”他走到书桌前,拿起一份文件,语气听不出褒贬。

      “我会尽快完成。”文彻低声回应。

      沈从谦没有立刻离开,他的视线落在文彻刚才正在翻阅的一份文件上——那是一份关于西北地区古村落教育援助项目的详细报告,里面附有不少当地的照片和民俗记录。

      “对这个项目感兴趣?”沈从谦踱步过来,随手拿起那份报告。他靠得很近,属于顶级Alpha的压迫感自然而然地笼罩下来,带着乌木沉香的尾调,强势却不带攻击性,只是纯粹的存在感。

      文彻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随即放松下来,但肌肉依旧维持在一种微妙的、随时可以后撤的状态。“只是觉得……照片拍得很真实。”他斟酌着用词,“能看出当地的生活状态。”

      “哦?”沈从谦翻到某一页,那是一张拍摄于项目小学课堂的照片,孩子们穿着捐赠的衣物,眼神怯生生又充满好奇,“说说看,看出了什么?”

      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考核。

      文彻沉默了几秒,目光落在照片上,浅色的瞳孔里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孩子们的衣物很新,但不合身,袖口都长了一截,应该是统一捐赠的尺码。黑板旁边的墙上贴着汉语拼音表,但角落挂着一幅手工制作的、图案很特别的刺绣,像是某种民族图腾。还有……”他顿了顿,指向照片背景里一个模糊的窗户,“窗棂的木质和雕刻方式,不像是现代工艺,那个村落,可能比报告里描述的更有历史价值。”

      沈从谦看着他,没有说话。书房里安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送风的微弱声音。

      几秒后,沈从谦将报告放回原处。“继续工作。”他转身,走向书桌,拿起他需要的东西,离开了书房。

      门再次合上。

      文彻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布料已经被冷汗微微浸湿。刚才那一刻,沈从谦靠近时带来的压迫感是实质性的,不仅仅是信息素,更是一种洞悉一切的气场。他重新坐下,指尖却有些发凉。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刚才在指出照片细节时,它们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他必须更小心。

      ……

      下午,文彻的工作区域被转移到了靠近书架的一个位置,那里需要整理一批刚送达的、与海外新兴市场相关的行业分析报告。这些报告内容庞杂,涉及大量专业术语和数据。

      周谨过来检查进度时,发现文彻不仅完成了基础的分类,还在几个关键数据旁用铅笔做了极其简要的、精准的批注,指出了报告中几处可能存在矛盾或需要进一步核实的地方。批注的字迹清隽有力,与他一贯表现出来的温顺气质截然不同。

      周谨拿起一份报告,仔细看了那些批注,然后透过镜片看向正埋头工作的文彻:“文先生对宏观经济有了解?”

      文彻抬起头,眼神恢复了那种恰到好处的茫然与谦逊:“只是以前打工时,在咨询公司做过一段时间的数据录入,耳濡目染记住了一些名词。我不太懂,只是觉得这些地方前后的数字好像对不上,就顺手标记了一下,可能是我弄错了……”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将出色的洞察力归结为“顺手”和“偶然”。

      周谨没有戳穿,只是点了点头:“做得很好。先生不喜欢看到任何存疑的数据。”

      接下来的几天,文彻的工作内容在缓慢地升级。从简单的档案整理,到需要一定理解能力的资料筛选,再到需要极强逻辑性的信息归纳。他始终表现得像一个足够聪明、足够认真、但也仅限于此的Beta雇员。他会完美地完成指令,但绝不会展露任何超乎预期的才能。

      他就像一颗被投入深湖的石子,在激起最初的、微小的涟漪后,便彻底沉入水底,再无动静。

      这种近乎完美的“正常”,本身就成了最大的“不正常”。

      周五晚上,沈从谦在书房里听取周谨的汇报。周谨将文彻这些天整理好的文件和处理过的电子文档一一展示。

      “效率很高,准确率接近百分之百。学习能力很强,交代过一次的事情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周谨客观地陈述,“这是他在整理海外报告时做的批注。”

      沈从谦看着平板电脑上被放大显示的、那些清隽而精准的铅笔字迹,目光深沉。

      “他没有任何试图打探其他信息的举动?”沈从谦问。

      “没有。活动范围严格限定在指定区域。休息时间要么看着窗外发呆,要么……似乎在观察书架上的书,但从未靠近,也从未提出借阅请求。”

      “观察书架?”沈从谦抬起眼。

      “是的。主要是历史类和考古类区域。”周谨补充道,“目光停留时间比其他区域长。”

      沈从谦靠向椅背,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书房里只开了一盏阅读灯,光线将他的侧脸轮廓勾勒得愈发深邃难测。

      一个身世清白、走投无路的Beta。
      一个安静、顺从、尽职的“雇员”。
      一个对历史考古保有潜在兴趣的……前考古学教授之子。
      一个可能具备远超普通Beta洞察力和学习能力的……谜。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非但没有拼凑出一个清晰的形象,反而让迷雾显得更加浓重。

      “下周一,”沈从谦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把城南那个旧改项目的背景资料给他,包括所有的勘测报告和前期规划。告诉他,需要整理出一份清晰的时间线和关键节点报告。”

      周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城南旧改项目牵扯复杂,背景资料更是浩如烟海,其中不乏一些敏感内容。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测试”的范畴,更像是一种……试探性的放饵。

      “是,先生。”周谨压下疑虑,恭敬应下。

      “继续看着他。”沈从谦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些铅笔批注上,眼神锐利如鹰,“看看他到底能‘安静’到什么时候,又或者……他究竟在等什么。”

      窗外,夜色渐浓,山风掠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无数窃窃私语。

      而在客房里,文彻正站在窗前,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他抬起手,指尖隔着冰冷的玻璃,虚虚描摹着远方黑暗中某个不确定的方向。

      第一步,已经迈出。他成功地进入了书房,接触到了沈氏帝国最核心区域的信息流。虽然只是边缘,但已经足够。

      他知道沈从谦在观察他,试探他。而他,也必须小心地控制着节奏,既不能表现得太过无用而被弃之如敝履,也不能过早暴露锋芒而引起致命的警惕。

      这是一场耐心的较量。而他,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

      他轻轻呵出一口气,玻璃上泛起一小片白雾,模糊了倒影中那双过于冷静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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