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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苦肉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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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禁李泓的别院,日子过得如同温吞水,波澜不惊,却能将人骨子里的那点鲜活气儿一点点磨掉。李泓觉得自己再这么待下去,别说套取情报了,怕是连怎么笑都要忘了。
外间看守换了一拨又一拨,沈玠安插的人手也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活动,无法触及核心。那些频繁出入的“生面孔”更是行踪诡秘,交谈时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地沟里的老鼠,让人抓不住尾巴。
李泓靠在硬板床边,百无聊赖地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江砚白那边应该已经拿到王五的账本了,沈玠肯定也在加紧追查那个神秘的“木”,方嘉钰那小炮仗估计正上蹿下跳地想帮忙……就他,被困在这四方天地里,有力无处使,像个废物。
不行,不能这么干等着。他得做点什么,至少……得把沈玠之前提过的别院内部地形图和守卫分布弄到手。
沈玠的人虽然能接触到一部分,但核心区域的布防,尤其是那些“生面孔”可能密谈的地方,恐怕难以触及。
他需要制造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合理”地接触到更多信息,或者至少,能让他看清楚这别院到底藏着什么猫腻的机会。
脑子里飞快地转了几个念头,一个略显老套但或许有效的法子浮上心头——苦肉计。
这日午膳后,负责看守他的是一个新调来没多久、面相有些凶悍的侍卫队长,姓胡。
这人似乎对李泓这种“勋贵纨绔”很是不屑,言语间常带着刺儿,送饭时动作也粗鲁,汤汁偶尔会溅出来。
李泓心里有了计较。
当那胡队长又一次将食盒“哐当”一声放在桌上,汤汁溅湿了李泓的袖口时,李泓没有像往常一样忍气吞声,而是猛地站起身,指着袖口那块污渍,眉毛倒竖,摆出了他平日里最擅长的、骄横跋扈的世子爷架势:
“喂!你长没长眼睛?知不知道小爷这身衣裳值多少钱?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那胡队长显然没料到一直还算安分的李泓会突然发难,愣了一下,随即脸色也沉了下来,梗着脖子道:“世子爷息怒,卑职手重,并非有意。”
“不是有意?”李泓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对方面前,语气更加咄咄逼人。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怎么?觉得小爷我现在虎落平阳,就能任由你们这些看门狗欺负了?!”
“你!”胡队长被“看门狗”三个字激得勃然大怒,脸涨得通红,拳头瞬间攥紧,手臂上青筋暴起。他本就是行伍出身,脾气火爆,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
李泓要的就是他动怒。他非但不退,反而又逼近一步,下巴扬得更高,眼神里满是挑衅:“怎么?还想跟小爷动手?来啊!朝这儿打!”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让小爷看看,你们除了会关人,还会干什么!”
胡队长气得浑身发抖,理智的那根弦眼看就要崩断。他猛地扬起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泓脚下似乎“不小心”被桌腿绊了一下,整个人惊呼着朝旁边栽去,肩膀“恰好”重重撞在了坚硬的梨花木桌角上!
“哎哟喂——!”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响彻了整个别院。
李泓捂着肩膀,蜷缩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演技逼真得连他自己都快信了。
“我的腰……我的骨头……肯定是被你们气的!断了!肯定断了!”
他一边哀嚎,一边用没受伤的手指着呆若木鸡的胡队长,“你……你敢殴打宗室!你等着!等小爷出去,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这边的动静立刻引来了其他侍卫和别院管事。众人看到倒在地上面无血色、惨叫连连的李泓,以及旁边脸色铁青、手足无措的胡队长,顿时乱作一团。
殴打被软禁的永嘉侯世子,这罪名可大可小!尤其是在这风口浪尖上,若是被有心人利用……
管事吓得脸都白了,一边呵斥胡队长,一边连忙吩咐:“快!快去请大夫!快去!”
混乱中,沈玠安插的人手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立刻主动请缨,表示知道附近有位擅长跌打损伤的老大夫,医术高明,可以去请。
管事此刻只求息事宁人,哪还顾得上细想,连忙应允。
不到半个时辰,一位背着药箱、须发皆白的老大夫被“请”了进来。这老大夫步履沉稳,眼神清明,正是沈玠安排的人手假扮。
“大夫”被引到李泓床前,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番。
李泓一边继续哼哼唧唧地喊疼,一边趁着众人不注意,飞快地对着“大夫”眨了眨眼,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几个字:“图,守卫,生面孔。”
“大夫”心领神会,微微颔首。
他一边给李泓“诊治”,一边借着需要热水、干净布巾等由头,支使着侍卫和仆役,不动声色地将别院内部,尤其是东厢这片区域的房间布局、通道、明哨暗岗的位置,以及那几个“生面孔”可能居住或活动的房间方位,一一记在心里。
李泓则躺在床上,一边享受着“大夫”的“专业”推拿,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管事低声训斥胡队长、以及其他人议论纷纷的声音。
他听到管事压低声音对胡队长说:“……你闯大祸了!这位爷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谁都别想好过!最近京里风声紧,赵大人那边……”
赵大人!李泓耳朵猛地一动。是赵永年!
他立刻屏住呼吸,凝神细听,但那管事似乎意识到失言,后面的话声音压得更低,模糊不清了。
不过,光是“赵大人”这三个字,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这间接证实了,这别院与兵部侍郎赵永年脱不了干系!
“诊治”完毕,“大夫”开了几副“活血化瘀”、“安神止痛”的方子,又叮嘱了几句要好生静养,切勿再动气云云,便背着药箱离开了。
别院管事见李泓虽然依旧喊疼,但脸色似乎好了些,也稍稍松了口气,对着李泓说了几句场面话,又严厉警告了胡队长和其他侍卫一番,这才带着人退了出去。
房门再次被关上,落锁。
房间里只剩下李泓一人。他慢慢从床上坐起身,揉了揉其实并没多大事的肩膀,嘴角勾起一抹狡黠而得意的笑容。
虽然挨了一下撞,但这波不亏!
地形图和守卫分布,沈玠的人应该已经记下了。更重要的是,他确认了赵永年与此地的关联,还听到了“京里风声紧”这样的话。
他相信,以沈玠手下那些人的专业,定然能从他提供的“生面孔”房间方位,找到更多线索。
他重新躺回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头顶那方单调的帐幔,心情却比之前轻松了不少。
接下来,就是等消息了。
他相信,江砚白和沈玠,绝不会让他等太久。
想到沈玠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李泓忽然觉得有点好笑。那家伙知道自己演了这么一出“苦肉计”,不知道会不会又板着脸说他胡闹?
不过,管他呢。有用就行。
李泓闭上眼睛,开始在心里盘算,等这事儿了了,出去后第一件事,就是让沈玠履行承诺,请他去醉仙楼连吃三天烧鹅!
想着那油光锃亮、外酥里嫩的烧鹅,李泓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觉得肩膀好像……更疼了。嗯,一定是饿的。