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命谷》k9b7

40、闻锣声又遇红一刀

　　二十七强自忍泪，想起来自己是在戏园子，他姐姐断断不可能在此的，闻得苏以发问，方才道：“我的名姓何足道哉，这位姐……这位公子，唤我二十七就好，是我发了痴呆，把个戏当成了真，扰了你们生意了。”

　　戏园老板听了苦笑道：“扰了生意是小事，你差点伤了苏老板才是大事的。”

　　二十七听了，忙对苏以一拜道：“得罪。”

　　苏以自然不会怪他，只是道：“无妨。”说着又细问二十七来历。

　　二十七把白衣使活命谷之事隐瞒，只将自己姐姐也是流落风尘，如今寻不得之事告知，那戏园里众人听了，都自感叹，那戏园老板本还见怪，听了这二十七之语，也不由怜惜起来道：“好娃娃，不要难过的，你孤苦一个，实在可怜，却不要着急，你那姐姐定能找见的。”

　　苏以听了，也自点头，却叫随行来的小厮拿些银两来，递给二十七道：“我看你却与此戏有缘，这银子你却收好，你日后若要寻你姐姐，这花销必然不小。”说着又从腰间取出一张戏票递给二十七道：“这张戏票你拿着，凭这张戏票，无论你去了哪里，只拿着这张票子到那戏园中去，却去问询，他们但凡有你姐姐消息者必然告知。”

　　二十七受了银两，本不待要，却想着和他一同从活命谷中逃出的弟兄来，这个冬天属实是难熬，又看这戏票，心中却是一惊，又看苏以坐处不似平常人，心中不由思忖，这人莫不就是千面的不是？

　　这般想着，二十七却是打恭道：“公子大义，小人斗胆，却问公子一件事情。”

　　苏以问道：“你说，要问什么？”

　　二十七问道：“敢问公子可是江湖上闻名的梨园之主千面大人么？”

　　苏以打量二十七一阵，道：“是与不是，干你何事？”

　　他此话一出，就见二十七双膝一弯，便跪倒在苏以面前，苏以一惊，便要扶他。

　　二十七却不起，却道：“公子，你果是千面大人，我却有一桩消息要说的。”

　　苏以不知他有什么消息，见他说得郑重，便给戏园老板打眼色，那老板是个知趣的，便叫左右人都退去，自己帮苏以掩了门也便离开。

　　苏以这才道：“现在只你我两个，你有什么话却说来。”

　　二十七道：“不到十日，鬼见愁就要找李逍大人的麻烦。”

　　苏以一惊，问道：“你从何得知？”

　　二十七见苏以问得急，忙扯谎道：“小人虽在江湖上不曾闻名，为了找姐姐也四处游历过，认得鬼见愁，也知道柳江是李大人的家乡，前两日小人在柳江边一处酒馆里饮酒，见那鬼见愁手下鬼无盐撞将进来，怕她伤人，便自逃命，出了酒家 ，便看着鬼见愁也进去饮酒，小人当时也是酒壮人胆，想这柳江如今这般混乱，也想浑水摸鱼捞一手，便等在那酒家外，见着里里外外几个人进出，黑夜间也看不清楚，只等到夜半，小人半边身子都冻僵了，才见得那鬼见愁出了酒家，那鬼无盐却不见出来，小人斗胆，便藏到那酒家檐上偷听，却见那酒家里两个人影，一个是那鬼无盐，另一个却是鬼见愁手下另一个唤秃毛鼠的，他两个那里谈论，却说十日后若再不见李大人，那鬼见愁便要带人去李大人家中叨扰的！”

　　苏以听他说，立刻地便知道是自己在那酒馆里叫鬼见愁羞辱那夜，却不想自己离开后竟又有这般波折，当下沉吟不定，却携了二十七道：“好兄弟，却是谢谢你的消息，没有你，只怕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说着却对二十七一拜，二十七慌忙道：“我扰了千面大人一场好戏，千面大人不曾怪我，反赠银两于我，我心里感激不得，这些许消息算得上什么！”

　　苏以道：“那我也总要好好谢谢你的，你现如今却住在哪里的？我改日却要登门谢访的。”

　　苏以此话正中二十七下怀，二十七忙装出一副惭愧样子道：“我现只和我一些兄弟住在郊外一破庙里的。”

　　苏以尴尬道：“惭愧，不若我帮你寻处客栈住下如何？”

　　二十七听了，忙摇头道：“我们住店的钱还有些的，只是我江湖上有几个兄弟，他们身体上不好，得了热疾，客栈老板恐我们传染给客人，却不收我们。”

　　苏以听了忙道：“如蒙不弃，却不妨先住我家中一阵，我有个兄弟却是神医，也帮你兄弟们治治病的。”

　　二十七等的便是这话，当下纳头便拜：“千面大人大恩大德，二十七没齿难忘。”

　　苏以忙将他扶起道：“你却等我卸了妆扮，我先同你去看看你兄弟们，今晚便一起搬到我家才好，免得晚间风大却叫他们病情加重。”

　　二十七闻说只是连连道谢，苏以便叫戏园老板进来，先叫二十七外面等候。

　　苏以此次到这戏园一来是履行梨园之主的职责，唱些戏，二来是为了他跟顾老爷子言说，要寻些貌美男子回去勾搭庞细雨的，但是如今得了这消息，顾轻风庞细雨之事却小，以后总有机会，眼下最要紧是如何解决鬼见愁这事。

　　等得苏以换了装扮，天色已晚，二十七在门外只是踱步，他半天不归，只怕破庙里他那些弟兄要起疑担忧的，当下见苏以出来，忙便迎上去，却见苏以已穿上来时的青白衣裳，戏曲妆面已是卸去，却依然是有些男女莫辨的美貌，见了二十七，道：“你却引路。”

　　二十七听了，忙上前引道，苏以却还坐来时的轿子，跟在后头。

　　一行人行不过几里地，忽听得夜间一声铜锣响处，这声铜锣一响，二十七和苏以心中都是暗道不好，二十七却不管苏以，直往他兄弟藏身的破庙跑去，苏以也离了轿子，见二十七跑去，也忙跟在他身后。

　　两人疾行一段，只把那轿撵抛在了后头，苏以见这二十七轻功却好，心里奇怪，又想他江湖流浪，会些本事倒也是常事，只是心中暗暗记下。

　　二十七此时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那铜锣响处，便是那一个可恶之人出没之地，二十七眼前此时仿佛已出现了那一袭红衣，在他们发动叛乱的那个夜晚，二十七记得总共有十八个弟兄一起，他们放了把火，鬼老大守在谷口，瞧着他们，那些白衣使吓得不知所措，很多人见他们要跑，也都跟在他们身后，到处都乱糟糟的，有人去冲谷口，有人趁机仇杀，还有人居然大了胆子想要去杀白衣使。

　　他们十八个一起，混在人群里，他们躲过了白衣使，鬼老大也忙于维持秩序没有时间管他们，他们出了谷，并且觉得马上就要迎来新的生活。

　　但是不过三天，他们就听到了一声铜锣响，红一刀就像是一只永远也甩不脱的恶鬼死死咬在他们身后，他们听到铜锣响，见到一抹红色，红一刀的刀就已经出鞘。

　　他们才知道，什么叫入了活命谷就是死人，死人是不能复生的。

　　红一刀是恶鬼，但不是死人，他没有进过大牢，但他是白衣使们豢养的最听话的一条狗，他被武白带回来的时候，那样乖巧，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他拿刀杀了那谷中的一些恶棍，他们也不曾觉得是他的错，因为红一刀从来不会主动和人起冲突，若是他杀人，那一定是那个人的错，那时候红一刀还不叫红一刀，他们开玩笑叫他小哑巴。

　　就连敲锣的事都是二十七教会他的，因为小哑巴走起路来总是无声无息，二十七总被他吓一跳，所以他给小哑巴比划，告诉他弄出点声响来，这样别人才知道你来了，二十七送给他一串铃铛，有了铃铛就不怕听不到小哑巴，但是后来出任务铃铛叫弄坏了，小哑巴便比划着问二十七，什么东西最响的？

　　二十七拿了锣逗他玩，说这玩意儿最响。

　　小哑巴便让东山五鬼给他敲锣，二十七看了就笑，说你叫人敲锣开道，怎么你要当新娘子坐轿的？小哑巴听不见也听不懂，二十七就给他解释，比划说前面敲锣，后面就要坐轿子，那新娘子又是什么？二十七逗他，拿个红布子往他脑袋上一盖，比划说这就是新娘子。

　　为了他一句戏言，小哑巴才穿起来红衣，才有了红一刀的江湖诨号，东山五鬼才不得不走到哪里都抬一顶轿子，而红一刀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一声锣响。

　　可现在二十七最恨红衣，也最恨锣响。

　　红一刀已经夺去他十几个兄弟的性命，剩下的也都被他所伤。

　　二十七一直把红一刀当弟弟看，他想红一刀心思单纯，总怕他叫人骗了，但现在他知道他错了，红一刀才不会叫人骗，红一刀不是死人，但他会杀人，而且很会杀人，没有人能骗得了红一刀，因为他不信任任何人，他只忠诚于那一身白衣，武白把他带回来，他便是武白最忠实的狗，一条忠实的狗一辈子只会认一个主人，武白留他在活命谷里，他就听活命谷的话，其他所有人就是鬼见愁也命令不动他，他只会去完成活命谷的任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他更忠心，也没有人比他更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